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出道从活下去开始》翡翠野

6、李执竹

　　晋级卡的意义，无需多做解释。
　　场上一片哗然。

　　人在生死关头的时候，那怕是能多活几分钟，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取。更何况这是整整一轮的生存机会。
　　这样的情境下，没谁会嫌自己活得长。

　　时顽把卡片捧在胸口，眼眶发热，眼泪开始酝酿。
　　可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来，只见一旁漂浮着对准她的镜头，忽地飞走了一个，停到了南歇风的面前。
　　南歇风正用一种包含了欣慰、祝福、喜悦、苦涩的眼神望着她，眼中水光泛滥，在特写拉近的一刻，一滴泪恰好滚落到尖下颌。

　　“哇——”一旁的权择易感叹一声，用手肘顶了下南歇风：
　　“嫉妒吗？”
　　南歇风笑着摇摇头：“不嫉妒。”
　　“你难道不想要吗？”

　　“想。”南歇风说着，垂下了眼眸，声音也放轻了：
　　“如果我也能得到一张，那么小石头，就还能再多留两轮……”

　　权择易眨巴眼睛，毫不留情地点出：“你是不是根本没听规则，这卡只能前两轮用。”

　　“这样么，倒是我想得太好了。”
　　南歇风并不羞恼，只是叹了口气：
　　“哎，那如果能再多看着小石头几天，也足够幸福了。”

　　南歇风的表达能力很强。一般人讲出来显得虚伪的话，通过他的嘴讲出来，配合着语气、语调、表情，竟然人莫名信服，甚至不知不觉间代入。

　　天幕上开始飘过新鲜的弹幕：
　　【他自己得到奖励的时候都没哭，却为了时顽哭了……】
　　【屏幕前的我眼睛怎么酸了】

　　时顽眼睛也酸了。
　　牙根还很痒痒。
　　拳头也硬硬的。
　　没有一个舞台表演者会希望自己的关注被抢走，在选秀中更不例外。
　　但偏偏此时此刻，她做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好咽下了这口莫名其妙的闷气。

　　宣布完排名的奖励，主持人接着讲解剩下的赛制：
　　{本轮比赛是唯一一轮由参赛者和评委投票来决定排名的比赛。所以，所有晋级的选手，不要为当前的高排名而得意，更无需为低排名而困扰，因为——}
　　{后续的比赛中，我们将会引入外部观众票，废除选手票，减弱评委票。}
　　{不仅是观众席里远程入座的观众，还有在各个客户端隔着屏幕观看的网友们，都将投出票，决定你们的去留。}

　　引入观众票后，排名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变化。
　　时顽轻咬嘴唇。

　　选秀节目里，一定会有的“官推”和“民选”之争。

　　“官推”指的是备受评委和节目组喜欢的选手。
　　官推选手会拥有更多正面表现机会、更多镜头，甚至故事线的引导。
　　但却不一定拥有更高的人气。
　　相对应的，“民选”选手虽然镜头边缘、故事线模糊，或者干脆直接被批评打压，但却拥有超群的人气。

　　评委们会更看重实力，而观众们看重的，相比起来则捉摸不定一些，有人纯看脸，有人看重亲切感，有人自我带入，有人崇拜强者……

　　上辈子的时顽，把所有这些特质统称为“魅力”。
　　讲出来不太好听，偶像没有实力不一定怎么样，但没有魅力是真的会完蛋。

　　时顽自认是个没什么魅力的人，她擅长的是观察别人的喜好，然后表演出对应的“魅力”。
　　之前的表演，是她来到一个陌生的社会，在根本来不及观察的情况下，情急为之，目标也明确在选手票和评委票。因此，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观众眼中是否有吸引力。
　　她并不太知道这个世界的观众喜欢看什么。

　　但根据刚刚南歇风的弹幕——
　　这届观众至少挺有磕cp的潜力，虽然品味有点差。

　　{下面，就为大家展示观众投票的玩法——}

　　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节目组的灯光，突然汇聚到了舞台的另一边。
　　与晋级区相对的，只站着三个人的“待定区”。

　　待定区里两男一女，其中有一位时顽认识。
　　是送给她营养液，让她能有体力表演的好人，他胸前的铭牌上写着【66号李执竹】。
　　与明显紧张的另外两人不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站姿懒散却依旧挺拔，头微垂着，看起来非常平静。

　　{如大家所见，待定区的三位，都是在上一轮中获得了相同数目通过票与反对票的选手。}
　　{现在，他们的去留与否，将交于观众们决定。}
　　{屏幕旁的弹窗，绿色代表通过，红色代表不通过。}
　　{投票，1分钟，开始。}

