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黄沙》萤照万灯

1、一

　　这几天的新疆可能是因为春天要来的原因所以总是在刮黄沙。天空黄黄的，像黄河在天上肆意地奔流不息。

　　这样的天气在新疆生活得久了是很容易看到的，也该很容易习惯，但是，我是一个非常不喜欢尘土飞扬的天气，太影响心情了。

　　其实在我的计划里是没有这本书的。之所以有，就是因为这个天气，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让我幻想出了一些东西。

　　插一个事，我刚才吃完饭现在躺在床上，我把朋友给我写的生日祝福信给妈妈看。其中有一个朋友在信里说：“我很喜欢听你讲女性主义的话题，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跟我讲过这些。”

　　妈妈看完了，问我：“什么是女性主义？你也给我讲讲呗。”

　　我说：“女性主义就是女性争取平等。”

　　觉得自己说的不好，我又给她看了朋友送我的《厌女》还有《出走的决心》的片段和刘小样的采访。

　　我还跟她说：“其实我从初三的时候就在看这些东西了，但我没跟你们说过。”

　　看完了我给她看的东西，听完了我给她说的话，她说：“我还以为是什么赚钱的东西呢。这算个毛线。”

　　说实话，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很不解很生气，我就问她为什么，手在摸《厌女》的封面。封面上写着的“女性主义者就是意识到厌女症而决意与之斗争的人。”在我看来，一瞬间失色了，失明了。

　　妈妈说：“没有钱，就没有理想，还谈什么。”

　　这是实话。我从这句简短的话里感觉到了可怜，麻木，痛苦，我心疼她，就像心疼自己。

　　我们都是女性，都困于黑暗之中。生命如把戏，戏弄我们后，还领着自己嘲笑自己，自己欺负自己。

　　但我现在还没能力带她出走，我现在给她讲女性主义就是在画大饼，可她这半辈子的希冀都用光了，最后剩个沧桑的面庞，在我打字的时候匆忙的晒衣服去了。

　　于是这刻，我知道了，我也是杀死妈妈理想的凶手，也是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写到这，我的心又酸又胀。其实我根本没想过妈妈今天会说想知道女性主义是什么的话，我很意外，却……在听完她说“这算个毛线”的时候，有种平淡的已经猜到的感觉，好奇怪，为什么我会这样呢？

　　可能也是因为我软弱不敢在家里说话的性子，将年轻的她推入深渊，在深渊里安家，在深渊里过一辈子，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若是将她突然捞出去，只会让她眼睛痛苦，流血，或许会瞎掉。

　　而我，是那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有罪。

　　我没能力，无法救她，甚至也让自己陷入现实与理想的泥沼中，动不了，走不了。

　　妈妈识字不多，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她很累。

　　我对不起她。

　　所以，这本书我决定要将母亲的真实经历融入其中，这是我站在脆弱的年龄上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事，哪怕写给她之后，她看不懂，或是还是那样说，但是，妈妈，你是我女性主义的启蒙者。

　　你不知道女性主义知识，但是你会在坐了一圈男性的饭桌上说出那句：

　　“咱们女人不比他们差。”

　　那时候我不懂，只一味跟着笑。现在我懂了，可你却不再这样说话了，我知道是生活的重担压垮了你。

　　你的丈夫，是个没有心智的孩子。

　　你的儿子，是个懂事但……我不想形容他，因为他将我逼到呼吸性碱中毒的画面即使模糊了，但还是我刻在我脑海中。

　　而你的女儿，也是个不让你省心的东西，总生病，总发脾气。

　　你曾自嘲，家里有三个孩子需要你养。

　　你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苦楚，但无人倾诉，无人聆听。渐渐，满腔怨言痛苦，化作了支撑你空虚身体行走的唯一一口气儿。

　　终日在繁忙的工作中，一日变得比一日苍老，笑颜也变得少了，皱纹多了许多。我看着你，我只会心疼，我连自己都救不了，眼睁睁地看你日日衰老。

　　我真的害怕，害怕等我出人头地的那天来了，而你却离开了我。

　　不要这样，我害怕，我害怕离开你。

　　我会努力出人头地，努力带你离开苦海，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一定要等着我，不要离开我。

　　它会来的，我们会出走成功的。

　　所以，请不要灰心，那个年轻的你和年轻的我都站在你的身后，你的身后是有依靠的，不是空气，不是虚无，是人，是和你血脉相承的亲人。

　　妈妈，这是写给你，写给我们的书。这本书里都是常用字，你的女儿文化水平和你一样，她不会用高大上的成语，只会“可是”“然后”，这样简单的书，是我们每个人都能看懂的。所以你别害怕，不要抗拒，请看吧，这是我们的故事，它慢，它急，它长，它短，它是我们。

　　漫天黄沙，我陪你走，走到最后。终有一天，黄沙会散，天空会蓝，我们会并肩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笑眼盈盈。

作者有话说

　　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