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死掉之后》穹镜

1、第 1 章

　　在生日的那一天，我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悬停在哥哥的胸膛前。锋利的刀尖刺破了一点皮肤，殷红的血流出来，浸透了他白色的校服。

　　他躺在地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旁边还有一个摔地稀巴烂的老式奶油蛋糕，最便宜的那种。他还买了红色的生日蜡烛，但那红色完全不如他胸口溢出的鲜血动人。

　　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手掌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我承认，自打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兴奋过。

　　兴奋到我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浑身血液流动加速。

　　他终于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我了。

　　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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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炖着枸杞红枣砂锅鸡，这是他回家之前我炖上的，炖了得有小半天。食物的香气顺着白色的蒸汽飘到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连血液的铁锈味都被冲淡了许多。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我拉开一把餐椅，又努力地把他拖起来，放在上面。失去了肌肉的控制，他的身体不听话地东倒西歪，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固定在椅子上。

　　我去厨房端来了那锅砂锅鸡，又拿来两副碗筷，给他盛了一碗，也给自己成了一碗。在一切都准备好后，我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哥哥，吃饭了。”

　　对面的他当然没有回应，也不可能喝下那碗鸡汤。在吃完我那份之后，我记起他之前教我的不能浪费粮食，想了想，把他那份也吃掉了。

　　不知道是因为空气中始终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是因为今晚吃进去的饭量远远地超出了我平时的饭量，我的胃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在晚上看电视的时候，这种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到达了顶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嗓子眼里奔涌而出。我没有犹豫，直接冲进洗手间里，在我的双手抱住马桶的那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胃酸和食物糜混合在一起，一起从我的食管之中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吐的眼冒金星，连着嘴巴中的唾液都有了苦涩的胆汁的味道。

　　如果是以前，哥哥肯定会站在旁边，满眼担忧地看着我，然后手中握着一杯温开水，在我需要的时候递到我的手上，絮絮叨叨地说任何事物都要适可而止，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太多。

　　他向来很体贴。

　　看着马桶中混成一团看不清内容的呕吐物，我心中感觉有些难过。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我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我们平时大多靠着碳水化合物充饥，偶尔会有放了油和肉的炒菜，像是今天这样将一整只鸡都炖在砂锅里的情况，那绝对是过年了才会有的待遇。

　　就这样全部吐掉了，太可惜了。

　　我跪坐在地板的瓷砖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一事实。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说了也没用，反正除了我自己也不会再有人听到。我只是默默地在水龙头里接了一杯凉水，在口腔中漱口。那水带着冬季特有的冰凉，冻得我牙根疼。

　　我有蛀牙，哥哥总是让我少吃甜食、少喝碳酸饮料，但是我从来不听。我就是喜欢跟他对着干，每次看着他因为我浑身气得发抖，满心满眼都是我，我在心里就会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一边想着，我一边按下马桶的冲水键，将我的思绪连带着废水一起冲到下水道里。

　　“哥哥，我该睡觉了。”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对他说：“我要开着灯吗？你会怕黑吗？”

　　他还是坐在餐厅的座椅上，以那种奇怪的姿势，没有说话，像是在默许。他之前用电一直小心翼翼地，十分节省。除非他临时有事不在家，留我一个人在家过夜，否则他从来不会让客厅地灯整夜整夜地开着。

　　今天还是第一次在他和我都在家的时候，开了一整夜的灯。

　　我没有回卧室，而是拿了一个毯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盯着他坐在餐桌上的背影，听着客厅中钟表秒针转动的声音。他真的一动也不动了，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睡不着觉：“哥哥，你一直坐着，你也很累吧。”

　　他没有回应，我也不再说话，我从卧室拿来毯子铺到沙发上，又觉得有些冷，把他的外套也一起盖在身上。离得近了我才发现，除了我们日常使用的劣质洗衣液的味道之外，他的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烟味。

　　他不可能抽烟，学校也是禁烟场所，他一个高中生身上，为什么会有烟味？

　　我思索着，可时间不早了，今晚又发生了太多“意外”。困意席卷而来，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思考答案，只需要亲身经历、亲眼见证就可以了。

　　所以，第二天清晨，我早早醒来。我背上了他的书包，穿上了他的校服，我站在镜子前，我尝试模仿着他做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们是双胞胎，拥有着一张几乎和对方等比例复制的脸。这种笑容，会让我有一种他还活在对面那个镜子中的世界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