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前后皆失意》坞妄

26、第 26 章 我们十年前就该在一起的。

　　我叫了车回家，在路上繁乱的思绪堵住喉咙，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可我却明晰一个点，那就是孙旭知道了我对他的暗自调查。
　　他是从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在上封的洗手间的第一次偶遇？还是发现我查他车牌号之后，还是别的什么……

　　他记得我，也记得何书韫，哪怕我一次次试探，依旧在我面前演戏，好像真的不认识我似的。他提到何书韫，问她的病情……我几乎在想到这一点时立刻给何书韫去了电话，盲音很快的转换为通话时长。

　　我忍着胃部翻涌的恶心，尽力控制声音不走调：“你……在做什么？”
　　何书韫说：“我的药吃完了，打算去医院复查一下。”

　　“什么时候去？”
　　“挂了明天上午的号。”

　　“我陪你。”
　　“……好。”

　　我沉默下来，她那边似乎并不知情。
　　“阿弋，你没事吧？”
　　我咽下擂鼓般的心跳，柔声安抚她的不安。

　　挂断电话后我倚在后车座上，摁着霍霍涨痛的太阳穴，对前座的师傅交代：“师傅，麻烦前面掉下头，去知行中学。”
　　司机师傅不明所以，什么也没问的照做了。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午休时间，还来得及。

　　知行多年的课表时间和十年前一样没有变动，门卫见到我返程，这一次没有为难我，直接开了闸道门。
　　午时过后，操场上没有上午的朝气蓬勃，或近或远的教室楼传出念书声，我走了两步又返身，问刚才给我开门的门卫：“您知道今天上体育课的是哪几个班吗？”

　　门卫微微拧了眉，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没有存太大的希望，道谢后打算自己去查。
　　走了两步他喊住我，“今天的上体育课的初二初三的都有，前院两个班，后院一个班。”
　　他如实告知了我，脸上的表情确是“你打听这个干什么”的狐疑。

　　“我找一个朋友的弟弟，他没带手机，我朋友在国外，托我给他带几句话。”
　　门卫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没再细问。

　　“我能看下上午的监控吗？”
　　门卫眉头拧的更深，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这不合规矩。”

　　我没有再说话，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不合规矩——
　　当年九班任教我们的英语老师丢失过一枚价值十几万的钻戒。英语老师姓任，戒指是她老公送她的纪念日礼物，戒指丢了，任老师本身没有那么在意，直到这件事的后续上升到舆论哗然的地步。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一夕之间所有人突然指名道姓一名学生身上，说她就是盗窃者，是知行的小偷。英语老师为了维护那名学生的清誉，不得已报警追究，可是十年前的校内监控并不完善，刚好拍到的是监控死角。每日进出英语办公室的同学老师多到根本无从查起。

　　不过戒指丢的当天，监控里显示的是，那名被造谣的学生一整天都没有往英语老师办公室去过，间接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自那件事以后知行的监控就加强了很多，就连卫生间门口洗手处都是摄像头。校内所有的监控视频涉及众多师生的隐私和学校的公共安全信息，只有公安机关和行政部门经得审批方能查阅。

　　我很清楚这一点并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年被污蔑造谣的学生是何书韫。
　　而至今也不清楚当时造谣领头的人是谁，何书韫在本就污名上身的日子里举步维艰，及时澄清并没有为何书韫带来身边人一丝的另眼看待，更加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情向何书韫道歉。

　　门卫不允许，情有可原。我并没有存多大希望，更不愿意影响旁人的工作。

　　“等一等——”他突然又叫住我，走过来的每一步里仿佛都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快速的低声说：“初三年级的班在后操场，你今天看到的都是初二的班。”

　　说完他又大声说了句“交代完赶紧走啊”，然后非常尽忠职守似的又回到岗位厅。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让我脸色凝重，却瞬间明白过来。

　　他压低的声音和眼神仿佛都在暗示些什么。今天在知行门口等程祁时，他应当是注意到我目睹了校园内发生的一切。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知道校内发生的霸凌事件？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并且帮我缩小寻找的范围。

