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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葫芦 ...

  •   凌九妄猛然睁开眼,一只黑色的灵蝶在他身边飞过。
      他低声道:“出来,我知道你在。”
      凌九妄心想晏筠泽这个家伙终于肯现身了,他决定要把对方狠狠数落一顿,怪罪对方为什么不将自己带回去魔界,反而将他扔到凡间这处穷乡僻壤之地。
      灵蝶停留在半空中,然后似乎在一个落脚点静止不动了,只有翅膀还在轻轻颤抖。
      灵蝶的落脚点处慢慢显现出一个人的指尖,从指尖开始向后渐渐幻化出来一个完整的人型,然后灵蝶从指尖消散不见。
      身着墨衣,来者确实是晏筠泽。
      他行了礼,恭敬道:“属下参见魔君殿下。”
      凌九妄无视了他的行礼,双手交叉负在身前,傲慢道:“筠泽,你还知道来寻我。不如等本王横尸野外,再来寻我如何?”
      晏筠泽:“属下不敢,只是我的做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凌九妄正色道:“你若是敢,早就人头落地了。起来吧,我想听你的解释。为何不带我回魔界闭关休养?为何将我置于凡间不管不顾?”
      晏筠泽这才站起身,娓娓道来:“禀报殿下,倘若我把你带回魔界,你活着的消息肯定会走漏风声。仙界若是得知你还没有真正魂飞魄散,白道远一定会带领众仙进入魔界腹地,势必斩草除根。然而闭关修炼乃是殿下最为薄弱的时期,倘若众仙在此时乘胜追击,殿下无疑是涸辙之鲋。所以,殿下回到魔界实则并不安全。因此,将殿下放逐凡间实则是为了保护殿下。毕竟仙界一般很少越界凡间,他们不会发现的。”
      凌九妄闻言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了晏筠泽的做法,道:“原来如此,看似下策,实为上策,本王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筠泽,你这次做的很好,是我错怪你了。只是本王如今这幅身体……”
      晏筠泽胸有成竹道:“回殿下,不必担心。这三天里,我去找人帮我制造了一件法器,可助你一臂之力。殿下请看。”说罢,他从衣袖里掏出来一件形似葫芦的法器呈上。
      凌九妄接过法器,仔细查看,不论怎么看都不觉得是什么强大的法器,怀疑道:“它的样子和普通的葫芦别无二致,此器当真有用?”
      晏筠泽:“殿下,此器名为聚邪宝瓶,它用于容纳魔物的魔气,最多可以吸收九十九种魔物的魔气。它被制作成普通葫芦的外观是为了方便携带,以及隐藏它的真实作用不被他人知晓。殿下需要使用此器将九十九种魔物的魔气收集完毕,然后再通过摄灵阵将全部魔气转移到殿下的体内与原有的法力进行融合,才能恢复真身。毕竟还真玉佩只是提供了一副用来容纳殿下的灵魂与法力的躯壳,倘若没有强大的魔力作为支撑,是无法成为殿下真正的身体的。”
      凌九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九十九只魔物……本王现在不能回魔界,所以只能留在凡间寻找了么?”
      晏筠泽答道:“回殿下,的确如此。前世魔界的各族领主因为忌惮殿下的残暴,认为自己即便在魔界内占据一方领地也不自由。部分领主不愿沦为笼中鸟,于是他们舍弃自己在魔界内的领地,带领一大批魔物前往人世间进行惨绝人寰的屠戮,渴望得到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
      凌九妄闻言气得火冒三丈,怒道:“这群混账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觉得魔界待着不安生,偏要去凡间作乱,敢情我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给败坏了。我可从来没有命令过谁去凡间大肆屠杀,毕竟我的真正目标只有仙界,我从不在意凡间变成什么样子,我只在意魔界内各族领主是否忠诚于我。本王势必要找出这些对我有忤逆之意的人,斩草除根!”
      晏筠泽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当务之急,正是恢复法力,排除异己。待到殿下重回魔界之时,就是加强对整个魔界的统治以及巩固自身地位的时候了。至于现在魔界那边,我暂时代替殿下进行管理,不必担心。”说罢,他又从衣袖掏出一块方正的金色令牌呈上。
      令牌上雕刻着一条蜿蜒的巨龙,通体乌黑,目露凶光,口衔明珠,足踏流火,栩栩如生。这是凌九妄曾经赐予他的君主御魔令,只有深受魔君器重之人可得此令。见此令者,如见魔君,令牌持有者下达的所有旨意,魔界上下皆不得违抗。
      凌九妄看见令牌放下心来,随即问道:“筠泽,这个法器要怎么用?”
