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璧》小桥流风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获救II

　　南宫书的眼泪流水般哗哗哗地往下淌。那是他的儿子啊！比他们夫妻俩的命还要重要的儿子，此时便这么血肉模糊毫无生气地趴在他眼前，他甚至得用尽全身力气来控制住自己，才不至于扑到儿子身上去。
　　名城和苏世南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梅青和南宫玉两人身侧的碎石拨开，轻轻地将南宫玉抬了起来，李俊诚早已扫出一块平地，南宫书坐到了地上，示意众人将南宫玉靠在他身上。
　　几人合作将南宫玉面朝下放下了，上半身倒有大半重量都放在了南宫书的膝上。
　　南宫书轻轻搬过南宫玉的脸，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所幸，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是令南宫书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大喊出声：“活着！他还活着！玉郎还……活着……”说到最后两个字，已是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声来了。
　　众人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燕寒京立即上前替南宫玉查看伤势，他身上的伤大部分集中在背部，有几处相当深的伤口，所幸并未伤及筋骨，头上也有几处伤痕，好在伤口并不深，比起背部的伤来说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名城问道：“燕老弟，玉郎伤得……怎么样？”
　　燕寒京长长吁了口气，口中不无庆幸地说道：“还好还好！这些伤口虽然看起来甚是可怖，但并无致命伤，以他的武功修为来说，只要休息半个月到一个月就可完全恢复了。只是……”
　　南宫书急切地追问道：“只是什么？”
　　燕寒京无奈地答道：“他这伤若在平时自然无甚大碍，只要吃下一颗翠玉丹便可保他无事，只可惜……”
　　只可惜，那翠玉丹早已分发怠尽，此时又到哪里去拿大补丸？
　　李俊诚忙道：“青儿身上肯定有上好的丹丸！她一向喜欢自己炼制些丹丸备用，我找她问问看……”
　　众人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梅青来。
　　易云开猛地站起身来，咬牙道：“老夫都忘了，这还有个罪魁祸首了！待我将这小妖女一剑杀了为外面那些中毒的人报仇！”
　　李俊诚大惊失色，抢在易云开前头挡在了梅青身前。
　　易云开一怔，继而怒道：“你这小辈想做什么？这丫头可是咱们的死对头，她可是个大魔头！你可怜她？你怎么不可怜可怜那些中了凤人暗算的人？那些人……那些人只怕已活不过来了！你还想护着她？”
　　李俊诚脸色苍白，呐呐地道：“前辈，这事也许不是青儿做的，是她的那些族人……”
　　易云开不等他说完，便怒喝道：“蠢东西！凤人做的不就是她做的？她是什么人？凤神！凤神！你知道凤神是什么？凤神就是凤人的神，是凤人的头头，他们做的事全都要经过她同意的！这本就是他们计划好了的阴谋诡计！你到这时候还被她蒙蔽吗？快快闪开，让我一剑杀了她永绝后患！”
　　他伸手去推李俊诚，却没能推动，李俊诚脚底仿佛生了根一般牢牢站着一动不动。
　　易云开大怒，手底下正想施力，忽听得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道：“前辈！前辈！不要伤她！不要伤了青儿！不要！”
　　声音虽轻，众人却都听清楚了，那是南宫玉的声音。
　　南宫书惊喜交集，抱着南宫玉的身子大叫道：“玉郎！玉郎！你可醒了！你可吓死爹了知不知道？”他紧紧抱着南宫玉，本已止住的泪水再度漱漱而下。
　　南宫玉被父亲抱得深身剧痛难忍，不禁呻吟出声。
　　南宫书忙放松了他，一连声地问：“玉郎，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吧？伤口痛不痛？要不要紧？”
　　南宫玉却哪里顾得上回答父亲的话，只拿眼死死盯着易云开，挣扎着要站起来，口中祈求道：“前辈，不要伤了青儿，不要杀她！爹，师叔，你们……你们不要……不要伤她！”
　　南宫书抓住南宫玉的肩膀，不让他起来，燕寒京此刻正给他包扎背上的伤口呢，南宫玉这一挣扎，伤口立即又渗出鲜血来。
　　燕寒京低喝道：“别动！小子，你不怕死也要想想你爹！看看你爹为了你成了什么样子了！”
　　南宫玉刚刚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便隐约听得有人要杀什么妖女，想想也知道说的便是青儿，他大惊之下只担心梅青受到什么伤害，又哪有时间分神去管身边的人和事？此时听得燕寒京这么一说，立即想要抬头去看父亲。
　　南宫书忙伸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有些尴尬地看了燕寒京一眼，一边安慰南宫玉道：“玉郎，别担心，爹没什么，就是……呵，一个大男人在这么人面前落泪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你别看了，爹爹没事。”
　　南宫玉忍着疼痛尽力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只见父亲脸色苍白，眼睛浮肿，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脏兮兮的黑线，真是狼狈不堪。再看看周围的人，哪个不狼狈？不是衣服破破烂烂，便是头发散乱，面色污黑，个个都如同在泥地里钻出来的一般。