　　难道他知道我想找的认识那名被欺负的男生？
　　那么，他为什么会选择帮我……

　　我还想近一步询问，却看到“唰”的一声他关上了玻璃门。我微微抬头，看到了头顶直直对向我的三个无死角摄像头。我放弃了想要询问的念头，准备自己找。

　　这个时间点，午休时间还没有过。初二整个年级坐落在校园后操场教学楼旁边，年级划分和教学楼的位置并无改变，我按照记忆朝着后操场走去。中午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校内距离较近的多数教师学生会在这个点儿回家吃饭，在下午两点半之前返校。

　　因此此刻的知行校内很是安静，安静的我能听到附近传来的每一处或近或远的走路声。

　　后操场不远处林立的图书馆映在眼前，今天程祁和我讲过的“知行前两年在之前旧馆稍加改造，原馆之上续建三层，比一些大学的图书馆还要巍峨大气。”

　　我陡然止住了脚步，想到了什么，脚步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图书馆三楼里面有块区域是没有存放书籍的闲置空间，有点类似于大户人家住别墅的小阁楼，因为荒废了很久没有人使用，里面混合着发霉的土味和刺鼻的味道。

　　我在知行那几年，从未见过有人进去过，除了何书韫。

　　今天和程祁在校内转的时候并没有往图书馆里面去，就被迫见到了孙旭。

　　我跟着一个有门禁卡的学生走了进去，发现图书馆新装了电梯。
　　如果是重建的话，那么三楼无人问津的小阁楼应该也不存在了，那么……

　　我迟疑的按下顶层六楼，六层里面存放的都是专业性较强的书籍门类，少数的学生在里面看书，我顺着安全通道的门后的楼梯向上走，果不其然在门后的角落里看到了校服的一角！
　　那一角让我心脏狂跳起来，回忆汹涌扑来，让我想起来十年前，缩在图书馆三楼破旧角落的何书韫。

　　校服的衣角随着主人的起立一起拔高，是个一米七几的少年，身形很瘦，起身后只看得到轮廓偏大的校服，有形销骨立的空荡感。

　　他此刻正惊疑不定的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出现。

　　少年的眼眶鼻头通红，眼角还是濡湿的，看到我的样子仿佛一头受惊的鹿。
　　还是很漂亮的鹿，他真是清秀，皮肤白皙，乌黑的瞳仁倒映出惊慌和不敢看人的惶然迷惘。

　　在没有看到他身上的沾泥带土的脚印之前，，我几乎就能确定，他就是今天跑步摔倒的男生。
　　他敏感的注意到我的视线，无措的向后推了一步。

　　“别怕。”我没有随着他的动作向前走，放轻声音说：“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他看起来并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眼神往我身后瞄了瞄。

　　“想跑啊？”我心中泛起的不忍被好笑代替。
　　被我看穿后他更加尴尬，双手紧握成拳，嘶哑的声音嗫嚅道：“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们？”我不由得向前一步：“你说的是谁？你的班主任叫什么名字？有人欺负你吗？”

　　他明显被我问懵了，像是问到了最触及底线的问题，猛的推开我后跑开了。他跑步的动作带着跛，使不上劲，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太着急了，什么都不清楚就上来打草惊蛇，结果把人惊跑了。

　　不过也不算是无功而返，最起码我见到了他人长什么模样，只要记住脸，找人就不是什么难事。
　　从图书馆出来本想着去见阮棠一面，迎面撞上了程祁，他去而复返，显然提前知道我会回来。

　　歇斯底里很耗气血，经过方才的大吵大闹，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和他争执。
　　程祁脸上方才划出来的伤口颜色深了一点，正在缓慢的结痂，这伤口在他脸上现出戾气，那点温和克制下是绷不住的山雨欲来。

　　“我带你见老师并不……”
　　“我不想听。”

　　“对不起。”程祁的道歉让我心一颤，他上学的时候从不会向任何人服软。
　　“今天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我本以为他会找借口说明今天的来意，可他直接摊牌表明私心。
　　可不回避的说明问题，难道就值得被原谅吗？

　　今天孙旭说的那些话，无异宣战。

　　“你说的对，我很贪心。”程祁颊侧线条紧绷：“我很贪心，我要保老师，可我也想要你。”
　　或许是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将他逼到了极致，我脑子混沌两秒，“你说什么？”

　　“我想要你待在我身边，一直待在我身边。”程祁望着我说：“阿弋，我们十年前就该在一起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