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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关于开始 ...

  •   关于开始
      关允说我喝多了,不过没吐。还说我告诉他,我喜欢他。
      这不太可能,因为我确信自己已经丧失说真话的勇气。但是他说这些话时,我只是笑,并没有拆穿什么。这只看似剔透纯洁的瓶子,实则最花心博爱,玩惯了男女感情的人,总是不缺招术撇清责任的。若想继续下去,我便不可以拆穿。让他负责,他会跑掉的。
      今天是中秋,连爬起来看月亮的力气也没有,身体的疼痛却难以打消还想再见他一面的念头。
      2009-10-3

      狄双羽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在写字楼前的长椅上坐着,玩了会儿手机游戏,远远看见关允走来。灰短袖衬衫,深色仔裤,跟她从前见过的一贯正装打扮判若两人。他攥了瓶红酒,瓶身扛在肩上,有若顽皮孩童,站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走啊,美女,喝酒去。”
      狄双羽看看他走来的方向,“您就住这儿附近?”
      他伸手一指,“就那边转过去。”
      狄双羽看着他的腕,上缠一圈绷带,血迹隐约,轻蹙了眉毛嘟囔,“不是说没伤到人吗?”
      “嗯?”关允收回视线看她,再看看自己手腕,笑道,“这是昨天晚上弄的,跟客户去小汤山那边一度假村,几个傻逼端酒杯就闹事,折腾了一宿。把我困得早上开车睡着了,眼看着前面车屁股撞上去。”
      “打起来了吗?”看着伤得不轻。
      他不在乎地转转腕子,“擦破点皮儿。都回去睡了把我关在外头,干叫不醒,抡凳子把窗户砸了,可能是碎玻璃划的。”
      “……”所以,到底是谁在闹事啊?
      终于意识到自己表白了什么,他摸摸鼻子,“喝多了。”
      狄双羽偷笑,善良地岔开话题,“其实您不用特意绕来,这饭店我来过,能找到。”
      “不绕。”他客气一嘴,马上又说起不中听的话,“我听说你方向感不是很好。”
      除了容昱,狄双羽想不出谁能跟他八卦自己这种负面,哼一声,不服气地评价:“他也没好到可以批评我的程度呀。”那人可真够小气的,不就指挥走错几回路吗?
      关允大笑,“可不么,老容比谁都晕。”

      那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热闹,一桌都是瑞驰的员工及前员工。最先到的那位是在狄双羽之前就已经离职的,彼此打过照面,叫不出名,只知肯定是见过的。关允介绍说叫穆权,以前也是跑业务的。再之后来的两个人,狄双羽则完全不认识了。关允念了遍名字,狄双羽都没听过,他们倒是知道她。反正在场就她一个女的,就算之前不认识,这下也印象深刻了。
      陆续还有从机场赶来的,拖着拉杆箱,进包厢就被按下灌酒。每人喝完三两,其中较年轻的那个说:“你看,我说是女的吧。我以前见过。”
      另一个吐槽道:“你见过什么啊,你来的时候她都走了。”
      大家起哄,说向阳见着美女套近乎。
      向阳就是那年轻的男孩子,是真年轻,狄双羽想,86年,比自己还小好几岁。
      一瓶红酒下肚的时候,狄双羽还能记得几个人的名字,后来就差连关允都不记得了。
      不怎么还说起赵珂,和向阳一起从机场赶来的那男人很大声地骂,旁人也纷纷说那女的一看就不是过日子人。忘了是谁说的,“关允你还是回孙莉那儿去吧。”
      孙莉是关允的前妻,4月份离婚后,带着女儿一起生活。狄双羽对她了解甚少,但并不可怜这个老公被抢走的女人,就像她也不讨厌抢别人老公的赵珂,人有追求爱情的权力。
      但小孩子无辜的。
      狄双羽成长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也是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到她上高中了母亲才再嫁。那些年来经济方面的拮据还在次要,避之不及的是种种诸如同情鄙夷等异样眼神,少女时代的狄双羽敏感易伤。或者现在也如此,不过是习惯到有些麻木。
      单亲家庭的小孩有多不安,她再清楚不过。葭子家小云云就精明过头,明显没其他孩子那么欢快;关允的女儿,也正开始这种这种人生……未曾相识,她却有了心疼。
      既然赵珂现在离开了,为孩子,复合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关允只是低着头似笑非笑,不时张罗喝酒,又给狄双羽点了一瓶红酒,“没我带的那瓶好,对付着喝吧。”
      不知是酒劣还是人残,狄双羽这瓶酒喝第一杯就反胃,怎么强忍下去的,便不具体明了了。