      晏筠泽收起君主御魔令,道:“它的作用原理很简单,惧者为弱,不惧者为强。只要对方害怕殿下,那么对方的魔力就会被法器吸收。只是怎么让对方恐惧,还需殿下仔细想想办法了。”
      凌九妄冷哼一声,不屑道:“如此容易?”
      晏筠泽告诫道:“今时不同往日,殿下法力大不如前,还请务必万分谨慎。”
      凌九妄拿着聚邪宝瓶一阵摸索,摸到一条细小规整的凹槽,刚好可以用指尖从内向外将其推开,开关是一个圆形的盖子。他打开盖子,发现里面还有一层用琉璃做的内胆,晶莹剔透,瓶内看的一清二楚。
      晏筠泽作了个揖,道:“殿下,宝瓶或许还有其他妙用,这得需要您自己去发现了。我要交代的都说完了,属下先行告退。”
      凌九妄急忙伸手阻止道:“慢着!本王还没让你走呢。你不打算陪我一起去降魔么?”
      晏筠泽无奈苦笑,道:“我若是陪同殿下,魔界不就没人管了么?说不定会无法无天成什么样子。”
      他又补充道:“哦,或许殿下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叫彦祝的凡人呢。”
      凌九妄不屑道:“一介凡人,何德何能助我一臂之力?”
      晏筠泽:“总之殿下万分小心。”
      随后他行礼告退,化作一缕轻烟,几只灵蝶围绕着他一同离去。
      凌九妄继续闭目养神。
      翌日清晨,一声鸡鸣打破了村里的宁静,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院落的梨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树下的凌九妄被鸟叫声吵醒。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到屋子门前,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瞄了一眼,发现彦祝不在屋子里,同时还注意到他采集药草的箩筐也不在地上。
      凌九妄明白彦祝已经早起出去采草了,于是他光明正大地进屋子里一顿翻找,不过什么食物都没找到,只找到了药材。
      突然,他想起昨天彦祝抓泥鳅出来的那个水缸,于是兴致勃勃地跑过去院子的水缸查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没想到彦祝居然把全部泥鳅都给他吃完了,一条也没剩。
      凌九妄前世当魔君的时候,每天都要吃上三顿大鱼大肉和山珍海味,今天第一顿都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
      他想着彦祝去采草应该也没有那么快会回来,于是偷偷跑出去,打算自己去找东西吃。
      凌九妄看见村子的不远处有一片森林,他想那里也许能找到合适的猎物。
      由于不熟悉此地,他一无所获,只好放弃,打道回府。
      彦祝听到有人进来院子的动静,他本来低垂着的眼睑向上抬起。看到是凌九妄回来了,他居然有些诧异,道:“小九,我还以为你走了。”
      凌九妄显得有些不耐烦:“我说过了,我不会走。”
      彦祝笑眯眯地问道:“哦,那你去了哪里?”
      凌九妄慢悠悠道:“出去找吃的而已。”
      此时彦祝注意到他腰间系着的葫芦,伸手指了指,好奇道:“这么精致的小玩意,你从哪里得来的?”
      凌九妄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脸自然道:“刚刚捡的。”
      彦祝“哦”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凌九妄,又看向院子门口一旁的水缸,指了指,道:“小九,我又抓了一些泥鳅,你快去吃吧。”
      凌九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无赖道:“要不你烤了给我吃吧。”
      彦祝一时无言:“……”随即道:“你不是能吃生食么?”
      凌九妄:“熟的好吃。”
      彦祝虽然觉得无奈,但是也照做了。毕竟一想到对方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对于他的要求,似乎狠不下心去拒绝,心就是比耳根子还软。
      凌九妄吃着烤好的泥鳅,有滋有味,心情愉悦了不少。但是他有些苦恼,手里抚摸着腰间的“葫芦”,回想着刚刚晏筠泽说的那番话。
      彦祝注意到他手指不断摩挲“葫芦”的动作,似乎捕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看向他不解道:“小九怎么了?”
