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予你》雾海旅人

2、C位，你值得

　　人事部门负责人放下电话，对总裁说的话感到困惑。但他选择克制住好奇，喊来部门经理林芳子并传达了余皓岩的指示。果不其然，林芳子瞬间喜笑颜开，眼睛眯成一条缝，腮红也掩盖不了她的兴奋。于是，人事部门全员见证了以最快速度打印、装订制度文件的行为示范。而训人功夫成名的林芳子，此刻正哼着小调走出门，腰肢扭的幅度都较平时大了许多，给本就不协调的服饰搭配“雪上加霜”。

　　余皓岩虚掩着门，林芳子的歌声清晰可辨。他从窗边回到座位，刚坐下，林芳子就敲门了。余皓岩回道“请进！”，林芳子佯装客套走进屋。反手关上门，一屁股坐在余皓岩对面的座位。

　　没等她说话，一股浓烈的花香味袭来，余皓岩尽最大的努力没有表现出不适，偏偏林芳子甜到发腻的声音加大了他容忍的难度。

　　“余总～您工作这么忙，怎么想起审阅人事制度啦？不过您别跟我客气，您指定我来协助您再正确不过了。我会把您交办的人物放在首位，您瞧，制度我都准备好了，您有着急要改的，我就在这儿随时给您解答～”林芳子刻意将上半身前倾了些，公司可没规定丰满的女员工必须穿高领！她得意的想着，凭借自己的（上半身某部位），加上翘起二郎腿，她在穿衣镜前这样坐着试过几次，这姿势能够显得她肩部微斜，更加性感。

　　余皓岩直视着她，皱了皱眉，林芳子赶紧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坐直，但还是将双手合十放进两腿间，上臂用力的向前挤着胸部。对于工作经验十多年的余皓岩来说，这样的小技俩实在不足为奇，但一想到这样的人背地里出了名的嚣张，对比起清晨在水房见到的小女孩的清丽温婉，他就难以接受眼前的胭脂俗粉。

　　“你最近工作也很辛苦，招聘工作刚刚结束不久。我想着公司的人事制度长时间没有修改，或许个别部分的方案有待改善，以便更好的适应公司的发展趋势，和大环境接轨，你认为呢？”

　　林芳子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有待改善”、“适应公司发展”？但她还是赶紧点头，一根筋的忽略了余皓岩话语开头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工作认可。

　　“既然你也觉得确实如此，不如给我一点时间。我也顺便再学习一下公司的人事制度，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希望和你反馈之后，由你亲自来修改，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和你对接，不必担心有信息传递的疏漏，你看好吗？”虽然语气亲切，但余皓岩实在摆不出相匹配的表情，香水味灼得他鼻子痛。

　　别的没听懂，但林芳子领会了他要同自己“多见面”的意思，再度兴奋得不得了，她的双腿都要抖起来了。如果没有他的威严压制，她简直想原地跳一曲探戈。想想吧，公司领导层里最年轻俊朗的，高高在上的总裁正给自己发出正式邀请，想要直接和自己交接任务，抛开中间的层级。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何况他们都是单身.....

　　不等林芳子的美梦做完，余皓岩礼貌的逐客令已经下好。林芳子顾不上这些，飘飘然的走出门，把胸脯挺得更高了。

　　林芳子走后，余皓岩开窗换气，双手扶着窗沿望向远处，微风轻拂着发丝，漆黑深邃的双眸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沉思。不一会儿，他拨出了纪森的电话，如果说整个公司有哪个人可以让他推心置腹，那就是安保部负责人，他多年的好友，纪森。由于安保部的工作需要面临的大多是突发状况，平时还算清闲，纪森成了公司健身房的常客，始终保持着强健有力的好身材，稍作打扮就可以当作公司的门面，同时他也是无数女性的梦中情人，好在他并不浮躁，和同事关系和睦又能保有距离，办事利索，余皓岩十分欣赏他。

