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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如坠云里 ...

  •   华羽飞出了绿桥的院子,信步往池塘的方向走去。他脑中苦苦思索着:梅青这一整天到底上哪儿去了?什么肚子疼上茅房的话他自然不信。下人把府里找遍了都没有发现梅青的踪迹,她到底躲到哪去了呢?
      他敲了敲脑门,眼前不自禁地浮现出上午梅青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情形来。
      华羽飞突觉心中一动:飞龙剑法!不错,梅青看到飞龙剑法之后神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江湖中知道飞龙剑法的人很多,几乎每个学剑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套剑法。诚如华羽飞所言,这套剑法自从华君岩开创以来,从未败过。但华君岩并非追名逐利之人,平时也甚少在江湖中走动,因此真正见过飞龙剑法的人并不多。这套剑法华羽飞很小就学会了,他天资聪颖,又兼有父亲这个堪称天下第一的剑客亲自教导,小小年纪便已博得飞龙城第一青年高手的称号,几乎从未遇到过敌手,也很少有用到飞龙剑法的时候。因此江湖中见识过飞龙剑法的人仍是寥寥无几。
      难道梅青竟然认得出这套飞龙剑法么?
      华羽飞摇了摇头:如果她是有意闯入华府,那她自然知道他使的就是飞龙剑法。但……今天上午,梅青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很是震惊。难道梅青说的竟是真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就是名震天下的华府,也不知道他华羽飞便是飞龙剑法的唯一传人?她真的只是无意之中闯入华府的么?那她又怎么会认得飞龙剑法?
      华羽飞突然轻轻地“啊”了一声,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他身形一晃,几个纵跃之间便来到了父亲的院子门前。
      只见院门紧锁,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他轻轻掠上墙头,跃入院中,疾奔到父亲的书房门前一看,那把锁似乎好好的没有什么问题。他皱着眉头,伸手在锁上一碰,锁应声而落。
      华羽飞只觉得心中一凉,竟有些担心起来。他在门口静静站了片刻,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月光照在门前的地上,华羽飞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他仔细地盯着房内的每个角落,但却毫无异样。每样东西都放在原地,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他又站了许久,这才缓缓走到父亲的画像下,仰头望着父亲的面容,低声道:“爹,孩儿已经许久没来看您了……您到底上哪去了?为什么不回来?”
      他久久地望着,最后叹了口气把头转开了,目光落在了墙上的那把宝剑上。那是他的父母成亲时特地请江湖上最有名气的铸剑师铸造的宝剑。一共有一对,一把当年华君岩失踪前带走了,剩下的这把是华羽飞母亲的佩剑,母亲逝世以后,这把佩剑便长年挂在了华君岩的书房里。
      华羽飞上前摘下宝剑,在剑鞘上轻轻抚摸着。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一丝极轻微的响动。
      华羽飞正欲出声喝问,马上又止住了,身形一晃就出了书房,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他掠上墙头,只见小路尽头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月光下看得分明,那人正是梅青。
      华羽飞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到了小路尽头,只见梅青已经到了池塘边上了。
      华羽飞将手中宝剑刷地一下拔出,运劲向前一掷,宝剑“咻”的一声疾如闪电般飞向前去,“铮”的一声插在了梅青身前不远的地方,轻轻晃动着。
      梅青没料到眼前突然多了一把宝剑,眼看收势不及就要撞上了,只得急中生智伸出一脚踢在剑柄上,那把宝剑只是华羽飞用来阻止梅青的,并没有用上多大的劲,因此入地不过两三寸深,被梅青这么一踢,一下子飞出好远才“铿”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梅青“呼”地一下转过身来,华羽飞已经站在她面前了,梅青气呼呼地说道:“喂,你干什么?你这么随随便便把剑一扔,就不怕伤了人吗?你想杀了我吗?”
      华羽飞摇头道:“这世上还是是非黑白么?做贼的居然骂起抓贼的了!”
      梅青一怔,说道:“做贼的?你说我是贼吗?我偷你什么东西了?”
      华羽飞道:“东西倒是没丢,只不过未经主人同意擅自闯入他人的书房,算不算是贼呢?”
      梅青把脸转向一边,“反正……反正我没拿你什么东西,你可别诬赖好人!”
      “那姑娘为什么擅闯我爹的书房?”华羽飞沉下脸来问道。
      梅青看了华羽飞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反正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你,我是到你爹的书房去了,我不过是想……你把你爹说得那样厉害,我很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所以就……哎,你别说,你跟你爹长得还真像!”
      华羽飞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真是这样的吗?”
