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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疯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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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住自己的老公来管我,你管个屁。”
“都是因为你挑拨离间伯明才不回家,你去死!”
“臭娘们,有本事滚出去,别赖在我的房子里”
紧接着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关怜拿着钥匙颓然站在门口听着老式铁栅栏门内传来的两个女人日复一日的争吵声,等待着里面战争的结束。
隔壁小孩端着正在吃饭的碗探出头扒拉着看,恨不得耳朵贴到关怜家墙上。
关怜眼神淡漠的扫过去面无表情,小孩正听得入迷抬头撞见阴森森的视线,吓了个激灵差点打翻碗,立马缩回了身子,好吓人,跟妈妈说的一样像吃人的鬼。
他们住在筒子楼里,典型的脏乱差,七八层住了上百户人家,老房子隔音很差,虽然铁栅栏门内还有一个门,但是仍属于在里面说着谁家找小三路过就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情况。
而此刻杨玉平和王芳容的争吵更是上下三层楼都听得一清二楚,有的邻居甚至堂而皇之地把里门打开,即使屡见不鲜也不影响当个笑料。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声娘骂里,不堪入耳的骂声变得不再那么激烈,关怜无端地想,为什么总是骂娘,往往爹才更应该被骂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传来摔门的声音像是要生生把门摔碎,而后完全安静了,关怜才把钥匙插进去拉开门。
狭小堆满杂物的客厅一个肥胖的老太太满头白发穿着一双烂拖鞋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堆杂物之间的椅子上嘴里一直咒骂着,看到关怜黑着脸进来骂得更难听了
“有时间管管你妈,狗娘养的”
老太太说完扶着自己的腿艰难地站起来缓缓走到一旁矮矮的饭桌把撒掉的饭重新装到碗里继续吃。
一边吃着一边大喘气,那边房间里还传来杨玉平哭哭啼啼的声音。
关怜看着吃饭的王芳荣没说话只是觉得她早晚要撑死,或者他希望这一天早点来。
关怜走到客厅的墙角那张破旧的木桌子上面前,早上还干净的桌子现在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瓶。
没喝完的可乐在他的课本上留下褐色的污渍,还有蚂蚁顺着流淌出来的甜味在纸上围成一团。
关怜看着一旁吃饭正香的王芳容压住心里的怒火,找出垃圾袋全装进去拎着想扔出去,王芳容看见马上抢去关怜手里的袋子。
“小兔崽子干吗呢!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关怜看着王芳容身后的墙角忍住把她撞在上面的欲望,从书桌旁他每天睡的床上拿着外套走出了门。
砰的一声关门声吓得老太太顺了顺胸口骂骂咧咧……
关怜走出迷宫一般泥泞遍地垃圾的巷子抬头看着西边慢慢落下的太阳觉得无比厌恶,不是所有人都爱冬日里的暖阳。
在关怜看来更是夜晚来临前的绝望和窒息,天气冷得刺骨,太阳明天还会有,他还要活着。
从关怜出生起记忆里那个叫王芳荣自称他奶奶的人就一直住在那间主卧里。
王芳荣日复一日地往家里带垃圾说是可以卖钱,但是多数时候随手往家里丢不管不顾。让只有三十几平的房子快要变成了垃圾场,特别是夏天散发着腐烂难闻的味道。
杨玉平甚至因为这个和王芳荣大打出手但是仍旧阻止不了。
杨玉平没文化精神状态不太好,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上班,每天起得很早,一个月赚个几百块面前保证她和关怜的温饱。
她不愿意离婚,她死守在这让每一个人都不好过,包括她自己。
对她来说,离婚比任何事都丢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看笑话的,她是一个女人,没人要是最可怜的!
关怜朝公交站走去,去兼职的地方,今天是暑假工的最后一天可以结工资。
他原本放学回家想跟杨玉平说换兼职的事情,听着杨玉平哭声也只让他心烦不已。
杨玉平最近总说身上疼,好不容易攒到钱去医院检查,什么都没查出来,健康得很。
关怜每每想到都觉得肉疼,白花花地被坑了一大笔钱,到底是杨玉平撒谎还是什么,他不知道。
而他已经不想再面对杨玉平瘦到凹陷的脸颊和永远含着眼泪愁苦的眼睛,以及时不时无可救药的疯狂。
又或许他没必要讲什么,反正对方也并不关心。
“关怜 你怎么在这?”陈乘看见关怜一个人在前面走着眼前一亮三步并两步追上去搭话。
关怜看了一眼笑得灿烂陈乘没说话。
陈乘顿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绞尽脑汁找话题“额…你要去兼职吗”
“嗯。”关怜心不在焉地回应一声。
“明天就要开学了,咱们班主任还是江…”陈乘听见关怜的回应开始絮絮叨叨。
“我先走了”关怜听着声音只觉得聒噪,于是打断陈乘大步走甩开陈乘。
杨玉平给他这个名字本意是希望他能得到关心和怜爱,现在看来只剩可怜的怜,但是他不需要。
陈乘再笨也看得出关怜心情不好,甚至糟糕,他收起脸上地笑着关怜走开的背影眼神变得无奈和同情。
关怜的情况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在他看来这人好像身后就是无尽深渊,会不自觉生出怜悯,总觉得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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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扣我工资?”关怜数完钱朝着面前一脸理所当然的王思诚质问道。
“老板给的,问我有屁用”王思诚并不想理会,寥寥一句话转身要走出办公室。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扣我工资!”
