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璧》小桥流风

61、第六十一章 波澜再起

　　李俊诚脸色沉郁，忧心忡忡地道：“不错，我们镖局里出了一件大事。”他朝门口望望，说道：“南宫兄，我们到里面再说吧。里面请！”
　　说着，他在前头引路，将两人带到一间小客厅，里面已经摆好了茶具，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正立在一旁候着。
　　李俊诚请南宫玉和梅青在桌旁坐下，那姑娘乖巧得很，不待主人吩咐，便忙着给各人斟茶，斟完茶便悄悄退出去了。
　　梅青见那侍女聪明乖巧，暗想原来做人家的丫头便要像她这样啊！又想南宫玉碰上她这么个半路出家的丫头，处处和他呕气，也真够他受了，难怪他一见自己就要发脾气。
　　她偷偷看了南宫玉一眼，想起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是瞪眼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歉疚。但这也只是瞬间闪过的念头，她马上又想起了南宫玉身上的那块青玉璧。她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李俊诚正和南宫玉说起镖局里发生的事情，只听他说道：“本来我打算在豫州多耽搁几日，把事情办妥了再回来，可前脚刚到豫州，后脚总局的飞鸽传书就到了，说局里出了大事，令我马上赶回。信里并没说到底出了何事，我心下惊疑不定，日夜赶路，路上也顾不上多做休息，”他叹了口气，看了南宫玉一眼，接下去说道：“直到昨天后半夜才赶回总局，一问才知道，果真是出了大事……老爷子几日前被人给打成重伤，一条胳膊差点儿也保不住了！”说到此处，李俊诚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南宫玉本就有心理准备，可当听到康如海被打成重伤的时候还是十分震惊，追问道：“这怎么可能？”
　　以他的了解，康如海的身手即便比不上名城，但比起父亲来可说是不相上下，怎么可能会被人打成重伤，而且差点连一条胳膊也废了？
　　李俊诚也道：“是啊，谁能想得到呢？他老人家在江湖中混了几十年了，何曾吃过这样的败仗？我一见老爷子伤成那样，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宫玉皱着眉头，又问道：“老爷子可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李俊诚摇摇头，叹道：“唉，如果知道就好了，那些人全都黑巾蒙面……”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梅青打断了：
　　“黑巾蒙面？可有一个……蒙面女子么？”
　　李俊诚惊道：“你怎么知道有个蒙面女子？”
　　梅青和南宫玉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几分震惊。
　　南宫玉道：“李兄，这事说来话长。那蒙面女子也曾经带人袭击我和青儿。”
　　梅青马上纠正过来，“不是，是偷袭公子，不是我！”
　　南宫玉点头道：“不错，具体说偷袭的目标就是我。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女子。”
　　见李俊诚仍然有些不解，南宫玉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述说了一遍，听得李俊诚大为震惊，连声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女子居然能令人失去意识，这是一种什么邪门的法术？”
　　南宫玉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听我爹说，这种法术不是随便施展的，倘若对方的身手大大高过施法之人的话，他是不敢轻易施法的，因为只怕会反害了自己。”
　　梅青侧过头来盯着南宫玉，问道：“你爹怎么知道的？”
　　南宫玉怔了怔，李俊诚代他回答了，“南宫前辈可是武林中的智多星，见闻广博，他知道这件事情倒也不足为奇。”
　　南宫玉想起父亲那惊慌失措的神态来，不便在别人面前提起此事，便来个顺水推舟，道：“不错，我爹年轻时也曾走遍大江南北，想来这种事他也曾略有所闻罢。”他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便转过了话题，问起康如海是如何遇袭的。
　　李俊诚道：“说起来是六日前的事了。那天夜里，老爷子已经睡下，忽然听见房顶似乎有动静，便起身欲看究竟是何人，竟敢欺到他头上来了。谁知刚打开房门，便有人当胸一剑刺到，幸而老爷子早有防备，这一剑便落了空，老爷子一看，原来门口站了五六个蒙面人，当先一人看身形是个是个女子，刚才那一剑便是那女子刺出的，她身法极快，一剑落空，马上就退了出去，同那些蒙面人站在一起。老爷子问是何人，那蒙面女子冷笑着说是来讨命的人，说着便招呼另几个蒙面人上前围攻老爷子。老爷子的身手虽然好，但到底孤掌难鸣，对方人多势众，完全不顾江湖道义，六人围攻老爷子，双方互拆了几十招，老爷子便中了对方几计暗算。”