　　这次，余皓岩委托纪森的是一个特殊的任务——暗中观察行政部和人事部的工作情况。

　　纪森知道余皓岩的沉稳持重，即便从前没做过类似的人物，他也奉命行事。行政部和人事部大多都是女性，由纪森出马，事情自然好办很多。虽然很多年长的、已婚的女性想要表现得不那么在意，但倒三角形的完美肌肉上身和黑色西裤无法掩饰的精壮腿型，无法不令人侧目。纪森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留意到了人事部个别人会因为权力大的缘故，时不时的从行政部调兵遣将，以借人帮忙为名，欺压行政部的新人，其中两个新人女孩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身为安保部的领导，经常要指挥一群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致使原本和余皓岩沉稳性格相仿的纪森逐渐变得十分善于与各个层级的员工打交道，尤其注重平起平坐的沟通，这样的高情商很难让异性掩饰对他的好感，纪森一句“不经意”的疑问，总会让她们多说些，前提也是因为纪森把自己和余皓岩的好友关系掩藏的很好，所有人都认定了纪森的口风紧，殊不知有一个人会知道她们说过的关键信息，而那个人偏偏就是总裁。

　　两个新人女孩让纪森感到不同的地方在于，相比别人想方设法跟他讲上两句话，她们更注重工作的成效，对旁的人际杂事并不在意，这表现一点儿也不像那些迫切融入环境的新人。纪森耀眼夺目的外在，没有在二人身上产生特别的影响，她们一个俏皮些，一个沉静些。

　　俏皮的很是可人，散发着青春独有的明艳美，外向的性格不妨碍她在积极和人沟通的同时兼顾做好自己的工作，纪森潜意识里很喜欢这样明事理的女孩，她叫米芙。和米芙在一起的新人女孩，话要少得多，见到纪森多是点头问好，很礼貌，工作也很勤奋。在这样一个并不流行加班的公司，米芙和那个女孩总是主动工作到很晚，不是为了给领导留下独特印象，就是踏踏实实的做事。一次和米芙聊天，纪森才知道另一个叫云芷玥的女孩，和米芙从未因为工作做不完而加班，是用晚饭后的时间留在公司里学习业务知识，捋顺工作思路。

　　一天晚上，纪森看米芙加班很晚，云芷玥请假了，他正巧没事，干脆开车送她回家。

　　“你说，是云芷玥提议你们俩一起学的吗？”伴着舒缓的法语香颂，纪森轻微扭头和坐在后排的米芙聊天。

　　“是啊，一开始我不理解她的用意，问她是有意换部门所以想多了解一些吗？她说不是，只是想多学一点，说是‘总是有好处的’。说真的，行政部的人不多，这个大楼里繁杂的事务白天就够忙了，但她有心这么做，我们是朋友，那就一起咯！我觉得她很特别。虽然平时她说话少吧。好像也就和我熟络些，我呢，也愿意多认识些人再给她介绍来认识。我们之间可以比着学，算是个良性循环吧！”米芙滔滔不绝的说自己的看法，正好遇到红绿灯，她看到车镜里纪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车内后视镜中的自己，突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但这并非米芙的个性，她默默等着纪森开口。

　　“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有这个心......你如果希望行得长远，可以跟她齐驱并进。”

　　“我倒没想那么多啦！首先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对不？其次，我和她一起多学些业务知识。有些地方还用得到我的人缘呢，你瞧，我在二人之间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那是自然，”纪森看着米芙认真的，生怕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努力的可爱模样，笑了起来。但因为在开车，所以他没有看到米芙从车镜里看着他的棱角分明的俊美的笑颜，一瞬间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情不自禁的深吸气，他接着说，“你是无往不胜的米芙，我没记错对不对？”

　　“对！正是在下。”米芙兴冲冲的在纪森背后回应，叫人难以不注意，但为了交通安全和异性同事之间应保有的距离，纪森没有回头，只是偶尔看一眼车镜里的她，而米芙抿嘴笑着，开心的看着窗外。车窗外橙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脸，成功掩饰了米芙深藏不露的羞怯。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国庆节在际，每个部门都在工作之余精心准备着国庆节演出的节目，这是启明集团的传统。纪森向余皓岩汇报了人事部和行政部准备节目的情况，和往年一样，两个部门准备联合出一个节目，这次准备的是大合唱，已经在分布队形，逐步彩排了。

