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心薇泯】梨.甜.》犬夏

21、可爱

　　“也教过，我教过尹宣怎么辨别娱乐圈CP是麦麸还是真情流露，我还教过宁瑶怎么欣赏甘导拍双女主的路数，就像我跟你提过的那样，越生涩，越显得真实。”

　　甘导的田曦薇已经学成了，辨CP这个田曦薇是真感兴趣：“真的啊？准吗？”

　　“准。”

　　没人知道，田曦薇表现得有多么多么感兴趣，但如果李一桐真的接过话开始讲娱乐圈，她的呼吸是会立马垮下去的。

　　“但我想教你的除了配音都不包括这些，小田。”

　　她说过了，如果现在的田曦薇只会逃，那她会一次一次，无休止的，证明自己的爱。

　　“我教你的，是只想教你的，只关乎你的。我希望这些能让你的工作和生活变得更从容。”

　　李一桐永远高明的一点在于，她从不觉得爱人是需要勇气的。比之更可贵的，是驯服的耐心。

　　就像等待一朵独属于自己的玫瑰盛开一样。施肥、浇水、除草、昼夜，以及适当的光刺激，缺一不可。

　　田曦薇：“好。”

　　有点听蒙了。

　　所以，跟她讲女人和女人接吻，是为了让她在工作还是生活上用？

　　“我们刚刚讲到哪了？”

　　“孝徒。”

　　“那——从橙说起吧，我们提到过，她的性格特点，叛逆。这部电影的展开就是由她的叛逆铺垫的。越叛逆的人，内心世界往往越柔软。比起强势，同性的柔软更能让她产生同理心，所以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不是很意外的事情，她自己也并不难以接受。但是面对欲望的时候，这种人是会相当矛盾的。能想象吗小田？”

　　“哪种欲望？”

　　“都有，但主要是□□欲望，对亲密接触不溺不拒，只是一般表现，更矛盾的点在于，对距离的把控过于理想化，近了能躲，但远了，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近了会躲，远了会极端。

　　近了为什么会躲。

　　田曦薇：“极端？”

　　“比如可能会从被动方变成主动方，也可能是瞬间将自己抽离出来，产生一种麻木的自我保护。”

　　田曦薇慢刹停在了红灯路口，她挠挠耳朵，看向李一桐：“这听着，怎么有点像那什么回避型依恋。”

　　“对，这个角色确实是有这个意思。”李一桐有些意外，但是突然又想起来，她之前有了解过面前这个人的MBTI来着，她拥有世界上情感最细腻的人格。

　　“所以她，伤害到了那个1吗？”

　　“1叫做铃艾。伤害说不上吧，日本其实挺擅长将狗血拍成艺术，因为他们营造的不是故事冲突，而是将人性冲突聚焦于镜头形成张力。所以这里面每个人都是有矛盾点的，我给你说你就懂了。”

　　“嗯！”

　　“铃艾和橙的初吻很自然，也很唯美，但那直接导致了橙内心很长一段时间的逃避，因为橙内心其实不完全接受这种亲密关系。后面很有意思的点就是，两人中间有两个吻，她都没躲，不仅没躲，铃艾挑逗她的时候她还会不自主yy。在她的视角里，自己知识储备足够多，所以她以为，只要等自己确定了心意，只要相互之间足够喜欢，床笫之事也不过那样。但真实情况完全不同，铃艾告诉她，和爱人□□是很纯粹的发泄欲望。于是俩人还没等确定关系，不欢而散。”

　　“然后铃艾改了？”

　　“没有，铃艾虽然是成熟年上，但有自己的高傲，她想的是等橙冷静一段时间再去解决。她想让橙接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法则，接受自己的，也接受别人的。”

　　“说通了吗？”

　　“铃艾家里出事了，没了讯息，错过了最佳沟通机会。”

　　——右转，进入安康大道。

　　田曦薇一边皱眉一边起步，“哈哈是有点狗血，所以两人错过了吗？”

　　“没有，是橙憋不住了，主动扑倒。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叛逆导致的极端，极端的勇气。”

　　——请走左侧两车道，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1.5公里。

　　“……那最后呢？问题怎么解决的？”

　　“最后……”李一桐自己说着也觉得有点无聊，明明她开始就不是想跟她探讨艺术，但这戏越做越全，铺垫臭又长。

　　“最后就是大做一场和解的戏码，和铃艾预想中的那样，虽然对□□的见解有不同，但她表明自己只是喜欢和橙□□，而橙做上瘾了，渐渐接受了自己的欲望。”

　　“噢——”田曦薇满脑子回荡“大做一场”“做上瘾了”这两个词，“你不是说剧情你忘了大半吗？”

　　“稍微联系一下你我又想起来了。”

　　“可我跟她倒也不见得多像。”真的像不像，田曦薇的态度本来是无所谓的，但因为某种不认同，她并不想让李一桐有这样的意识。

　　“你说~”李一桐弯着眼睛静静看她。

　　“回避型依恋，至少我觉得我不是，我也不会是。她的动机里面有很多潜在的问题，一旦爆发是会很伤人，甚至很痛苦的。”

　　归根结底，其实田曦薇只是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嫌跟李一桐离得近。

　　她是畏畏缩缩，但那跟躲不一样的，她的动机是想要正大光明在李雪的身边，支持她，喜欢她，而不是以欺骗，以绑架。

　　“那如果你躲了，会是因为什么呢？”

