33、第三章 生意 ...
-
三、生意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在我房间里抽烟，看着堆积在墻角的那些画，他把它们一一打开，边看边吞云吐雾，那副德性真装孙子。
「嘿，干吗呢？」我的头发还在滴水，讨厌这个自大狂。
「看画。」
「别看。」
「就看。」他回头瞪了我一眼，「洗洗比较像人了。」
「你就不是人。」
「是不是人不重要。关键是想买你的画，开个价。」
「哪张？」
「这张，这张，还有，这张。」——他挑了三张，颜色单一清冷。
「我以为你有眼光的。这些，你看得上？」
「眼光？我向来以自己的好恶看东西。不管眼光什么事。」
「好的早被画廊挑走了。这些不算什么。别看了。」
我动手把画叠回去，他好像有些失望。
百无聊赖走了个来回，看着我说：「那你有什么可卖的？」
「没有。」我笑了笑，接着说，「你以为钱什么都能买到吗？」——我是个穷光蛋，说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眯着眼迎上他犀利的目光，估计他是生意做多了，已然忘了人是什么东西——或者说，忘了钱是什么东西。钱是手段，不是目的，哪个名人说的，我忘了。他却难得错开我的视线。没错，古亦就是他的死穴。死人就买不回来。
「不可否认，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死撑，继续撑——「我想，要是你当时有钱，应该可以飞去看苏蔷吧？一张机票罢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恨自己，但我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了。
「我做了我能做的，无论她活着，还是没活着。可能说用心有点空，不过我能用的只有心，能用的心也都给了她了。苏蔷应该会很高兴离开这个世界。重度抑鬱，是吧？那样，对她而言，是解脱。」
「看得开。」
「看不开又能怎样？」
「没想过陪她去死？」
「只能死一次，又不是超级玛丽，谁都有那一天，上赶着跟死过不去，犯得着吗？」
「你很看得开。不得不承认。」
「你看不开。」
「什么？」
「古亦。」
「你知道多少？说什么看不开。」
「我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你，关于伊，关于你们。但是现在站在我跟前的这个衣冠禽兽就是一脸看不开死扛的德性。不信你照照镜子，哈哈……」
我笑着，这傢伙的脸像小孩子，那种偷吃忘擦嘴被大人揭穿的小鬼，像被人捅了个洞，像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洞口可见其里。
「要不要做笔生意，画家。」他把烟屁股从窗台弹出去，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画家？」我觉得怪异，「受不起。帽子太高太大。」
「喜欢画画，画下去，是画家；画了卖的，那叫专业，不简单；卖不出去，还画，叫业馀，伟大。」——这话听着耳熟，看着他，他一笑，说：「说这话的也是个画家，你的同行。」
「你说这些是为什么？讨好我？」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你的画，不错。」
「喜欢？」
「喜欢。欢喜。」
「哈哈。」
「画家，那，这单生意？」
「买你喜欢的，让你欢喜？」我觉得这话好玩，「买不到了，我画不出来，不是专业，更不是画家。对不住，这里没有你喜欢的，也没有让你欢喜的。呵呵……」
「你笑得时候，哭的时候，都有声音。」
「哈？这个奇怪吗？谁笑、哭没有声音啊？」
「古亦。」
我脑子一闪念：「喂，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画。」
「刚刚还十成十把握画不出来，现在倒好，不确定了。怎么？」
「古亦。」
「哦？」
「你告诉我古亦的事，我试试看能不能画出来。」
「这生意谈的，我风险不定，你倒稳赚不赔。」
「哼，我听你的故事不收钱，你赔啊？」
「钱欠得，人情欠不得。」
「你在提醒我？考虑看看，南区代表，这桩生意不错。画出来货银两讫，没有欠不欠一说；画不出来，我没记性，又进过那里，我想我不会说，即使我说了，也没人会相信。你怎么会赔呢？」
「言者无心都还听者有意，更保不齐听者有意。你的记性有多好，我刚见识过了。」
「考虑一下，生意你提在先，我还个价，也应该吧。」
「你们姓古的都一样。」
「姓古的？还是古亦。」
辜余眼睛一黯，看着让人心一绷一揪一紧一惊一乍。不过我不觉得我是他的对手，自然不用怕，于是也不会愤怒，只是嘿嘿咧嘴笑，这种脸这幅德性，有几个人看得到？
「你会做饭吗？」
「不会。」
「那出去吃吧。」
「没钱。」
「我请。」
「你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吧。」
「吃个饭也算生意？画家，你比我还像生意人。时刻不忘等价交换，还是诚实守信的那种——那种，绝种的。」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所以，我只能画画。」
「我会以为你答应了画和古亦的事情。」
他笑着说，狼似的：「要不这样，你说说你和苏蔷的事，当换这顿饭。」
他歪着头，咧开嘴，八颗白牙，看着，不改本色。
我的肚子本来不饿，被他这么一说，开始起哄了。
「我不饿。」
「我饿了。」
「你不饿。」
「你饿了。」
「我饿了。嘿嘿。那，破费了，合作愉快。」
「吃什么？」
「你定，大老板。」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章 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