      凌九妄没有看他,平淡道:“无事。”
      双方都沉默了半晌,彦祝先开了口打破寂静,轻描淡写问道:“你想留下吗?”
      凌九妄依旧没有看对方,他有些想不通,为何对方要对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么好,只是道:“嗯。”
      他心想,人性都是如此向善么?他虽然口头看似答应着,却打心底开始鄙夷凡人。他认为,血缘之间尚且都会因为利益互相厮杀,更何况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如此想着,他记忆中尘封的往事,如同书页般被一页又一页翻开。
      凌九妄满月的时候,他的父亲凌渊——也是当时的大魔君,将他和另外八个兄长囚禁在深宫地牢长达三天三夜,目的是通过兄弟之间互相厮杀,以此挑选出下一代魔君的继承者。
      九子相杀,一人独活。凌渊是这么想的,魔君的继承者,只能有一个人,自然就是还有一口气活着到最后的那个人。
      凌九妄与另外八个兄长,基本都是在同一天降生,因而满月的时候,彼此之间的魔力并不存在较大悬殊。只是按照那一天的先后顺序来说,他是最后一个。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场三天三夜的厮杀。他害怕地蜷缩在角落,看着其他八个兄长手足相残,低下头无声啜泣,似乎想逃避这一切。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经历这些事。
      厮杀激烈,没人注意到凌九妄在不起眼的角落。兴许注意到了,但是看见他一动不动的窝囊样,可能以为他胆子小被吓死了也说不准。
      也许命不该绝,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张开了一层结界保护了自己。
      第四天清晨,凌渊再次踏足地牢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映入眼帘的自然是尸骸遍地。对于自己的亲生骨肉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哀伤痛苦的神情。
      墙上昏黄的烛火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然后陷入黑暗一样,显得格外阴森。地牢中央,一个孩子低着头,跪在脏乱不堪的地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沾满兄弟鲜血的双手无力地低垂着。
      九子之中,他位列第七,名叫凌七玄。
      凌渊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他,伸出双臂将他搀扶起来,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七玄,你做的很好。”
      这时,某个角落传来微弱的啜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抬头看向那个角落。他有些惊诧,心想居然活下来两个。
      凌渊还没分辨出来他是谁,只道:“你过来吧,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凌九妄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兄长的尸骸和血泊,颤颤巍巍地走向凌渊的面前。等他看清全貌,发现这个孩子竟然毫发无损,而且浑身干净的没有沾上一丝血迹,有些意外地说道:“九妄,是用了结界么?”
      凌九妄抬头看向凌渊,已然泪流满面,无力摇着头,神情恍惚道:“我不知道……”
      凌渊弯下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嗯,你虽然生性胆小,可是你天赋异禀活下来了,资质倒还不错。”
      凌七玄虽说受了重伤,但尚有意识,他站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讥讽着他这个弟弟,就是个胆小鬼,活下来只是运气好罢了。
      可是自那天起,凌九妄变得判若两人,性格不再胆小懦弱,多了几分冷漠和无情。
      因为最让他害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后来,凌渊认为凌九妄比凌七玄更有天赋,并有意将魔君之位让他来继承。
      凌七玄自此开始记恨父亲,最后也是他亲手将凌渊了结。
      凌渊到死也没有后悔过他所做出的决定。
      凌九妄成为魔君之后,凌七玄仿佛人间蒸发似的,在魔界里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凌九妄陷入回忆想了很久,转过头看向彦祝,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有爹娘么?”
      彦祝怔了怔,不理解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沉默半晌才回答道:“也不在了。”
      其实凌九妄对他的身世有些好奇,只是他们的关系没有熟稔到可以问这些问题的地步,所以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他能够理解自己身为恶人的命运,却不能理解为什么善良的人也会遭遇到这些不幸。
      彦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伸手轻轻拍了他的头,道:“小九,你要是闲着,就去外面帮我拾些木柴来。”
      凌九妄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还要帮你做这个?”
      彦祝理所当然道:“我熬药、烧饭都需要木柴,你多拿些,我就多煮些吃的给你。同意你留下,可不是允许你什么都不做。”
      凌九妄面无表情回了个“哦”,然后起身出了门。
      没走几步路,他敏锐的耳朵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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