      掀开眼皮是纯黑一片,烟酒混和气味肆虐着鼻腔,头痛如虫噬,神智倒总算清醒过来,视线也渐恢复。右侧是通透的玻璃拉门,门那边有另一间屋子,应该是阳台,不算狭窄的空间,还搁了一把大藤椅,往上能直接能看到窗子,没拉窗帘,月光或是路灯的光照亮这一切。窗子上方有根晾衣竿,挂晒着不少衣物。
      那么这儿不是酒店?
      狄双羽扶着疼痛厉害的右脑坐起来,薄被滑落,胸前一阵凉。
      低低的,有人轻问:“喝水吗?”
      “嗯。”她漫应一声,掩饰响如鼓点的心跳。
      他摸索着打开台灯,下床去接水,同样未着寸褛。
      小黄灯幽幽,没多亮,狄双羽仍然觉得刺眼,以掌遮光打量卧室内摆设。一张床,一只大衣柜,铁艺三脚床头桌上,摊着本厚厚的英文书,满地衣裤凌乱,昭示着不该发生的事。
      关允端了水回来,寻不见人,定睛才见她在阳台的椅子上蜷着,整条被子都被她裹去。“你干什么?”他将隔断门拉大,“回床上来,阳台凉。”
      “这是几层?”她问。
      “八层。”
      “我说怎么看不见星星。”
      “多新鲜!顶层也看不见啊,外头那么大个月亮。”他将杯子递给她,“喝点水,喉咙干吧。”
      狄双羽接过来小心喝几口,“我吐了吗?”
      “没。想吐吗?”
      “不吐。”
      他笑,“那就留着吧。”
      这下倒是有点恶心了,她指着窗外转移注意力,“月亮真肥啊,圆溜溜的。”
      “嗯,明天中秋节,不,今天。”接过空杯放到桌头柜上,顺势取根烟点燃,拿一只烟缸,慢悠悠走到她身边坐下。
      藤椅很宽,坐两人不嫌挤,狄双羽故意危言悚听,“塌了怎么办?”
      “不会,以前我和赵珂经常俩人在这上边坐。”他叼着烟,曲了两臂,向后靠着她的身体,肘弯轻撑在她腰臀之间。
      不知是因为他的碰触,还是突兀出现的那个名字,狄双羽身子一僵,随即笑着以指尖搔他的脊骨:“坐还是做啊?”
      他迅速领会,呛到了,猛咳一阵,忽然回身吻上她,惩罚似地将未全吐尽的烟雾悉数灌入她口腔中。

      都说天蝎是很□□的星座,狄双羽对这观点持保留意见。她是标准天蝎,男欢女爱也经历过,虽不至冷感,可并没觉得这事儿本身有什么乐趣。而当关允那一口烟雾喷洒进嘴里时,她明显感觉下腹抽搐一般,暖暖液体猝不及防地流出来。
      薄被自肩头滑下,她主动抱住了关允。
      他有几不可察的僵滞,唇离开她,很快又再覆上,带着烟草的辛辣,啄吻她微凉的肌肤。“会不会伤到?”他含糊地问,“你好像特别紧,很久没做了?”
      狄双羽眯了眼不去看他,语带笑意地答道:“姐姐保养有术。”
      “姐姐……”他笑了场,再温存不下去,以鼻尖抵着她兀愣的锁骨,忽然张口就咬。
      狄双羽惊呼,缩着身体躲开,边捉着他后脑的头发阻止他行凶。
      “别拽,姐姐,本来就不多。”他按住她的手,拉下搭至自己肩上,伸手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抱起,转个身搁在床上。
      狄双羽打个滚,仰视没比自己高几公分的人,讶然道:“好大的力气。”
      他秀长的单凤眼里折满邪光,伸手捏住她下巴,倾下身来,将挑衅的笑声送进她耳中,“不然怕满足不了你种懂保养之术的。”

      受酒精作弄的二人一夜翻覆嬉闹,天亮了他终于泄在她腿间,疲倦地伏下身来,脸颊贴着她胸前,向外看晓色,低喟,“天气不错。”
      “嗯,”狄双羽不甚专心地应和,“瓦蓝的。”
      “睡会儿吧。”他合起眼,声音宛如吐自梦中。
      窗外已有鸟儿喳喳,却完全干扰不到这准备沉睡的男人,她好笑地看他以自己身体为枕,就这么入眠,抚着他汗湿的发,狄双羽轻唤,“关允?”
      “什么?”
      “我不记得了。”
      “什么?”他睁开眼,恰视及诱人红珠一枚,伸手轻捻,喃喃重复,“不记得什么?”
      “我怎么会跟你回来?”她的身体,他的身体,是怎么样开始的?她不是会酒后乱性的人,他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或者不该问这种破坏气氛的话,答案很明显,她其实只盼他能有个动听的说词。
      关允费力地抬头看她一眼,“你喝多了。”
      她把话往难听了说,“所以你就拐我上床?”
      他并没否认,笑了笑,翻身与她并枕,将被子拉高盖过二人肩膀。
      狄双羽小心地问:“我主动要求的?”
      他摇摇头,说些不相干的话,“从饭店出来,向阳他们吐傻了,你捂鼻子直往我身后躲,完全看不出是醉了。等给他们拦到车打发走,回头我才发现你眼神不对。”
      “眼神不对?”狄双羽这下是真的好奇了,“我什么眼神?”
      关允望着天花板上记忆中她的表情,抽象地描述,“很慌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狄双羽不理解。背包和衣服卷成一团丢在地板上,几分钟前她还拿手机看过时间,他送的酒也被她一点不剩地喝下肚,据说没吐出来……这样,还有什么被丢下了的?
      他扭头看她,食指在她鼻尖一探,“差不多就这模样了:找不着神智;或者是记忆之类的丢了。”
      狄双羽怔了片刻,忍不住喷笑,“您好像位诗人。”
      他转过身来面对她,只手托腮半撑起身体,静静凝视她,任嘲笑任欺负的样子。
      狄双羽咬咬姆指,“还有呢?”
      他和颜告诉她,“你还说你喜欢我。”
      狄双羽笑得更大声,“怎么我没发现自己还有酒后吐真言这才能呢。”