　　“我？或许……”田曦薇思绪刚起，被李一桐伸过来的手打断了。

　　窗外吹进来的风将她的头发掀起，有几根挂在了嘴边，李一桐弯着食指，将发丝从她嘴边勾下去，手腕间一股幽香倏地荡开，毫无防备涌进了她的鼻腔。

　　香甜和深邃交杂着，时深时浅，馥郁独特，像是反转巴黎加上一点成熟女性温热干净的体香，匆匆而过却缠绵悱恻，吹过耳边的风都变得软乎乎的。

　　田曦薇并不是一个会迷恋香水的人，可她想抓着李一桐的手腕再闻一次。

　　再凑近一点，一定更美妙。

　　“或——许——”李一桐早已收回了手，让她往下说。

　　田曦薇：“我不会躲，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叛逆积攒勇气。”

　　她歪头：“真？”

　　田曦薇转移话题：“除了叛逆，我也可爱吗？”

　　“可爱。”

　　田曦薇学着她歪头：“真？”

　　李一桐学着她转移话题：“小田，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啊？”

　　田曦薇以为自己听错了。转眼看到李一桐嘴角隐隐噙着一抹笑，神色淡然：“嗯？”

　　没听错。

　　田曦薇咳了咳，拨转方向盘驶入了行程的最后两公里。

　　她生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女人和女人……应该跟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不分性别，道理可以随便套，可若要问到她自己是为了什么，那该怎么说。

　　能是什么。

　　田曦薇再也说不出来“爱到极致动情一切水到渠成”这种话术，因为她感受过。

　　比那份情感的真相来得更快的，是一个指尖摩擦一个亲吻就能点燃的生理欲望。

　　“性，爱，有性才有爱，我是俗人。我都能理解，但如果是我，既然要做，我肯定会先认可自己的欲望。”

　　田曦薇觉得自己可聪明了，联系上文，既不至于显得观点寡淡，又能彰显自己能比橙做得更好。

　　“那如果认可不了呢？”

　　“憋着！”

　　李一桐听完哼哼笑出声，见田曦薇豁出去的样子有点后悔了：“可是小乖，买东西是因为喜欢才买的，并不是因为钱刚好够买。有衣服才有柜子，而不是因为刚好空了才塞衣服。”她句句走心，眼中带有田曦薇未能领略的柔情，“欲望有时候甚至不如一件衣服，还须得腾地方放着。”

　　田曦薇沉默了。

　　这样简单一句话犹如一刀，斩断了她所有看似自洽的逻辑。

　　明明案例就摆在眼前，她也差点忘记了。

　　她身上正穿着的这件衣服，是为数不多的没打折没促销原价买下的衣服，逛商场的时候一眼相中的，买下来最主要还不是因为好看实穿，而是单纯想到了自己衣柜里缺这一件色彩明亮的通勤衬衣。

　　李一桐告诉她：“欲望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可控，没人能保证每一件衣服都是按计划买的，钱包够，衣架有多，就买。知道了吗？”

　　“欲望不是一定要认可的小乖~理解就足够了。”

　　这些温柔清晰的字句像是一颗颗小石子，落在田曦薇的心底，一阵接一阵荡开涟漪。而那些暗涌的贪求，正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田曦薇只抿着嘴，眨眨眼，点点头，想回应却完全说不出什么，嗓子眼堵着一股气。

　　“你的私欲，面对它的人理解，就够了。就拿玉玲珑来说。她够疯了，你的叛逆还微不足道，但你却能理解她，还格外理解，所以才能诠释好她。你连她都能理解，当然也能理解自己。”

　　田曦薇终于叹出一口气：“那你呢李雪？你能理解她吗？”

　　李一桐：“她……”

　　停顿的这几秒，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能理解，但我更能理解你。”

　　田曦薇一直认为，这世上每个人的真我都是虚伪的，而她的真我最虚伪，因为她连承认都不敢。所以她从小到大，总是在追逐着优秀的事物，优秀的分数，优秀的性格，甚至优秀的皮囊。

　　当人活得热烈的时候，最无解的，其实是那个发不出声音的真实的自己。

　　脆弱、善妒、惰怠、怕生、固执、任性、低微，这些普通的缺点悄然堆积，不见天日，日复一日，成了无药可救的真我。

　　直到她遇见了一个叫做李一桐的人。哪怕只是有一副好嗓子，也能让人感受到平静美好的人。

　　原来，真的有人，是从内在开始动人心扉的。不必有个性，不必很美丽，也不必凸显自己多么善解人意。就光是从容的表达和倾听着，哪怕有时不苟言笑，也依旧充满致命的魔力。

　　而最最动人的是，时间渗透出的真相下，她竟是个比想象中更热烈纯净的人。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真的有人自如活成这样。

　　原来，只做自己，是为了只为自己而来的人。

　　从那时候开始，田曦薇一直向往那样的人，也向往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变成那样的人。

　　命运眷顾，她不仅真的走到了李一桐身边，偏偏李一桐手中，还握着那味能够解救她的药，是一片开在心底的红玫瑰，意为热烈而执着的爱。

　　她会一遍一遍的做给田曦薇看，欲望不需要被认可，你只要敢表露给我一分，我就会理解万万分。而理解，本就源自于爱。

　　——

　　泰戈尔在飞鸟集第220首写到：“让我做你的杯，让我盛满的是为你和你。”

　　18岁的田曦薇，将这句话写进了笔记本，20岁的田曦薇，将这句座右铭伪装成中二口号“人活着就是为了李一桐”，高高挂在自己的朋友圈。

　　28岁的田曦薇，将这本做过标注的告白手记，包装成精致的礼物，终于，亲手送到了李一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