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命中注定》零壹号小蓝

3、同学

　　陆行舟在陆行年的房间门口徘徊，几次想抬手敲门都忍住了。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比平时晚了半小时了。
　　陆行舟低下头观察着拖鞋上的一小块污渍，面前的房门终于开了，郁河拎着书包走出来：“抱歉，今天给行年做随堂测验，晚了点。”
　　他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行年的进步很大，目前为止基础掌握得很好，只有浮力这一块薄弱一点，要多加练习。”
　　陆行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好的，我们会督促他的。”说罢又展了个笑：“现在郁老师该切换一下身份了吧？”
　　郁河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吃饭去。”
　　在市区那家很有名的火锅店里坐定，陆行舟顺手拿过碗筷用热水烫过消毒，一边烫一边和郁河聊天：“你以前来吃过吗？这家牛骨汤底还有毛肚简直绝了，特别新鲜。”
　　“很久以前来过。“郁河说。
　　陆行舟用手机扫了桌角的点餐码，将手机递给郁河：“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郁河下意识地回避：“我都行，点你想吃的。”
　　从小到大，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他从来没有选择过自己喜欢的让别人顺着自己，不管别人选的是什么，不管他有多么不喜欢，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在别人看来他是个没有喜好的孩子。
　　所以现在他也选择了回避。
　　陆行舟笑了：“没有‘都行’这个菜，我最怕别人这样说了，因为根本不知道人家有什么忌口。”他眼神很温柔地看着郁河，“我好不容易请朋友吃顿饭，别客气啊。”
　　朋友。
　　郁河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在心里轻轻笑了笑。
　　你会后悔的，陆行舟，你会发现我是个瘟疫一样的人。他心说。
　　郁河垂下眼看着手机屏幕，象征性地点了一份不会踩雷且便宜的蔬菜拼盘，把手机还给陆行舟：“你点吧。”
　　陆行舟接过来把手机平放在桌上，看到他点的东西，不由自主地笑了：“你只想吃这个？”
　　郁河点头。
　　他无奈地摇摇头：“好吧，那我点。”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郁河瞟到左下角代表金额的数字在不断变大，终于皱着眉开口：“会不会太多了？吃不完浪费。”
　　“放心，”陆行舟笑说，“我来解决，一天没吃饭呢。”
　　郁河迟疑着点点头，心说这可不是一天没吃，这得是三天滴水未进。
　　这家店上菜很快，配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把桌面填得满满当当，围着中间那口冒着奶白色雾气的锅，看着十分诱人。毛肚在漂着辣椒段的鲜红锅底里烫够时间捞起来，浸进蘸料碗里滚一圈，挂满汤汁，有些烫口但足够爽脆；米饭粒粒弹牙饱满，晶莹剔透，咀嚼回甘。
　　两个人都吃得满头大汗，尤其是陆行舟，估计是真的饿得狠了，连话都顾不上说，闷头涮菜狂吃。相比之下郁河就收敛多了，天一热他就没什么食欲，索性当个称职的涮菜员，配菜大半都进了陆行舟的碗。
　　陆行舟意识到了什么，想说话，奈何嘴里还有东西，冲着郁河含含糊糊说了一串乱码。
　　郁河：“……？”
　　陆行舟迅速将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说，你也吃，不用管我，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
　　“啊，”郁河点点头，“好。”
　　他像要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想捞点什么，陆行舟早已用漏勺捞了一大堆肉菜放进他碗里。
　　郁河从善如流地开吃。
　　火锅这个东西很神奇，本来说吃不下要挖制食量的人在它面前大多数都毫无抵抗力，一不留神就吃了许多，郁河也是如此，仿佛被陆行舟传染了似的，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堆得满满的碗已经空了。
　　吃开了之后，整个食道都是暖暖的，心脏也像被短暂地补好了一块。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那满满一桌子菜居然一点不剩，甚至陆行舟觉得不够又加了个方便面饼。
　　等地铁回家的时候郁行感觉自己的胃快要炸了，很久没有这样放纵地吃过东西了，虽然撑得快走不动路，但他觉得很满足，从外而内的满足。
　　晚上睡前郁河刷了刷朋友圈，最上面一条是陆行舟的，配了一张吃火锅的图，坐在他对面的郁河被拍到了一只拿着筷子白皙干净的手，配文：晚餐万岁。
　　光看朋友圈内容，其实有点难以判断他是因为火锅高兴还是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高兴。
　　郁河又往下翻了翻别人的朋友圈，发了什么也不是很在意。他好友不多，朋友圈也就不多，走过场似的匆匆浏览一遍，又翻回陆行舟的那条点了个赞，想了想评论道：万岁。
　　郁河评论完就给手机熄了屏，没注意到陆行舟几乎是秒回地，给他的评论回复了一个小太阳的表情，像极了在夜晚也守护郁河的专属阳光。
　　早上郁河是被手机话活震醒的。陆行舟的小太阳早就被汹涌加潮的消息提示淹没了。郁河揉着眼睛，一脸不耐烦地坐起来，点开微信想看看是哪个蠢玩意扰他清梦。
　　一个名为“夕阳红大学六班”的陌生群聊赫然映入眼帘，此刻还在不断往外蹦消息。
　　郁河：“？”
　　他差点以为自己在什么时候误入了老年大学，点进去才发现是分班后的新班群。
　　又有新消息进来了，郁河切出去，分别来自于韩柯和陆行舟。
　　陆行舟：这群名是谁取的？真是个人才。
　　陆行舟：这帮人吵死了。
　　郁河盯着这两条消息，觉得陆行舟说出了他的心声。
　　郁河：谁知道呢，还挺别致。
　　他回复完又切出去看韩柯的：啊啊啊！！！！！这是什么绝妙的缘分！！！！咱俩还在一块儿我天哪！！！！
　　郁河从三年级转学到这个学区开始，就一直和韩柯在一个班。他能接纳韩柯成为朋友，认识时间长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郁河嘴角不知不觉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打字回复：嗯，挺好的，还在一块儿。
　　对于理科班来说，这次分班其实调整幅度并不大，群里不少人都是高一的同班同学，熟悉的头像凑到新的班群里，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都是熟人，聊起天来自然热火朝天、天马行空，能从天南扯到海北，绝对不会冷场。韩柯给郁河发完消息，转头又去群里甩表情包，惹得一阵比赛似的表情包接龙。
　　郁河没有发言，他从来不会和这么多人一起扯闲篇，潜水默默围观一群人疯了一样刷表情包，从可爱到抽象，无奇不有无尽无穷，看得他几度嘴角抽搐。
　　受不了地退出来，郁河抓了抓头发，把手机丢在床上去洗漱。白雁上班前做了早餐放在餐桌上，他洗漱完顺手拿了个包子，坐在床上边吃边继续刷微信。
　　表情包热潮已经停了，郁河一点点往上翻，在一堆群乱舞的抽象玩意中间，熟悉的折纸小帆船头像发了一个小太阳的表情，和昨天回复郁河的那个一模一样，郁河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折纸小帆船不仅躺在成员列表里，还躺在郁河聊天框界面的第一个。
　　他发来了一条最新的消息，郁河几乎能想象到头像主人说这话时的语气。
　　他说：你好呀，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