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藏爱意》镜椿

34、他是谁

　　一年后。

　　F国的冬天格外冷峻和阴晦，天空如同被抹上一层灰，鹅毛大雪飘飘扬扬，从云层抖落。

　　周念禾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脖子上系着灰白色的格纹围巾。

　　小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那双明亮清莹的桃花眼。

　　严寒的天气，大街上人影稀疏。

　　同样，周念禾兼职的便利店也没有什么生意。

　　她清闲地坐在收银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另一位女同事聊天。

　　直到玻璃门被人从外边推开，她们停下谈话，不约而同地望向来者。

　　男人身姿挺拔，五官轮廓硬朗，在头顶暖色灯光的照耀下，一双黑眸炯炯有神。

　　周念禾瞳孔骤缩一瞬，下意识地扭过头。

　　“老天，终于来顾客了。”女同事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不由得感叹一句。

　　周念禾没搭腔，不经意般往同事身后躲了躲，尽量避开男人的视线。

　　周钧野只是淡淡地扫一眼收银台的两人，随后面无表情地走进货架，似乎并没有认出周念禾来。

　　黑色风衣的衣摆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摆动。

　　周念禾偷偷瞥了一眼正在挑选香烟的男人，压低声音和同事说:“等会你来‘接待’他。”

　　同事虽然不明白她的意图，但还是乐意地点了点头，“好吧，没问题。”

　　“我喜欢像他这样的男人。”

　　女同事眼神里不由得流露出痴迷。

　　周念禾闻言抽了抽唇角，干干地笑了几声，算是回应。

　　不可否认，周钧野的皮囊真的很容易吸引人的视线。

　　但是嘛，他人不怎么好。

　　周念禾在心里吐槽。

　　不久，男人手里拿着一包香烟和一瓶纯净水来到收银台。

　　女同事自觉地伸手接过，替他扫描。

　　“一共9美元先生。”

　　女同事抬眸，结果发现面前这个俊朗男人的视线紧紧锁住正低着头的周念禾。

　　很复杂的目光，灼热又偏执。

　　更有她看不懂的浓浓情感。

　　“谢谢。”

　　沉厚磁性的嗓音由男人的声带发出。

　　付完钱，他抬起修长的腿，踏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女同事立马好奇地凑近低头的周念禾，“他刚刚一直在看你，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轻飘飘的一句话由朔风卷到男人的耳边。

　　周钧野冷冷勾唇，好一个不认识。

　　*
　　雪花逐渐变小，只剩下细盐大小的小雪花。

　　恰逢这会是周念禾的下班时间，少女心情瞬时愉悦了不少。

　　她和女同事简单告别，提着零食回到了她的租房。

　　刚靠近，房子里边就传出奇怪的声音。

　　周念禾摁下门把手，一开门眼睛就迎来暴击。

　　她急忙后退两步，站在门口。

　　冷冽的风打在脸上，少女心中是越想越气。

　　她真的是受够了她的这位合租室友。

　　经常带男同伴回来开战，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

　　明明一开始两人就已经协商过，说不可以带男同伴回来过夜。

　　结果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约定。

　　周念禾原来还不错的心情被人搅得乱糟糟。

　　她打开手机的摄影功能，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重新推开门。

　　“啊——”

　　“周念禾你干嘛?”

　　“你还要不要脸!”女生急忙拿起被子盖住自己和男友。

　　周念禾背过身，睁开眼睛，“我不要脸?”

　　“到底谁不要脸。”她冷笑，“起初合租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不能带男伴回来过夜。”

　　“某人一周就带了3个回来，怎么，就这么饥渴?”

　　“我带几个干你什么事?”女生瞪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有男人疼爱，我有男朋友。”女生得意洋洋地说着。

　　仿佛能与男人纠缠是什么骄傲的资本。

　　荒谬的言论听得周念禾满头黑线。

　　太不要脸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退我押金，我要搬出去。”

　　跟她这种人多待一秒，周念禾都觉得窒息。

　　“凭什么要我退钱给你?”

