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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真应了我的喜欢,会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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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宠物店店长说,福福是他的前主人遗弃在宠物店的,临走前连个像样的笼子都没有准备,一张撕破的塑料袋子垫在水泥地上,在一个快递箱的纸盒里藏着,封口用胶带缠了好几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离开了。
这些都是宠物店翌日营业后查监控看到的,丢弃福福的是个姑娘,戴着口罩,丢下猫后四处张望了一圈鬼鬼祟祟的走了。
按照福福的品相,市值应不低于一万五,万把块的布偶,养了三年就这样丢了。
你说她没一点良心么,扔还挺知道捡地方,扔在宠物店门口,自欺欺人的给猫找了个下家。
我不知道那姑娘扔掉猫的时候在想些什么,解脱?愧对?还是别的什么。店长说这姑娘知道店外有监控,所以全程没有抬头,应该是丢弃之前就踩了很久的点,知道有监控,也知道宠物店的营业时间,然后一鼓作气的做好前期准备,十分利落的丢弃。
“这样名贵的品种猫还是会有人遗弃。”
“干我们这一行的,见到的最多的是情侣分手后丢掉的猫。”
在一起时是爱的证明,似乎能用一只猫来牵制住两人的感情,分开之后,饶是再金贵的猫都是累赘的畜生,累赘也好,见物生情也好,都是没有担当的借口。
我和店长长吁短叹的感慨,何书韫正小心的揣着布偶猫,准备等待进入诊室打第一针疫苗。
我看着何书韫蹲在那里的身影,小小的一团,心中不太舒服。
何书韫太瘦了,秋冬天还好一点,都裹着厚实的衣裳,不太能看出来什么,一到春夏,何书韫没几量的四肢就逐渐暴露在大众视野里,蜷在一起的样子仿佛她也是一只绵弱无力需要照顾的小猫。
我突然觉得她和福福很像。
我问何书韫,当时店内还有比福福更好看的猫,怎么就一眼看到福福停不下来了?
福福因为被遗弃过,性格很是黏人,别家的小猫对于包装塑料袋和空了的纸箱子都有天然的好奇心和兴趣,可福福因为在封闭的箱子里困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在家里看到箱子就会绕道走,逼急了还会伸出爪子抽它一巴掌,有时候我和何书韫回家晚了还会挠门,把门挠的一道子一道子的猫爪印。
除了有点焦虑,再无毛病。
福福很荣幸的成为了何书韫开宠物店后家里的第一位原住民,而何书韫在救助了这么多次的流浪猫、还倒贴了十几万后,依然死性不改的见到有毛的东西就欢天喜地。
算了,只要她能高兴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书韫确实身体力行的见证了这一点,无论是吃饭、睡觉、追剧还是上厕所,有何书韫在的地方就有福福的身影,做饭都要背着他,家里关于猫的玩具衣服扎了一堆又一堆,我常常不知道入口的是谁的零食。
我权当她刚把猫接回家新鲜期还没过,便由着她去了。
我约程祁去母校的日子推迟了一周,他那边似乎出了什么状况,返京的日期同样往后顺延了一周。
待到我们约好的那天,知行也开学了。我早早的出发,在知行门口等他。
知行的原址并无迁动,只是多年的沉淀让执行外观上渐渐蒙上了一层经年累月的味道,像是个心有城府历经风霜半载的中年人。
隔着大门,能看到里面上户外课的十几岁的少年们穿着清一色的校服,互相追逐打闹和小跑测体力,好像真的呼应了后面教学楼上的“育德”二字。想到阮棠调查出来的那些事情,我后背生凉,站在这个年纪回收头看,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的十四五岁都是何书韫这般的小心翼翼。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一个远处跑步的班级里有人相互推搡,我一开始本以为是速度不一导致的体力有差,最后却发现有一个偏瘦弱的男生倒了地,可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人散开,反而有人在倒下的那位同学的背上踩了过去,然后接连四五人,有男有女,嘻嘻哈哈的踩完人后快速跑掉了。
我手握紧了学校大门的栏杆,目光终于搜寻到吹着哨子往那边赶的老师。
体育老师指示众人散开,在那名摔倒的男生面前蹲下,背对着我不知道对其说了什么,不多时后,他把那男生扶了起来,男生明显步伐有点跛,白色校服衬衣后面都是灰色脚印,艰难的走到了外围,看样子是被下场休息了。
再看那些“行凶”的学生们,早已嘻嘻哈哈的融入了人群,随着大群体跑开了,难寻面容。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程祁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身旁,唇角含笑。
这一刻我分明的认识到,我和程祁两个人间天堑般的差距。
即使我们同在一个环境里,接受同等的待遇和教诲,可是我们却是不平等的,不平等的不是环境,是创造环境的人,只有人才会权衡利弊的选择栽培和欺凌的对象。
如果一个位高权重者能明目张胆的带头做这样的事情,那么何书韫在我不知情的每一天里,都会受到身边人大大小小的凌辱和白眼。
这凌辱或许不是肢体上的,或许也不是口角上的,却在以高妗阳为圆心的向外扩散,有何书韫存在的地方都无人可站,无话可说,无心可谈,偏见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改变的事情。
程祁不懂。
我没空理他,再看栏杆内,却找不到了那名男生的身影,四处都没有,连那名体育老师都跟着不见了,难道是跑到了后操场?我的手脱离栏杆,这个小插曲有点乱了我的思绪,这才想起来回味程祁的话。
“年少不知愁滋味么……”我望着校内年轻的男男女女,喃喃的重复。
这里对何书韫来说是人间地狱,对程祁来说是什么呢?是青云直上扶摇万里的登天梯,这样顺风顺水的程祁却要感慨愁滋味。
“辛公抒发此感是在他中年落魄时,他在拿少年时期的自己和中年的自己做比对,有所指辛公年少时没有经历过苦难的纯真,却为了写词而故作忧愁的姿态……”我转过身看程祁:“我们现代人却要把自己此心此景的感悟与历经少年时期的他人相较并论,这是误解。”
我说到后面两句隐隐有了气,听者似乎没想到我这样较真,讶异的扬了扬眉。
苦难时不能拿来做比较的,人依靠柴米油盐活,喜好都会随着年纪的增加而改变,何况是想法,想法会随着每日见到的人或事而依次修正和摒弃,二十几岁的自己尚且不能理解年少的自己,何况是理解旁人?