　　余皓岩抽出会议后的时间，和两个部门的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就莅临了彩排现场。彩排的都是普通员工，大家原本在休息聊天，一开始看到余皓岩出现都慌了神，匆匆忙忙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时，余皓岩注意到了云芷玥站在队伍外的一边，便问他们请来的指导老师，眼神示意道：“您好，请问她为什么在队伍外？”

　　云芷玥见余皓岩的眼光注视到她，正要上前，指导老师的双手摩擦掌心，热切的笑着：“领导，您有空来看我们排练真是荣幸。我问过了所有人，只有这个女孩还有舞蹈的底子，便想着让她在合唱前奏部分来一段简短的独舞，给我们的合唱增添一点特色。”

　　余皓岩目光澄澈，惊喜的挑眉，“是吗？”

　　他转头看向云芷玥，“所以，你会跳什么舞？”

　　“余总，您好！小时候我学了芭蕾，大学期间跟着学校老师业余学了一段时间的民族舞。”再次见到他，她难以自制的脸红了，真奇怪，看到经常出现在他们部门的安保部负责人，整栋楼人人皆知的纪森，她都没有脸红，怎么......

　　余皓岩听她的称呼，见她知晓了自己是谁，笑意更深了，他对指导老师说：“既然你们这儿出了舞蹈的行家，相信你们的节目会一鸣惊人，可否趁着我现在不忙，彩排一次让我开开眼？”

　　指导老师听了很高兴，领导在，哪里做得不好的能直接听到修正意见，实在是再好不过机会！赶紧催促所有人排好队形，打起精神，鼓舞他们把最好的歌声展示出来。背景音乐悠扬的响起，是耳熟能详的红色歌曲，十分贴合国庆节的主题。余皓岩期待的看向云芷玥，她虽没有穿上演出的服装，但那专注的神情和细微的动作，无不显示她投入了想象，让人觉得她只是没有换上公主裙的灰姑娘。

　　一扬手，一举头，挥舞的双臂，明明只是穿着常服，云芷玥在余皓岩的眼中却成了画中人似的形象，明明近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大概是“惊为天人”吧。她虽穿长裤，一招一式却仿佛她正身着色泽明艳的长裙，旋转在辽阔的草原上，舒展、优美、自由，像风像雨又像云。余皓岩心中划过了一颗流星，他几乎忘记了周遭，目光只随着女孩的身姿流连忘返。

　　云芷玥的舞蹈并不占用太长时间，很快她移动到一旁，站在队伍最边上，跟着他人一起合唱，余皓岩这才开始欣赏歌声。一曲终了，指导老师上前询问余皓岩的意见，余皓岩依次看了看合唱的演员们，目光最后在云芷玥这里收回，“我有个拙见，跳舞的女孩，她跳完之后为什么要到队伍最边儿上呢？虽然这样在舞台上不涉及其他人给她串位置的问题，但没有突出唯一的舞蹈演员。让人感觉跳完了，这个人就淹没在合唱队伍中了，或许可以做适当调整。”

　　指导老师多年经验让她瞬间领悟余皓岩的用意，“您的意思是，舞蹈收尾后，让第一排的人从中间开始往两侧挪，让她直接站在中间跟着大家唱，是这个意思么？”

　　余皓岩看着面前的合唱队，想象了一下场景，最后点点头：“我认为这样更好。”

　　同指导老师寒暄了几句，余皓岩就回到了办公室继续忙。很快下班时间过去了，他看看手表，8点多，这个时间大概率楼里不会有人工作了。他关掉电脑，熄灯，锁好办公室的门。整个人从工作中抽离出来，这时女孩的舞姿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于是他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行政部的门口。门虚掩着，里面有人，看不到是谁，余皓岩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正准备转身离开，门内传来了温和的疑问：“谁在门口吗？请进来，没关系的。”

