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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陌上花开(五) ...

  •   一朝成凰,母仪天下。
      没有人知道这位皇后是哪里来的,只知道这是帝王最为宠爱的人。
      夙沙丝毫没有母仪天下该有的样子。
      所有的宫人都很喜欢这位皇后,所有的宫人都羡慕在夕月宫当差的人。
      夙沙就像个孩子,对她来说,没有主仆,只有朋友,连带着身边所有的人都跟着变成了孩子。
      御花园的桂花摘下来做了桂花饼,莲花池的鱼也被烤了好多。
      宫人们经常发现哪里冒起了浓烟,似乎是着火了,于是一群人拎着大盆小桶的过来救火,到了却发现是夙沙在烤鱼,烤兔子,烤鸽子。
      弄得宫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夙沙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来人了就留下一起吃,反正烤的多,也够吃。
      莫北每每听到宫人们传来的消息,都只一笑了之,然后吩咐人去告诉夙沙,做出的吃食要给他留一些。
      所有人都知道圣上宠皇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对仙人般的金童玉女会真的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许是夙沙的孩子气感染了他们,以至于所有人都跟着天真了一回。
      然而,就连普通的大户人家都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身为一国之主的莫北呢?
      莫北纳妃是在他们大婚三年后。
      朝臣是不会允许一人独冠后宫的,为了稳固朝中地位,每个大臣都在想方设法的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后宫。
      前朝即后宫,后宫即前朝。
      为首的是武将徐良。
      徐良手握兵权,却心思不稳。
      他的女儿爱慕莫北多年,然而却始终爱而不得,郁郁寡欢。
      朝中大臣联合上奏,要求皇上纳妃。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心齐,为了一件对自己十分有利的事情。
      莫北知道自己应该收拢人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他们想送进宫里的人都收下,而后,牢牢的捏在手里。
      但他也知道自己曾答应过什么。
      ……
      夙沙已经近半个月没有见到莫北了。
      她并不知道莫北发生了什么,只隐隐的有些心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莫北来的时候是深夜,那一夜,天空炸着响雷,仿佛天神震怒,降罪人间。
      莫北顶着风雨赶来时,夙沙正缩在被子里,紧闭着眼,双手使劲的捂着耳朵。
      莫北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微微颤动的肩膀,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随着雷声渐渐平息,她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夙沙一向是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饭菜的香味萦绕鼻尖,夙沙匆匆披了件外袍,光着脚奔去了桌边。
      桌子上是一碗牛肉面,高汤浓郁,面条是宽细均匀的手擀面,上面一层厚厚的牛肉,还有两棵清脆的小白菜。
      夙沙惊喜的看着对面的人:“莫北,你又给我做面啦。”
      莫北默不作声的递过筷子,难得的没有接话,只安静的看着她吃。
      “阿夙,”莫北捻着手指,低着头不敢看她:“我,要纳妃了。”
      夙沙一口面凝在了嘴里,只觉得喉咙里堵得慌,咽不下去了,她含糊不清的问:“什,什么意思?”
      “朝臣心不齐,”莫北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知道再如何说下去,不管怎么说,他都背弃了自己当初的誓言。
      “我知道了,”夙沙低下头,眼眶中隐隐有些泪光,声音隐隐的有些哽咽:“你去吧……找几个妹妹来陪我玩……也挺好的……”
      “阿夙,”莫北去捉她的手,底气不足的解释道:“我只是为了稳固人心……”
      “我知道了,”夙沙抽回手不看他,起身挥了挥袖子,往床榻上走去:“陛下忙,便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邀月,”夙沙唤了一声,一名宫女应声上前听从吩咐,夙沙平静道:“陛下有事要忙,帮我送送他。”
      “阿夙,”莫北知道她生气了,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上前去,想要抱抱她,却被躲了过去。
      “臣妾身体不适,想要休息,陛下请回吧。”夙沙的语气不容置疑。
      主人硬气,下人自然也不会软弱。
      邀月谁的话都不听,却对夙沙是绝对的忠心。
      她本是一个罪奴,夙沙却极为欣赏她的脾气,这才收到了自己身边。
      邀月自然知道她的命该给谁,也知道自己的命该交给谁,对于夙沙的命令,她是会绝对遵守的。
      因此,她毫不犹豫的将一国之君请出了夕月宫,顺便将大门给关上了。
      莫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紧闭的大门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想了想,他转身离开了。
      ……
      邀月贴在门上,确认莫北真的走了以后,这才回去复命。
      夙沙半躺在床上,倚着床栏,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桌子上的面再没有动过的样子。
      “娘娘,”邀月轻轻唤了她一声。
      夙沙睁开眼睛,声音中带着些许疲倦:“他走了?”