即是不理解,又怎么会觉得他人的愁滋味是什么味?平白多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程祁望着我,眼里似乎有无尽的无可奈何,可就是这么点捉摸不定的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让我的气更盛了一层。
我越过他和保安室的保安打招呼,不知道能不能方便我们这些在知行毕业的学生进去探望母校。可现实却狠狠抽了我一巴掌,岗位上的保安早已不是十年前我上学时的熟脸,这个更为年轻一点,干脆的摇头,说出的话分外无情:“没有校卡,不是在校师生,不能进。”
我呆在原地,倒不是我不清楚现在校园安全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哪怕我如实讲出了当年教我的任职老师,都不能使他通融一星半点。
身后的程祁凑近保安室,和当值保安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终于面无表情的替我们开了道栅栏干,对于我和程祁的区别对待没有丝毫脸红。
我羞愤欲死的难堪起来,一想到刚才我还振振有词的指责程祁乱用诗词,而这一刻还要靠着他才能进入母校,我就心不甘情不愿!
程祁走在前面,双肩微微颤抖,我气不过跟上去:“你在笑什么?”
程祁回头,脸上的笑意未尽:“没笑什么啊。”
“你笑了!”
“没有。”
“有!”
“没有。”
我哼了一声,大步越过他向前走,似乎还能听到他在身后隐忍的笑。
校内应该有两三个班在上体育课,我们穿过篮球场,并肩而行在熟悉的校园里,校内并不大,这么多年知行除了新建立的分校东校,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改变,还是那几栋楼和那几扇门,就连教室桌椅的颜色都没有改变,除了新颖一点,看不出来什么区别。
路过篮球场,场地内瘦高的少年高高一跃,耳边的汗液随之掉落,篮球“咣当”砸进球框内,四周登时响起一阵欢呼。这场面上面的少年气太过强悍,我不可避免的停下了脚步,中场休息时,场外观望多时的女生三三两两拥过去给心仪的男生递水。
我心生恍惚,看着场上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恍惚看到了我张扬的十几岁。我下意识的去找让我梦自此开始的那个人,恰如其分的望进了程祁的眼底。
——十六七的少年身高无形的挺拔起来,随之变换的还有五官样貌,更为深刻幽邃。
可终不似,少年游。
我避开了程祁滚烫的目光,喉咙滚了滚:“你刚才和门卫说了什么?”
程祁失笑:“你怎么还没有忘?”
“不说算了。”
程祁先一步抓住我欲要离开的手腕:“别恼别恼,我……就说了我的名字。”
“……”
操!还有比这更气人的吗?!
我有意无意的往当年数理化的办公室那条路上走去,伤感道:“程祁。”
程祁不明所以的停了脚步,我唇边渗出苦笑:“其实我是怨自己。”
我怨恨自己不够争气到能和你并肩的位置,即使我使出全力也还是在中上游徘徊,尖子、宏志班、普林斯顿和京大都不是我能企及的。
“孙旭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真是应了我的喜欢,会误你。”
旧事重提,生旧隐秘的心思在十年后似乎能成为一笔带过的释然,释然的仿佛那几年分量不够秤的轻飘飘和随意。
程祁还没有说话,电话便打断了他。他在我面前向来无所顾忌,我也如愿的看到了上面的“老孙”两个字。
程祁应了几声便挂了电话。
他看着我,似乎是在想我方才说过的话题。
“老孙找你什么事?”我忍着恶心,似他一般亲昵的称呼道。
程祁的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什么破壳的裂口,“我今天约了老班……和你一起吃饭。”
我的心跳漏停了一拍,笑容僵了一瞬:“什么?”
程祁敛眉,那点兴奋很好的隐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