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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淡淡月色深深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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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花园,梅青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只是信步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小池塘边上。
池塘上面挤挤挨挨地铺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莲叶,莲叶中间亭亭玉立地开着几朵洁白的莲花。微风吹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风中隐隐传来淡淡的花香。
梅青在池塘边上坐了下来,随手在身边捡了几块小石头,“扑通扑通”,一颗一颗地扔进池塘里,池水泛起一层层的水波,渐渐地扩散开去。
南宫玉走到梅青身边坐下,盯着水面一言不发,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梅青侧过头盯着南宫玉看了许久,这才转过头去望着池塘,唇边浮起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南宫玉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整坛酒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
他叹了口气,一抬手将酒坛扔进了池塘里,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了一大片水花,酒坛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黯然地盯着水面,水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雾,雾气氤氯中,隐隐现出一张清丽的面庞,似乎正冲他微笑着。他定睛一看,那张脸庞忽又不见了,只留下一片袅袅的轻烟。
南宫玉只觉心中一痛,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胸口。
梅青觉察到南宫玉的变化,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奇道:“公子,你怎么了?胸口痛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南宫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手仍然按着胸口,心口仍在隐隐作痛。
梅青眉头一皱,暗想:不对啊,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我弄错了?
她偷偷瞧了南宫玉一眼,又想:一定不会错的,也许药力还没发作?
她正想着是不是再动点手脚,忽听得南宫玉的声音响起:“青儿,你没事罢?”
梅青一惊,回头一看,南宫玉的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池睡莲,看也不看她一眼。
梅青不知为何竟打了个寒颤。她急中生智,答道:“嗯,没什么,只是……有点冷。”这么一说,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冷,已经是冬天了,风吹在脸上刮得有些疼。她趁势缩了缩脖子,做出很冷的样子。
南宫玉回头略带疑虑地看了梅青一眼,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他迟疑了一下,忽然脱下外衣替梅青披上了,淡淡道:“真的很冷么?”他转头去看那池水,又道:“你平时话很多,怎么晚上这么安静?”
梅青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一脸无辜地道:“还说把我当成可以换命的朋友,我不过安静一会儿就要怀疑我,我就知道,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贼!”
她气恼起来,嘴巴一翘,手一甩便将南宫玉的外衣甩到地上去了。
南宫玉摇了摇头,将衣服捡了起来,淡淡道:“你不高兴也别拿我的衣服撒气啊!”
梅青翻了翻眼睛不理他。
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南宫公子,青儿姑娘,南宫老爷和南宫夫人要走了,就等你们两人了。”原来是盟主府里的家丁。
梅青一听要走,忙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这里虽然比南宫府要气派宽敞得多,但梅青却觉得不比南宫府来得轻松自在。
她走出几步远,发觉南宫玉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南宫玉仍然盯着水面发呆。梅青上前一把拽住南宫玉的手,叫道:“公子,你没听见吗?老爷和夫人要回去了,正等着我们呢!”
南宫玉回头看了梅青一眼,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到了后花园,只见酒席已经撤下了,名城等人正围着石桌品茗谈天。南宫书和许绿君已经准备回去了,见南宫玉和梅青来了,便起身告辞。
林美苑拉着梅青的手,很是不舍地邀她有空随时再到盟主府来玩。
梅青笑盈盈地连连点头答应着,心里却在暗笑:再来?嘿嘿嘿,我疯了不成?今晚可是我梅青脱身之时,就是打死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到飞龙城来了!
众人快步出了后花园,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大门口。
南宫书停下脚步,转头对名城夫妇说道:“师兄,嫂子,别再送了,你们回去吧!”
名城道:“好,你们先上马罢!”他转过头对南宫玉和梅青说道:“玉郎,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多休息几天,这些天不妨和名天他们兄妹几个带着青儿到处逛逛,看看飞龙城的景致。”
南宫玉迟疑着说道:“是,师叔……玉郎知道了,那明天……”
名城了然道:“玉郎,那蒙面女子的事我已吩咐人着手去查了,她昨天刚刚在你们手下吃了败仗,想来也没那个胆子这么快又来闹事。你只记住,这些天行事小心些即可。”
南宫玉点点头,南宫书在一旁接口道:“师兄放心,我会让他们谨慎些。”
众人道了别,南宫书等人纷纷上马。
名城一家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这才陆续转身回府。
名珠落在最后,直到南宫玉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她还痴痴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竹小童见姐姐没有跟进来,回头一看,名珠正出神地望着远方,眼里满是柔情。竹小童伸手在名珠眼前晃了晃,娇笑道:“姐姐,你在看什么呀看得这么入神?”
名珠冷不妨被竹小童吓了一跳,见妹妹一脸狡黠的坏笑,脸不由得便热了起来。她一言不发,红着脸低了头就走。
竹小童哪肯放过她,追上去直问“姐姐刚才看的什么呀?”