      梅青嘻嘻一笑道:“要不你说会是怎样?你又要问我是谁指使的吧?我告诉你罢,”她转身朝前走去,慢慢走到那把宝剑落下的地方,弯腰将剑捡了起来,这才接下去说道:“是我自己指使的,满意了罢?”
      她转身面对着华羽飞,一脸灿烂的笑。
      华羽飞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梅青这个笑容太过……灿烂了!
      她在华府住了这些天,从来没这般对他笑过。
      他有些狐疑地盯着梅青,发现她正低头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宝剑。忽然她抓住剑柄挽起一朵剑花,似乎想要舞剑,冷不防大叫一声,手中宝剑“铿”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华羽飞一惊,继而明白过来:梅青的右肩伤口仍未愈合,她这么一比划又牵动旧伤了。
      只见梅青左手抱住右肩,疼得呲牙咧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华羽飞上前弯腰拾起宝剑,摇头道:“看来姑娘的伤没有一两个月是好不了了!”
      梅青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还说!就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等老爹回来,我让他好好教训你一顿!”她又恶狠狠地横了华羽飞一眼,转身就走。
      华羽飞在她身后问道:“你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倒是想看看他要如何教训我。”他的口气中明显有揶揄的味道。
      他已从南宫玉口中得知梅青的父亲是个武艺非凡的江湖异人,但他到底成名已久,阅人无数,一个江湖异人还不至于就将他吓倒了,倒是梅青吓退毒蛇的本事令他多少有些忌讳。
      梅青自然也听出华羽飞是在调侃自己,便哼了一声道:“等老爹回来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她心中暗想,老爹那么宝贝她,从来不打她,若是知道华羽飞差点就把她给打死,还不气得七窍生烟?到时候可就有华羽飞的好受了!一想到这里,她开心得忍不住想笑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华羽飞笑道:“好罢,我便等上一等。”顿了顿,又道:“姑娘刚才到我爹的院子去干什么?你不会又想说是去看他老人家长什么样的吧?”
      梅青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看着华羽飞,镇定自若地说道:“好吧,我告诉你真话,我不相信他老人家那么大的本事居然会失踪,所以我到他的院子里瞧瞧,是不是他夜里偷偷跑回来了。”说到后来,连她自己也觉得好笑,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华羽飞哭笑不得地怔在当场。
      梅青好不容易忍着不笑,这才接下去说道:“我刚一越上墙头,就看见你站在书房里面了,我一想糟糕,我这么偷偷摸摸的还不被人给当成贼么?所以就赶紧走开了,谁知道……越是怕见鬼就越容易遇见鬼!”
      她这句话明摆着是骂华羽飞了,说完便一脸坏笑地盯着华羽飞,看他有什么反应。
      华羽飞算是明白为什么南宫玉那么头疼了。
      胡搅蛮缠、撒谎抵赖,而且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十天来他和梅青之间说过的话很少,也很少看到梅青笑。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看见梅青笑了好几次了,而且每次都笑得灿烂极了,叫他忍不住要相信梅青只不过是一个刁蛮任性毫无机心的邻家小妹。但他明知道她不是。她可是南宫玉口中令人闻之色变的小魔头。
      华羽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罢,就相信你这一次!不过我可警告你,以后我爹爹那里不许你再去捣乱了!你要知道,那是我们华府的禁地,未经我允许,任谁都不能私自进去的!”
      梅青头一偏,“难道连华老爷也要经过你的允许才能进去吗?”
      华羽飞瞪了梅青一眼,没接话茬。
      梅青又道:“怎么样?你无话可说了罢,华老爷要是听见你这话气也被你气死了!”
      华羽飞心中哀叹,只盼梅青赶紧走开别再开口,否则他怕自己会被逼得头脑不清醒,他暗想这人真的有二十岁了么?怎么看着像是只有三岁大?
      梅青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一蹦一跳地走了。
      华羽飞暗道:怎么她的肩伤又不痛了?
      梅青走出老远了,忽然回过头来,见华羽飞仍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忽地提高声音叫道:“喂,我告诉你我的名字罢,我叫青儿!你以后就叫我青儿好了!”说罢调皮地伸了伸舌头,转身快步走了。
      华羽飞这下子真的有点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了。

      第二天一大早梅青便起了床,跑到练功场等着华羽飞。
      她早已想好了,既然华羽飞便是老爹的儿子,那她怎么着也得叫他一声大哥,原先她一直想着等伤好些了就走,但眼下既然无意中发现原来这里便是老爹的家,那她就不急着离开了。
      掐指一算,离老爹的三个月之期已经只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这半个月里她就待在华府里等老爹回来。一想到老爹就要回到自己身边,她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这些天来她天天待在华府,什么地方也没去,都快闷出病来了,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华羽飞出去逛逛了。
      梅青等了许久,也不见华羽飞前来。她百无聊赖地在兵器架上随手拿起这件看看,又拿起那件看看,正想着是不是华羽飞昨夜又跑去找那个什么二少奶奶了,今天竟不来练功了么?
