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笔》睡槿

70、温柳

　　清明这天，滨海的天意外回暖，也没下雨的倾向，该登山登山，该上坟上坟，柳明亮跟着家里人回来，温辰馨早早在她家楼下等着。

　　她不必跟着去祭祖，自从上个案子结束，她辞职走人了，特意潇洒一回，不再被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捆住手脚，另一方面也嫌温家这地方是非黑白多，所以退出去了。

　　以后也不掺和分遗产的事，她这几年在个人方面的成就还有那些得奖已经足够她平淡地生活一辈子了。

　　现在和柳明亮在外面买了一处平房，装修简洁大气，还带着一个小院，而且离灰港也比较近，恰好靠海，她就在海边一处兽医诊所工作，每天都和动物打招呼，其实挺悠闲的。

　　主要是她喜欢这个工作，对以前的那些名利，她拿得起也放得下，心里坦然不纠结，毕竟，我们都终将成为某一类人，等的只是我们的命中注定。

　　温辰馨特意穿了一件白色工装衬衫，下半身是黑色的半身裙，披散着长发在后肩上打着卷。

　　柳明亮托着她身前一捋打卷的长发，“怎么今天穿这么正式？”

　　“我下午面试了几个实习的兽医。”温辰馨双手抱臂，指着身后的摩托车，“兜风，去不去？”

　　柳明亮接过她扔来的头盔，挑起剑眉，“温小姐盛情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

　　两人一拍即合，温辰馨带着柳明亮沿跨海大桥兜了一圈，两人坐在一家渔船上的小餐馆吃烧烤。

　　夜间的风微凉，透过温辰馨单薄的衬衣，柳明亮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她，“晚上还是冷，你多穿点。”

　　温辰馨点点头：“还是你会体贴人。”

　　柳明亮被夸了，心里觉得甜滋滋的，托着自己的脸，眯眼问她，“法医干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想着转行了？”

　　温辰馨倒不觉得她问这个问题会奇怪，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事，她抿了口酒，“我来这儿是为了自己开心，学了本事本来就是用来保命的。我当兽医，给动物们看看病，额外再赚一些钱够我自己生活，这不是挺好的吗？”

　　渔船随海波荡了荡，几条光带下的人们举着酒杯乒乒乓乓，柳明亮将视线对准温辰馨的眼睛，那片琥珀色的汪洋里没有她。

　　她握着酒杯的手止不住发颤，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想，“那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温辰馨轻笑：“我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人的思想境界，觉得这个人值得敬佩，但不会喜欢这个人。如果这个人不论是内在还是外表都那么让人着迷，那她大概是神那样完美的存在。”

　　柳明亮讪笑着点头，“对，你说的对。”

　　温辰馨温柔地附和，伸手将酒杯递上前，“所以，没人跟你说过，你很完美吗？”

　　柳明亮诧异：“什么？”

　　“没什么，没听清就算了。”温辰馨灌下半杯酒。

　　烧烤店的老板端着一盘子的香菇走过来，头顶还架着一片热汗，“欸嘿！谁点的豪华香菇大套餐？”

　　柳明亮倏然一笑，神他妈豪华香菇大套餐？她捏着纸擦眼泪，看着温辰馨沉下去的目光，自己上前端走了盘子，并和老板老实交代，“我们的豪华大套餐，没什么爱吃的，就喜欢来两口蘑菇，你别见怪！”

　　温辰馨抿唇朝后斜睨她，神色中真假掺半地掠过柳明亮的侧脸，待她转身，自己又蓦然回过头坐好。

　　柳明亮将这份“豪华香菇大套餐”放在桌子上，不可思议地问她，“你就只吃这个，再喜欢也不能一晚上都用这个填肚子吧？”

　　温辰馨别过脸，不想和她对视，觉得这人是个榆木脑袋，柳明亮还是追着她问个不停，“只吃这个？不吃其他的？啊？”

　　温辰馨颇为烦躁，“别问了嘛，真的只吃这个，你喜欢吃别的，自己去点啊。”

　　“我也吃这个。”柳明亮拿起一串递到嘴边，坐没坐相，吃没吃相，“赶紧吃昂，不然等我跟你抢完了就没得吃了，还有今晚回去不准点外卖！抢不过我就认输。”

　　温辰馨撇撇嘴，就盯着她和自己抢吃食的模样，吃的滑稽又狼狈，她只托腮看着对方，也不上手也不动筷，柳明亮察觉到不对劲，放下烤串，“你怎么不吃？不喜欢这里，还是不舒服？想家了？我刚刚说话气到你了？”

　　服务员接着出来吆喝，“谁点的八只河蟹？”

　　温辰馨抬手示意是自己，柳明亮皱眉：“你不是不吃肉吗？怎么现在还点上螃蟹了？”

　　“我有说我是给我自己点的吗？”温辰馨接着盘子，一点点掰开蟹棒，递到她面前扬扬下巴，“吃啊！”

　　柳明亮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自己也是被垂青，她不咸不淡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温辰馨重复一声，将手指上的酱料蹭到纸巾上，颔首撩起眼皮，“因为在意你呗，不然谁管你的死活啊，还是真想跟我一起吃一晚上香菇？”

　　柳明亮一愣，怔怔开口，“你是说……你在意我？那不就是……”

　　温辰馨点头，“对啊，就是你猜的那样。”

　　见她不动，温辰馨又开口，“我知道我是个很无聊的人，倒也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吧？我第一次真的喜欢上谁诶！”

　　柳明亮蹿到她跟前，抱着她转了一圈，隔壁桌有个袒胸露乳的大哥，看了眼两人还以为是一个小伙子跟姑娘告白成功，忙不迭朝两人扔自己新买的“黄鹤楼”，高声喊道，“百年好合啊！”

　　温辰馨拉着柳明亮跑下渔船，手里提着打包好的螃蟹和香菇，两人的身影穿梭在一众花灯内，模糊的人流之间，两人只能看清彼此的脸。

　　温辰馨将袋子放在摩托车的座子上，叮嘱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柳明亮表情微微一僵，只好顺着她来，时间一点点划过，一分钟过去了，街道上只剩那些烧烤店的店牌亮着灯，两分钟过去了，涌动的汽车前灯串成一条长长的光线，三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温辰馨的身影，柳明亮有些等不及了，刚迈出一脚，时间停滞在九点十刻，街道上的路灯亮起来。

　　身后倏然传来温辰馨的声音，柳明亮蓦然回首，只见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是烟花！”

　　“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