　　听到此处，南宫玉忽然插了一句，“怎么镖局的人都没听见声响么？”
　　李俊诚长叹一声道：“老爷子当时也不清楚原因，后来才知道，原来跟老爷子一起住在后院的那些镖师全都中了迷药，一直到第二天午后才醒。”
　　他又是一叹，接下去说道：“当时，老爷子眼看就要命丧那些蒙面人之手，幸而镖局里有个镖师半夜里起来上茅房，听得后院呼喝之声，赶过来一看，发现老爷子被人围攻，忙大声叫喊，也亏得他脑子机灵，大喊着‘大伙儿赶紧抄家伙上啊！’又叫着镖局里镖师的名字，让这几个守住这里，那几个守住哪里，说是别让人给走脱了，那些蒙面人才慌张起来，自乱了阵脚。老爷子历经了多少风浪，眼见对方自乱阵脚，便乘势反攻，那女子见势不妙，又担心一会儿众镖师围攻过来，忙带人越过墙头逃走了。”
　　听到此处，梅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李大哥，那镖师叫什么名字？我明儿找他玩去！”
　　南宫玉瞪了梅青一眼，低声唤道：“青儿！”
　　梅青自知失语，老爷子受了重伤，局里人人面色沉重，她这般说笑自然不合时宜。她横了南宫玉一眼，低下头来。
　　李俊诚摆手道：“南宫兄不必责怪青儿，说起来那镖师可是为我们镖局立了一大功，若不是他，老爷子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青儿你若想认识他，改天有空我带你见他，今天只怕没空。”
　　南宫玉道：“李兄，先别说这事了。老爷子的伤怎么样？”
　　李俊诚面前忧色，道：“那镖师见蒙面人逃走了，忙过来扶起老爷子，这时众人听见他的喊叫声，也都闻声赶来，大家把老爷子扶进屋里，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老爷子浑身上下中了七八处剑伤，最要命的是左手臂的一剑还淬了剧毒，所幸老爷子早已自封了手臂上的几处要穴，毒性才未四处蔓延开来。我们镖局里本也备着一些解毒药丸，早有人拿出来喂老爷子服下了。三镖头怕毒性在体内留得太久，于老爷子不利，所以当晚就替老爷子运功逼毒。”
　　梅青忽道：“可逼出来了么？”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副怀疑的神色。其实她已经料定这次绝对又是木秀儿做的好事，因此实在不相信有人能把凤人下的毒尽数逼出来。
　　李俊诚答道：“三镖头替老爷子逼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只逼出了一小半的毒，后来又由四镖头接手继续。就这么折腾到天亮，总算是把老爷子的毒全给逼出来了。”他的声音里透着股难言的庆幸。
　　南宫玉也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梅青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就凭几个镖师就能将毒逼尽。她眼珠一转，问道：“李大哥，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
　　李俊诚道：“我刚从老爷子那儿过来，看情形是好多了。老爷子原本以为是以往的仇家来寻仇，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此事并没有传扬出去，但这些天他思来想去，也想不起究竟有什么仇家会有这么厉害的身手，而且还会用毒。派出去查找那些蒙面人行踪的人又一无所获。他老人家在江湖中怎么说也算得上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突然间不明不白遭受如此重创，心情很是烦躁。唉……”
　　忽然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二镖头，老爷子听说南宫公子来了，让你把南宫公子请到他房里，他有几句话想跟南宫公子说说。”
　　三人转头望去，原来是刚才那个侍女。
　　梅青仔细地看了看她，长得秀眉长目，看上去和善可亲。
　　李俊诚道：“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见那姑娘仍然站在门边，又道：“听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罢。”那姑娘答应了一声，低头走开了。
　　李俊诚和南宫玉起身准备去见康如海，梅青忙跟在两人身后。
　　南宫玉忽想起康如海并不认得梅青，不由略一迟疑，李俊诚见状，已知其意，便道：“无妨，青儿也不算外人，便一起去罢！”
　　平安镖局的镖师将近二百人，因此镖局里面房屋院落甚多，三人穿过几个院落，才来到了康如海的住所。
　　李俊诚来到门口，恭恭敬敬地唤道：“老爷子，俊诚把南宫兄带到了。”
　　房门马上打开了，康如海的声音响起：“俊诚，赶紧把玉郎请进来！”
　　李俊诚忙把南宫玉和梅青让进屋内。
　　只见康如海半靠在床沿上，正双目灼灼地望着来人。