      远远地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速度好快,眨眼功夫就到了练功场门口,见到梅青似乎很是意外,不禁“咦”了一声。
      梅青抬头一看,那人一身劲装打扮,正是华羽飞。
      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哎,你总算来了!”说着便快步迎了上去。
      华羽飞诧道:“姑娘在等我吗?”
      梅青道:“要不我还能等谁?”她皱着眉头噘了噘小嘴,又道:“人家等你好久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啊,我知道了,你昨天夜里又去见那个什么二少奶奶了对不对?”
      华羽飞点头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来打死也不说的名字,昨天夜里居然开开心心地自己报出来了。今天一大早就在练功场等他,而且一见面就埋怨他,那口气似乎两人是相交了许久的旧识。
      他此时真是一头雾水,找不着北了。
      他看了梅青一眼,梅青正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把青钢剑,转身小跑着冲到他身边,把剑递给他,笑道:“你不是要练剑了吗?怎么还站着不动?”
      华羽飞接过剑,盯着梅青的脸,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可他看到的只是梅青灿烂的笑脸。
      她转身走开了,在墙角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看来是准备看他练剑了。
      华羽飞突然心中一动:难道梅青想要偷学飞龙剑法?江湖中的门派相互之间防范甚严,若有人偷看其他门派练功,那可是犯了江湖大忌。梅青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昨天她无意中看到了飞龙剑法,今日便特意起了大早在这里等他,确实很有这个可能。
      华羽飞心中暗暗一笑,倘若梅青真的想打这个主意的话,那未免太小看这套飞龙剑法了吧!这套剑法开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却仍然能在武林中号称第一,岂是随随便便看上几眼就能学到的?
      他嘴角一扬,冲梅青笑道:“好罢,那我便开始了!”
      话音甫落,华羽飞挽起一朵剑花,起手便是飞龙剑法的第一式“山雨欲来”,紧跟着又是第二式“海底捞月”,他内力深厚,使起飞龙剑法来剑气纵横。
      梅青坐在草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脑海中时不时地浮现出老爹月下舞剑的身影。
      转眼间华羽飞已经使到了第九式“一衣带水”,梅青忽然孩子兴起,随手抓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对准华羽飞扔去。
      这第九式“一衣带水”,威力虽然并不是这套剑法中最大的,但在内力深厚的华羽飞手下使来却也非同小可,只见那颗小石子铿地一声被华羽飞的剑气震得碎成几块纷纷落下。
      梅青哈哈大笑起来。
      华羽飞手下并未稍停,继续将余下的几式练完,这才收剑回身立定,有些不解地看着梅青。
      梅青小跑着冲上前来,却不搭话,只顾着弯腰在地上找东西。
      华羽飞诧道:“姑娘,你在找什么?”
      梅青站起身来,将手掌摊开举到华羽飞面前,示意她找的就是这些东西。
      华羽飞一看,不过是些砂子般大小的石头。他皱眉道:“这不就是刚才你扔过来的石头么?”
      梅青柳眉一扬,“是啊!可惜!”
      华羽飞奇道:“什么可惜?”
      梅青道:“可惜这小石头只是被击碎成小沙子那般大小,我见过一个人,他能把小石头击碎成一堆粉末,风一吹全散了,找也找不着了呢!”
      华羽飞心中大震,这句话令他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幕。
      那时他还只不过十几岁大,每天一大早就跟着父亲在练功场练剑。有一天他练得累了,便歇在一旁看父亲舞剑。父亲将一整套飞龙剑法缓缓使出,他在一旁看得羡慕不已。眼见父亲使到第九式“一衣带水”,这是一招防守的招式,将一把剑围着自身划个圈子,犹如一圈水波一般将剑气震荡开去。
      他也是一时孩子兴起,便抓了一块小石子扔了过去,只见那块小石子顷刻间便成了一堆粉末四处飘散,他咋舌不已,这才知道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差距还大着呢!
      从那以后,他练剑练得比以往都要刻苦得多。后来年事渐长,他的功力也越来越高,遇到的真正对手越来越少,但却从来没想到过原来他还是不能像父亲那样将小石子以剑气击成粉末。
      此刻梅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怎能不令他心头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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