　　三人的头顶出现一个长方形条，被分割成红色和绿色。
　　而红与绿的分割线，则在投票开始后，不断地左右摇摆。

　　眼见着另外两人的绿色逐渐占据上风，李执竹那边，却逐渐被红色占据上风。

　　时顽因为晕倒，没看到他的表演，此刻只能观察弹幕来获取信息。
　　【这哥们刚刚可是干站在台上三分钟不表演，自己也没想活吧。】
　　【莱娅真是纯看脸硬保啊，待定区最不配的一个】
　　【怎么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上过新闻……】

　　李执竹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好像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他抬头的瞬间，眉骨和眼睛被光照亮，眼角有一条小的疤痕。

　　时顽这才看清他的脸，似曾相识。
　　下一秒，头痛如绞。

　　记忆画面如倒带般飞速回退，停止在一个模糊的画面。

　　恶臭，浓烟，远处的哭声，满目疮痍。
　　一只瘦削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摇摇欲坠的深堆中拽出。
　　抬头看，少年略带稚嫩的脸庞上是血和灰尘混合的脏污，眼神却是明亮的，眼角有一道新鲜伤口，汩汩流下一痕血。

　　“你周围还有其他幸存者吗？”他问。
　　“哥哥……我哥哥还在下面，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好，”少年笑着安抚着大哭的她：“别着急，你的哥哥还很好，刚刚你们的生命信号重叠了，现在我看得到了。”
　　说完，身穿外骨骼的少年对着深坑一跃而下。

　　然后呢？然后呢？
　　时顽紧扯着自己的头发，因痛苦而手指扭曲成结。
　　却怎么也想不起更多。
　　等从翻天覆地的头痛中逐渐清醒过来，只是剧烈地大喘气，身后已被冷汗浸湿，眼前一片发黑。

　　那是原主的记忆吗，可为什么这么清晰。废墟中的绝望与被救出后的喜悦、感激，浓烈的情绪就好像真实经历过一样。

　　{投票时间到}
　　{根据投票结果，19号、79号晋级。}
　　{66号，淘汰，即刻遣返。}

　　被主持人宣告了淘汰，李执竹却仿佛得偿所愿般，嘴角微微上扬，而后自顾自地朝淘汰区走过去。

　　时顽死死盯着他的脸。
　　眼角的疤痕、笑容的弧度，都与记忆片段中那张脸重叠。

　　仿佛嫌他走得慢，后方伸出几根长长的机械臂，作势就要抓住他，丢向淘汰区。

　　“等等！”
　　少女的喊声沙哑急促。

　　摄像头和众人的视线一齐转向她。

　　时顽咽下因过度紧张而分泌的唾液，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我要使用晋级卡。”
　　“给……66号。”

　　这个瞬间，四周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滞。
　　而后，一片哗然。

　　李执竹不可置信地瞳孔紧缩，随后却拧紧了眉，迅速转向主持人：
　　“不需要，我放弃晋级资格，请求道具原路返还。”

　　自从那次战败以后，他已经被噩梦般的记忆折磨够久。
　　他不需要、也不想要这个活下去的机会。
　　相反地，他甚至有些感谢这个机制，能推他一把——
　　送他没有愧疚地去死。

　　却只见时顽的嘴巴一张一合：
　　“不接受。”
　　“道具使用规则里，没说过需要符合被使用人意愿。”

　　尽管道具甚至都没提到过，可以给别人使用。
　　何况，也没人想得到，竟然有人会不想要活下去的机会。

　　时顽这才突然想起来，李执竹在之前递给她营养液时，留下的那句：“你拿着吧，我用不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活下去。

　　但他的意愿又有什么用？
　　哪怕只是为了那一点模糊的记忆，哪怕只是为了那一点原身生活的线索，甚至只是为了那当事人都不在意的救命之恩。

　　时顽要他活下去，那么至少在这一轮，他便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时顽说。

　　少女的眼睛坚定、锐利、明亮，如同某种野兽或鹰隼。尽管因激烈的情感而微微颤抖，眼圈发红，却带有一种不可以被否决的莽撞。

　　很像。
　　李执竹怔愣了。
　　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黑色的头发，一样坚定带着未褪稚气的脸。

　　他的副手跟随他多年，从在一次地区清扫中被他救出，就一直坚定追随着他。和他一同创建累累功勋，也一同……陷入困境。
　　在那场无人生还的战役里，到最后，浑身是血、和他相互支撑着、踉跄行走的副手。
　　为他挡了暗弹，又把他锁进撤退仓、送他独自离开的副手。

　　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撤退仓舷窗外，对方吃力的笑脸。
　　他敲敲舷窗，声音经由对讲机传入他耳中：
　　“少将，活下去。”
　　“还有，帮我照顾好……妹妹。”

作者有话说

　　很希望收到评论……如果有评论一定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