　　“你住了我的房子，那就没得退。”

　　周念禾举起手机，语气冷漠，“不退那我就把你苟合的视频上传学校平台。”

　　其实周念禾自己也不知道手机到底有拍到多少，但是她特意将手机绕了一圈。

　　三百六十度拍摄，应该多多少少都能拍到那两个人。

　　“你敢?!”女生咬牙切齿。

　　周念禾扯了扯唇角，转换英语，“你女朋友经常和其他男人约会哦。”

　　这句话，是说给发懵的外国男人听的。

　　外国男人立即嚷嚷起来，愤怒地质问着女生。

　　“还要我继续爆料吗？”

　　“你!”女生一边得应付男友的质问，一边还得同周念禾吵架。

　　很快，她就败下阵来，“退就退，真是讨厌鬼。”

　　女生骂骂咧咧地把押金退给周念禾。

　　周念禾拿到钱后立即就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她的东西不算多，一个大的行李箱就足够。

　　这会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温度明显比下午又低了几个度。

　　周念禾冒着冷如刀割的寒风，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

　　出于安全考虑，她打算先在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下来。

　　找房子的事等到明天再说。

　　她吃力地走着，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而在她的身后，另一个人循着地上的脚印，偷偷跟了上去。

　　*
　　酒店里，周念禾洗了一个热水澡。

　　全身的疲惫和不悦仿佛都被冲走了。

　　她舒服地躺在被窝里玩手机。

　　突然，门锁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寂静的黑夜，她手机的声音也没有外放，门锁的响动尤其清晰。

　　靠，不会吧!?

　　周念禾从床上弹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墙壁处，她探出半个头，眼睛盯着那扇已经被锁牢的房门。

　　外头的人一直在试图破门而入。

　　电流声滋滋作响。

　　周念禾心头一跳，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

　　顾不上其他的，她直起身，眼睛在房间里迅速扫描。

　　视线对准沙发，她急忙走过去，使劲把小沙发推到门后，压实房门。

　　外头的人似乎察觉到房内的动静，有一种豁出去的劲。

　　他直接狠踢着房门，电流的声音越来越快。

　　周念禾急忙跑到浴室，锁上门，拿出手机给酒店前台打电话，之后又是报警。

　　酒店前台回复她，让她不用太害怕，他们会马上派人上来查看。

　　但是已经过了十分钟，外头的动静依旧没有停止。

　　周念禾的心跳如擂鼓，双手捂着胸口，唇色有些发白。

　　她担心外头那个家伙会直接破罐子破摔，暴力地破门闯入。

　　她这会甚至还有点后悔，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拿一些防身工具。

　　现在，她也不敢随便出浴室。

　　万一她一出去，那个人就闯了进来，她不敢想自己的后果。

　　镜子里，映照出她紧张等待救援的模样。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周念禾弯下腰，抱起浴室里仅有的洗漱用品。

　　如果那个坏人进来，她就砸他。

　　而且最好是往他眼睛上砸，趁他揉眼时，她钻空逃出去。

　　周念禾在心里盘算着，眼睛一直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又过了五分钟后。

　　“女士，你在里面吗？”

　　酒店工作人员在外头大喊。

　　周念禾不敢放松警惕，她没有立马从浴室里出来。

　　而是试探性地问了几个问题。

　　“女士，出来吧，那个男人已经被抓住了。”

　　警察同时来电，告诉她人已经被抓住，需要她配合做一下笔录。

　　周念禾这才完全放下戒备心，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酒店工作人员和警察同时上前，对她输出一大堆。

　　周念禾一句也听不进去，也不想去理解他们口中的外语。

　　她这会还心有余悸，那种接近危险的时刻，害怕和绝望淹没身体。

　　她这辈子都不希望再体会这种感受。

　　“有位男士受伤了。”

　　这句话终于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他是谁?”

　　“或许他是你的朋友，我们来到的时候他已经将歹徒制服。”

　　周念禾眸子沉了沉，“那他现在在哪?”

　　“他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已经将他送往医院。”

　　周念禾沉默下来，脑海里隐隐浮现一个人的脸。

　　应该是他。

　　她配合警察做完笔录，又跟他们道完谢后，就赶去了医院。

　　所幸，周钧野伤得并不重，也还好，对方没来得及开枪。

　　周念禾心里涌起一股后知后觉的害怕。

　　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周钧野。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疼。

　　空落落的，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男人躺在病床上，那双一向黝黑的眸子紧紧阖上。

　　脸色有一些苍白。

　　他以前老爱生气，经常黑着脸。

　　想到这种前后反差，周念禾笑了笑。

　　但是有点心酸。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男人的脸庞，“你怎么还愿意救我?”

　　“你不恨我吗？”

　　“我抛弃了你，还骗了你好多好多的钱。”

　　她自言自语，眼眶微微泛红。

　　回应她的是心电监护仪有规律地“滴滴”声。

　　这一晚，她与他十指紧扣，守在病床边上，默默陪着他。

　　清晨，光线透过玻璃窗户，洒满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周念禾挺直脊背，习惯性地伸了一个懒腰。

　　她揉揉惺忪的双眼，发现周钧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