      邀月忧心忡忡的点头,看了眼桌子上快要坨了的面,不无担心的问道:“娘娘,您,不再吃点儿了?”
      夙沙扫了眼面碗,转过头去:“扔了吧。”
      “这……娘娘,这可是陛下亲手做的。”明月吃了一惊,忍不住劝道:“您……”
      邀月没有说话,她只听夙沙的话,因此,夙沙声音未落,她就端了面碗扔出去了。
      那碗时隔了三年才再次吃到的面条,就这么连汤带汁的摔碎在树下,邀月拿过铲子翻了翻,将它翻入地下,化作了那颗桃树的养料。
      “明月,”邀月洗干净了手,喊了一声吩咐道:“去给娘娘拿些点心来。”
      “哎,”明月端着手,小跑着去了御膳房。
      “娘娘,”邀月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您……”
      夙沙拧了拧眉,邀月极有眼色的过去帮她揉额头,一边揉一边叹道:“自大婚后,娘娘便经常头痛,近几日更加频繁了,您不让奴婢跟陛上说,最起码咱们传个御医瞧瞧啊,这身子可是自己的……”
      夙沙微微闭着眼睛,耐心的听着,没有接话,只安静的享受着邀月的按揉。
      邀月也无法子,只好尽心尽力的为她轻柔额头,以期能缓解她的痛苦。
      她的手法很好,一双手软若无骨,揉的十分舒服。
      “邀月啊,”夙沙微微晃着脑袋,问出的问题中满满的都是疑惑:“你说,他为什么要纳妃呢?”
      邀月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声音中也带着点点愁绪:“娘娘,就连民间普通的大户,也有不少人娶妻纳妾,更何况是圣上啊。”
      “可是,他答应过我啊……”
      “娘娘。”邀月语气一沉,毫不客气的点破了实事:“他是国君啊。”
      他是国君啊!
      是啊,夙沙笑的悲凉,他是国君啊!
      他本就应该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怎么会一生只守一人呢?
      “无妨,无妨啊,”夙沙笑笑,笑容凄凉:“有你们陪着我就够了。”
      ……
      一人入了后宫,只是开头。
      大部分朝臣都觉得,皇上不纳妃,夫妻恩爱天下太平治国有方,似乎也没有必要去开这个头。
      而此刻,将军将女儿送进了皇宫。
      一经开头,便如坝上缺口,越冲越大。
      短短半月,便有三人入宫。
      封了一个贵妃,两个妃子。
      莫北留在夕月宫的时间越来越少。
      也许是他发现自己的心早已不能只在一人身上,也许他早已变心。
      ……
      夙沙乐得自在,依旧四处闯祸,却不再给莫北留吃食,因为留了,他也不一定会来。
      徐良的女儿自入了宫,便被封为贵妃。
      她没有入宫时,听说圣上恩宠只系于一人。
      等她入了宫后慢慢的发现,皇上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宠她。
      ……
      徐贵妃的寝宫失火了。
      大白天的,自院子一角起火,蔓延的极快。
      所幸火势不大,没有人伤亡。
      莫北令人去查,很快就回报回来。
      皇后娘娘曾在寝宫旁烤过兔子。
      情况似乎明了了。
      莫北却知道,夙沙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
      他没有继续查下去,徐贵妃那边却闹腾了起来。
      徐贵妃直呼肚子疼,传了御医来看,说贵妃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如今受了惊吓,孩子就这么没了。
      徐贵妃整日以泪洗面,传了口信给自己的父亲,自己跑去莫北面前哭闹了一阵子,莫北哄了半天,这才抽抽搭搭的回了宫。
      明月眼中含泪,汇报着宫里的传言。
      “胡说八道!”邀月快要搅碎手中的手帕,恨恨的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娘娘点火的地方离着那宫墙几丈远呢,再说了,娘娘独宠六宫,哪里需要去跟一个小小的贵妃争宠!”
      夙沙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听完了,这才问:“他,信我吗?”
      明月一时语噎,过了会儿,才抽泣着小声道:“徐贵妃小产,已经送了口信回家,群臣激愤,最迟……明天……”
      夙沙倦累的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明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邀月行了礼,拉着明月退出去了。
      夙沙摸了摸头上的凤冠,轻轻的笑了,竟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大概很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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