      关允要到机场接一位朋友,中午从公司开了辆车出来,顺便送狄双羽回家。路上又说:“要不一起去机场吧,接完人把他们安排进酒店,我带你吃点东西。”
      狄双羽婉拒,“回家补觉。”
      “在我那儿睡不也一样?”
      “得了吧,您让我睡消停了吗?”
      他哧哧笑道:“不说你自己不老实。”
      狄双羽勉强作个笑颜,合了眼不再同他搭话。
      他也没再出声,按导航所指将车开到她家小区门口,解了安全带,倾身为她打开车门。“好好休息下。”收回手伸手揉揉她发顶,忽然低头在她脸侧亲了亲。
      在床上与他赤裸纠缠也未觉害羞的狄双羽,不知何故为这种小动作心脏猛跳,慌得连声再见也没说,逃也似地下了车。

      狄双羽上楼倒头就睡,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窗外漆黑,时辰不明。床头水杯空了,她想去倒些水,一起身险些跌滚下床。宿醉加纵欲使她整个身体处于一种刚组装完的磨合状态:静止还好,稍一活动就各种酸疼,走路为甚。初夜也没得这般威力。
      吴云葭发来短信问:“鬼混到现在还没着家?”
      狄双羽如实答她:“家了,醒酒中。”看看时间,已是夜里11点多,还来得及补发一条,“中秋快乐。”
      葭子姐却老大不高兴,回道:“快乐你妹儿!”
      拜年嗑都不能唠,狄双羽没词儿了。手机扔到床上,短信提示音又嘀哩一声,以为还是吴云葭,她也没急着看,捧了杯热水,步履维艰地移至窗前。这时就忽然想起关允家那把破旧的圆藤椅,摆在阳台的位置正好,窝在里头,夜可观星望月,朝可赏雪听雨。不知是他或是赵珂的主意,总之是会享受的一对人。
      羡慕了一会儿,转身想把电脑椅拖过来,发了一鼓的力,才抬起来就脱手,胳膊完全使不上力,大腿根发抖,疼得好想笑。放弃了这几十斤重的家伙,瘫倒在床上揉腰捏腿,拾过手机一看,却是关允的信息:“好大一个月亮。”
      还他妈月亮……狄双羽哭笑不得,定定盯了屏幕许久,回复道:“关总,您太疯了……”
      他问:“果然伤到你了吧?”
      “因为是一夜情吧?还好是。”知道没有明天了,今天就会多做一些,会更肆无忌惮一些。可悲的人性。
      狄双羽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好没意思,有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一夜情就是其一。男男女女大可张扬地玩着,但如果说出来,就不是张扬,而是不要脸了。
      又有些事呢,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不是说你懂得不能说,就可以不去说。
      那条信息发出如石沉海。狄双羽攥着手机,蜷在床上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睡得很沉了,被短信声吵醒。
      关允问:“真的就只是一夜情吗?”
      狄双羽反问:“没回去陪孩子过节吗?”
      他答:“在家睡觉而已,实在懒得动了。”
      狄双羽笑:“原来您也累的。”
      “我喝完有酒是有点疯。要是真伤到你了一定告诉我,不然我会不安心的。”
      “真伤到了您又能怎么样?”
      “起码要道个歉啊。能别总您您的吗,我有那么老吗?”
      没记错的话关允属龙,大了她整整半轮,单纯就这种年龄差而言,在某些场合下可以呼其叔叔了。但三十出头的男人,真的还不算老,且他又是那么细皮嫩肉的娃娃脸。狄双羽实话实说:“只是对领导的习惯性尊称……”
      “得了吧,从来没觉得你把我当过领导。”
      “可是我也从来没想过爬上您的床。”
      “可你昨晚很迷人。”
      “……”
      “一起看看月亮也好,非要回去干什么?”
      “你自己起来看吧,我这儿离月亮远。”
      “再睡会吧,没看成月亮,倒认识了个不一样的双羽。”
      “我恨月亮!”月亮一定很容易把人妖魔化,所以朗朗白光下,她居然对这个男人隐有期待。
      身体的疼痛还没消,想马上再见到他的念头,却持续强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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