　　他推开门，和刚刚从工位起身，准备到门口相迎的云芷玥四目相对，她的目光中写满了惊讶，还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么晚，您怎么来了？我去给您倒杯温水吧。”她正要行动，余皓岩抬手说，“不用，只是这么晚了，你怎么没有下班呢？别人都走了，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办公室里，不害怕吗？”

　　“谢谢您关心，我习惯啦。”云芷玥会心一笑，余皓岩受她感染，笑容也漫上了嘴角。云芷玥找了一枚纸杯，一边倒自己的水壶里沏好的花茶，一边说：“我想着上班初期，很多事都不懂，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工作知识，都需要了解。最近白天空闲时忙着彩排，指导老师也不便占用大家的下班时间，所以我就集中到了晚上工作。”

　　余皓岩走到她身边，看向她桌面码放整齐的文件，他好奇的拾起人事部门相关的制度文件，又抬眼看向了云芷玥的电脑，上面正在整理公司的业务体系架构。她这是在做什么？

　　没等他开口询问，女孩轻声说：“啊......我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就想着找时间学一学人事和业务方面的知识，制度是和人事部的芳子姐借来看的，业务知识是在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其他部门的人聊天，随手整理了下……多了解公司的情况，会对以后的工作有帮助吧，我是这样想的。”

　　云芷玥觉得自己屏幕上写的东西对余总来说尽是班门弄斧，不禁有些慌乱，而在余皓岩看来，女孩显然并没有为此准备说辞，所以这完全是个人行为，并没有指望从中收获他人关注，通过对答如流得到别人的赏识。

　　余皓岩看向云芷玥，后者略有局促的端着纸杯站在他身边。他们的距离比上次近了不少，两人沉默的一刻，他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

　　“你做得很好，”他接过她手中的纸杯，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云芷玥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余皓岩轻轻抿了一口玫瑰花茶的醇香，放下纸杯见女孩咬着嘴唇，便轻声问：“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工作，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担心不安全。”

　　云芷玥犹豫了，她不确定要不要拒绝，或许领导只是客套。但......她看着他的眼睛，满是真诚，再无尘杂。“我家稍微有点远，但还是麻烦您了。”

　　“嗯，收拾下东西吧，我在一楼门口等你，不着急。”他欣然一笑，出门前，回过头对她说：“另外，私下里，不用这样客气也没关系。”

　　她脸红着点点头没有在说话，余皓岩直奔电梯间去停车场取车。他其实到这一刻仍然无法想象一会儿她会坐在自己的车里。

　　云芷玥走出启明集团大楼，余皓岩十分周到的将车停在正门口。她自觉走到驾驶位斜后方的车门，余皓岩没说什么。

　　车子刚刚发动，正在系安全带的女孩温柔中带着喜悦的说：“今天真的很感谢您，让我有机会站在中间的位置。我原想着已经跳了一段舞，让观众看到了我，剩下的合唱就让大家把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就好。”

　　“只要是能属于你的，都可以争取。”余皓岩放缓车速，扭头看向斜后方的女孩，她的身子坐得笔直又靠前，似乎生怕听不清他说话，但又十分规矩，全然没有借机拉近距离的意思。她的眼神中有疑惑，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不确定是否该那样做。余皓岩继续目视前方，没有回头，但语气十分笃定：“你想争取的，有困难，我帮你争取。”

　　女孩没有回话，余皓岩没有多说，甚至没有看向车内后视镜，他想给她思考的时间，对一个新人来讲，理解这件事需要时间。而她是个学得很快的人。

　　到了楼下，余皓岩主动先一步下车，给她开了车门。云芷玥有点羞涩的同他道别，他忍住了强烈的想要用抬手指刮一下女孩那可爱的鼻尖的冲动，对她说：“演出的事情，你只管安心练习。C位，你值得。”

　　“我会的。”女孩感动得凝望着他，放缓动作进了大门。他直到门轻轻合上才重新看向前方，拿起手机，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他不理解自己，但他不想想太多。

　　现在他有了她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