　　南宫玉忙上前施了一礼，朗声道：“老爷子，玉郎来看您了！”
　　康如海哈哈笑道：“玉郎，老爷子我总算命大，还能再看到你和俊诚，老天总算待我不薄啊！”他神色憔悴，形容枯槁，虽是哈哈大笑，却也听得出中气大不如前。
　　南宫玉不禁心中一酸，上前一步拉住康如海的手说道：“老爷子向来福星高照，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爷子您放宽心！”
　　康如海紧紧握着南宫玉的手，仍是笑着，不过声音低下来了，“玉郎，你都听说了罢？”
　　南宫玉点了点头。
　　康如海叹道：“唉，不服老不行啊！想当年老夫以一挡十都绰绰有余，如今却连六个小贼也打不过，还差点把命给丢了，老啰，老啰！”他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显出落寞的神态，似乎很是失意。
　　李俊诚劝道：“老爷子，您这是老当益壮才对，那女子在剑上淬了剧毒，若是换做别人，只怕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南宫玉也道：“是啊老爷子，姜是老的辣，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还有许多要向你们讨教的呢！”
　　两人这么一开解，康如海的心情似乎稍有缓和，一抬眼忽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他方才没仔细看，以为是镖局里的丫头，现在一看，并不是他认识的人，忙问道：“俊诚，咱们局里什么时候换了个丫头啦？我怎么不知道？”
　　李俊诚忙答道：“老爷子，这不是咱局里的人，这是……”他略一迟疑，眼望梅青，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梅青见李俊诚为难，便代他回答了：“老爷子，我叫梅青，是南宫府里的丫头。”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南宫玉一眼。
　　康如海却是大为震惊，“你……你就是梅青？就是你救了俊诚的么？”
　　李俊诚忙道：“是的老爷子，这就是青儿！”
　　康如海仍然很是震惊，眼前这姑娘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却能令毒蛇望而却步，又兼有一身绝顶武功，他盯着梅青看了又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李俊诚见康如海许久不曾发话，便提醒康如海道：“老爷子，您不是有话要说吗？”
　　康如海一听，猛回过神来，忙哈哈笑了几声，说道：“唉，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哪！这位青儿姑娘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居然有此修为，当真难得啊，难得！”
　　梅青轻轻笑道：“老爷子过奖了！”
　　康如海道：“说起来真要多谢青儿姑娘，若不是你救了俊诚这孩子，老夫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那九泉之下的父亲交待。唉……”他又是一声长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又阴沉下来。
　　南宫玉和梅青这才知道原来李俊诚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两人同时回过头看着李俊诚，李俊诚勉强笑道：“老爷子，这十几年来俊诚多亏有您的照顾，否则不知道流落何方，我爹九泉之下有知，必定感激得很，怎么会责怪您老人家呢？”
　　康如海摆摆手道：“算啦，算啦，不说这些了。”他招了招手，示意南宫玉坐近些，道：“玉郎，那些蒙面杀手的事，本来我也不想惊动盟主，但这几天查探下来，竟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得让人前往盟主府禀报。玉郎，你可曾听说过最近江湖中有什么帮派，帮中专门养了一些高手刺杀江湖人士的么？”
　　南宫玉道：“这个玉郎倒不曾听说，不过老爷子说的蒙面人，玉郎也遇到过。只不知是不是同一伙人？”说着便将他和梅青日前遇到蒙面人偷袭的事简略地说了个大概。
　　康如海似乎有些吃惊，喃喃自语：“南宫书……康如海……蒙面人……”他将这几个字反反复复地念了几遍，脸上一忽儿迷惑不解，一忽儿又两眼放光，竟似乎忘记身边还有三个晚辈了。
　　李俊诚和南宫玉面面相觑，不知老爷子到底在想什么，又不敢打断他的思路，只得静静地候着。
　　梅青正想着木秀儿不知为何要偷袭康如海，耳听得康如海将那三个名字翻过来倒过去的念个不停，更觉得无趣，正想悄悄走出门去找那个叫听琴的姑娘说话，忽听得康如海大喝一声道：“是她！是她！没错，是她！她……她果真讨命来了！果真如此！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