关怜向前拦住对方,面露冷色盯着对方,像一头下一秒就要咬断面前人脖子的小豹子。
一脸斯文相的王思诚侧着看向旁边拦着他的少年,轻笑一声像是赞许对方的勇气。
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抬起手一个狠巴掌朝关怜甩过去!
关怜躲闪不及头嘭的一声撞到门把手上紧接着摔倒在地。
“我艹你妈,我不给你钱又怎么样,拿钱赶紧滚蛋。”
王思诚摩挲着自己的手,斜着眼看着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关怜甩出警告的话,抬脚走去大厅。
王思诚刚走到大厅一个拳头从背后猛击过来,伴随着客人传来的惊叫应声倒地,紧接着数个拳头落下,不要命的打法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王思诚痛苦地嘶嚎喊人过来,大厅的服务生听见声音赶过来,看见关怜像是要把对方打死吓得赶紧上来拉架。
足足三个人才把关怜给拉开。
王思诚起来看见关怜被控制住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他人阻拦朝对方腹部狠踹。
关怜忍着剧痛强力挣脱开,扑上前扭打起来,三两下把王思诚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为什么扣我工资,我要见老板。”关怜用力扯着思诚的头发问。
对方的眼镜早已不知去处,脸上不知哪里的伤口正顺着耳朵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关怜也好不到哪里去,额角的血迹糊的左眼已经有些模糊,样子十分骇人。
“我给你,我给你,是我扣的。”王思诚已经被打的话都说不清,贴着地板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掏出一沓钱。
关怜半个身子压制着对方,从那一沓钱里抽出三张塞攥在关节处都是斑驳血迹的手里,确认对方没法还手之后艰难地撑着腿慢慢起身。
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少客人早已吓得躲得远远地等着警察过来,几个的服务生大概是听明白怎么回事心照不宣的不再上前,默默等着关怜离开。
关怜余光瞥见昨天余子温给他的巧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一双极其干净的白鞋旁边。
曲宽彦坐在那里,打架事件的主角似乎朝他这边看过来。他看见那块巧克力了,反应过来那人是来拿这个的,手伸向脚边捡起来。
锡纸在刚刚的摩擦中破了一块,露出里面的巧克力上面粘连着肉眼可见的灰尘。
关怜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血迹,视线瞬间清晰了很多,那块巧克力被人捡起来了。
衣服轻微的拉扯让手腕处露出深棕色的表带,这颜色衬得手异常的干净好看。
对方跟他差不多大,头发微卷向后拢去,偏硬朗的面部线条,剑眉星目,长相明亮又周正,青涩中带着凌厉正处在少年和成熟之间。
说白了长了一张是个人看过来都想研究一下怎么长得这么俊俏的脸。
那人端正地坐着,面上没什么表情让人觉得难以靠近,熨烫平整的翻领,剪裁简洁的袖口,整个人打扮舒适又有质感,浑身散发的贵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家子弟,只是手里的那块过分廉价巧克力似乎和这人格格不入。
这人视线移到关怜身上,眼神近乎平静又带着温和,看着他带着血脏兮兮的模样也没有任何躲闪。
关怜极其厌恶那样的眼神,没有嫌弃没有同情,没有展现优越感,没有虚伪的怜悯来达到自身遐想中的善良甚至伟大。
他通常把那些带有肮脏思想的东西和他自己归为一类,没有谁比谁高贵,都是垃圾。
但是恰恰对方没有和他一样的龌龊的审视周围的一切,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慢慢走过来,往原本众生平等的人和人之间划开了巨大的鸿沟。
往往有一类人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不谙世事众星捧月,这让关怜无比的反感,他狭隘地讨厌着这种人。
曲宽彦看到关怜抬头,这才仔细看清他的脸,对上他的视线心中猛地一颤。
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就这样毫无征兆劈头盖脸地向他涌来,杂乱不堪的半长发沾着未干涸的血迹,即便脸上挂了彩眼神不失凌厉,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把人脖子咬断。
短暂的晃神之后,曲宽彦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来要回东西的,这才伸手把巧克力朝关怜递过去。
关怜忍住肩膀的疼痛颤抖着抬起胳膊,被清洁剂摧残的皲裂红肿的手颤颤巍巍接触到巧克力的那一刻和屈宽彦那双修长保养极好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关怜迅速地把东西握在手心里,没有道谢,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餐厅。
曲宽彦对面的范陆南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多么讽刺,高贵的公子哥儿向路边的流浪疯狗施舍爱心。
范陆南心里默默笑道,曲宽彦那人平时根本不来这种地方,要不是自己饿得受不了,正好路过这,可真是难得看到这种场面啊。
曲宽彦似乎看到范陆南眼里的调笑,不予理会。
“你认识他?” 曲宽彦抿了口手里的茶问道。
范陆南有些诧异,难得曲宽彦会问起一个目前为止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
范陆南慢悠悠地嚼完嘴里的东西才搭话。
“我隔壁班的疯狗。”
曲宽彦喝了口茶没再说什么,范陆南转移话题问起留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