名珠哪里还肯搭腔,径自往前直走。竹小童跟在后面咯咯叽叽地说个不停。声音渐去渐远,两人终于消失在黑暗中。
半个时辰之后,南宫书一行人回到了南宫府。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寒气更甚,南宫书吩咐南宫玉和梅青早些回房休息。于是两人向二老道了晚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进了房,南宫玉神色黯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梅青在房里找来一根蜡烛点上了,房里顿时亮了起来,也照亮了南宫玉一张阴沉的脸。
她暗暗观察着南宫玉的神色,心中暗暗打鼓,刚才她趁名珠为南宫玉擦拭衣服的时候,偷偷往酒杯里掺入了大半瓶的周公露,这周公露是她费尽心思从一个江湖异人那里得来的药方,只消几滴就可令一个彪形大汉醉上一个时辰,更不用说大半瓶了。她原以为南宫玉在不知不觉中喝下了大半瓶的周公露,任他有三头六臂,醉倒也是早晚的事。
但眼下南宫玉似乎越看越精神,她不由得又焦虑起来,想起方才在池塘边上南宫玉怀疑的眼神,她的心不禁跳得更急。
忽听得南宫玉叫道:“青儿!”
梅青心头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又露出破绽来了,她有些心虚地看着南宫玉,低声问道:“什么事?”
南宫玉盯着烛火又出了一会儿神,这才说道:“我书房里有两坛酒,你替我搬过来罢。”
梅青暗中松了口气,穿过拱门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便一手抱着一坛酒回到南宫玉房中。她将两坛酒放下,说道:“公子,酒搬过来了。没我的事了罢?我回房休息去了。”她不敢抬眼看南宫玉,只怕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又被南宫玉轻易地捕捉到。
南宫玉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抱起一坛酒就着瓶口狂饮起来。不过片刻功夫,一坛酒就已一滴不剩。
梅青看得呆住了,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眼前这个抱着酒坛狂饮的人,哪里还有半分南宫玉的影子?可这人分明便是南宫玉。在人前从来都是淡定自若的南宫玉,竟也会有这般失意狼狈的时刻么?
梅青眼看着南宫玉又抱着另一坛酒狂饮起来,心中不知为何竟很是伤感。她很想上前抢下他手中的酒坛,但她硬是忍住了。她很清楚,成与不成,就在今晚,若是再有半分妇人之仁,只怕又像上次一样功亏一馈。
正矛盾之际,忽然眼前一花,南宫玉已经不见了。梅青急忙追出门外,只见小路尽头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往花园的方向去了。梅青不假思索地追了过去。
到了园门口,只见南宫玉正站在那两盆吊兰下面仰头张望着。
梅青慢慢走过去,在南宫玉身后站住了。
月儿已过中天,渐渐西斜。
月光照在南宫玉脸上,他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他剑眉紧蹙,盯着那两盆迎风轻摆的吊兰,眼神朦朦胧胧地像罩了一层雾。
梅青试探着问道:“公子,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房休息吗?”
南宫玉似乎没听见一般,只静静地伫足而立,良久,忽地伸出手在吊兰的绿叶上一片片轻轻地抚过,口中低低自语着什么。
梅青竖起了耳朵倾听,只听见他不停地呼唤着“兰儿”两个字。他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神色,仿佛这两盆吊兰便是他的爱人,而他正与爱人携手低语着。
梅青呆呆地看着南宫玉,心中思绪万千:兰儿……兰儿……是哪家姑娘的名字么?公子竟对她这么挂念,把这吊兰当做了那位姑娘来爱慕么?可是,公子若当真爱慕那位姑娘,又何须如此?只消请人到那位姑娘家中提亲便可,怎须独自在花园里对着这两株没有灵性的吊兰?
她忽地想起名珠来了。如果说南宫玉心中另有一位倾慕的姑娘,那名珠算什么?不知为何,她忽地有些心疼起名珠来。
南宫玉却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那两盆吊兰,低低地唤着“兰儿”,直到胸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一手用力地按住胸口,缓缓地跪在了草地上。
梅青吃了一惊,忙蹲下身来探手摸了摸南宫玉的额头,只觉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似乎正在发烧。
梅青不禁有些惊慌失措,暗道: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呢?周公露只是会让人酒醉不省人事,不会让人发烧的啊!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我下错药了?
她心慌意乱地想把南宫玉扶起来,南宫玉却张口哇地一声吐了起来。这一吐真是搜肠刮腹,把他今晚在盟主府吃过的东西全都吐得干干净净,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实在没有什么可吐的东西了,这才疲惫不堪地靠在木棚下,微微地闭上了眼。
梅青这时已经确定她对南宫玉下的药起了作用,他刚才抚摸吊兰的时候估计就已经醉得不浅了,否则怎么会连她在身侧站着都没有发现,当着她的面一个劲地喊着别的姑娘的名字?只是她在南宫玉手底下吃过几回亏,处处小心过度,一时竟没有察觉出来。
她盯着南宫玉看了许久,终于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看看散落一地的吐泻物,再看看南宫玉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梅青终是不忍心就此弃他而去。
她皱着眉头,忍着那股污秽之气,将南宫玉背回了他的卧房,又到门外打了盆水,替南宫玉洗了把脸,将他脸上的秽物擦洗掉了。
再看看南宫玉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擦是擦不掉了,只能换下来了。
梅青小心翼翼地将南宫玉的外衫除下,伸手在他胸口摸了摸,发现里面的衣服并没有被沾湿,并不需要更换,便拉过被子替他盖上了。
这时南宫玉忽然翻了个身,一手把被子掀开了。
梅青弯腰替他掖好被子,眼角余光忽然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她定睛一看,原来南宫玉脖颈上有一条细细的红绳。
梅青顿时好奇心起,伸手轻轻一拉,便将那条红绳拉了出来。
只见红绳上果然系着一块圆形的玉坠。那块玉坠通体晶莹剔透,翠色,欲滴,看上去霎是好看。
梅青只觉得头嗡地一声便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