　　南宫玉心中愧疚已极，若不是为了自己，父亲、师叔和这些前辈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但是，他明白，此刻自己若是有半分示弱，青儿只怕立时便要丧命于此，他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梅青有任何不测的，当下只得硬起心肠道：
　　“是玉郎连累了各位前辈！今后各位前辈若是有什么差遣，玉郎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青儿……她还小，求各位前辈看在她自幼亲人离散、家破人亡的份上……放过她，不要为难她……”
　　这话说得甚是艰难。他的立场，她的立场，两人分明是死对头，他们为了凤人的事情落到这么狼狈的处境，他却还要为她说情，只怕眼前这几个前辈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也知道父亲、师叔和这些前辈的心结所在，他们不后悔当年的举动，只是想到那些无辜死去的凤人，却不能不内疚自责。于是他就拿这话来堵他们的嘴，他觉得自己也有种想杀了自己的心。这些前辈分明没有错，大家各有各自的立场，只是，青儿也有青儿的立场啊！他现在只想保住青儿的命，孰对孰错谁是谁非，他已没有精力去顾及。
　　果然，南宫玉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李俊诚之外，个个都是面色一黯，无言以对。看梅青这年纪，不过二十上下，那么十二年前的梅青，至多不会超过十岁。十岁的小丫头，失去了父母兄妹亲人，独自一人承受家破人亡的恶果，当时的她，又犯了什么错？她小小年纪便要流亡他乡四处漂泊，看尽世间冷暖，若要论起这罪魁祸首，可不正是他们么？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冷冷道：“南宫贤侄，你说的不错，她小小年纪便遭此横祸、家破人亡，确实与我们脱不了干系，她若是想要我们的命，尽管拿去，我们死不足惜！但是，外面那一二十个年轻人呢？他们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夺走他们的性命？难道他们就没有自己的亲人吗？他们如果今天就这么葬身此地，他们的父母兄妹难道就不会伤心欲绝吗？难道我们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凤神带着那几个凤人再次掀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么？”
　　说话的人正是燕寒京。他一向清冷难以亲近，此时板下脸来说了这番话，更是句句如利剑一般刺得人耳膜生疼。
　　南宫玉听得有些发懵，喃喃道：“外面……二十个年轻人？”他目光扫了一圈，除了李俊诚之外再无其他年轻人。他心头大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这时候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南宫书便将扶着他站了起来。
　　南宫玉拽住父亲的手，急切地问道：“爹，师弟呢？还有龙大哥、萧竹呢？他们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宫书低声道：“他们……都中了凤人布下的毒，此刻都昏迷不醒，你燕伯伯说……倘若没有凤人的解药，只怕是……只怕是……”
　　南宫玉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血色褪尽，他将父亲的手拽得紧紧的，皱眉低声道：“可是……青儿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会……怎么会……”
　　他的脑中忽地闪现出梅青在秘道之中拿出药丸让自己和华羽飞服下的情景来。
　　难道……难道是在那时下的毒么？
　　他心中寒意陡生。梅青不愿伤他和华羽飞，可别人么？那就难说了。难道她的用意竟是在此，诓自己和华羽飞服下解药，然后暗中下毒，就是为了对付后面进入秘道之中的人？她……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耍花招？这是第几次了？
　　遍体生凉。陡然滋生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僵。他最不愿看到的事一件又一件的上演，现在终于要发展到兵戎相见了吗？他该怎么办？
　　他正进退两难之际，又听得易云开说道：“贤侄，这丫头可不是你眼中那个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她可比一般江湖中人要狡诈阴狠得多。他们凤人下毒的本事向来是江湖之最，神不知鬼不觉，你自然不会知道。”
　　这话点醒了南宫书，他急忙抓起南宫玉的手就要替他把脉，口中问道：“玉郎，怎么样？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适？”
　　南宫玉明白父亲的想法，他无力地摇摇头，“爹，不用看了，我没事……我已经服过解药了。”
　　名城浓眉一挑，追问道：“解药？谁给你的解药？”
　　南宫玉道：“青儿给的，她说，先吃下避毒丸，倘若这秘道里有什么毒物也好以防万一。”
　　名城又问：“那么……羽飞那孩子也服了？”
　　南宫玉点了点头，正想问华羽飞现在何处，名城已经接下去说道：“难怪了！羽飞身上也无中毒症状，倒是我们这些后面进来的人都中了招。想来那丫头施毒在前，蓝放施毒在后，两相夹击之下，中毒也就成了避无可避之事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
　　段南川忽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这个办法……有违仁义之道。”
　　南宫玉抬眼看着这个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前辈，正不知他有何办法，便听得易云开冷哼一声，说道：“有违仁义之道又怎样？这些凤人做了多少坏事，老天不收拾他们，咱们便替老天来收拾！”
　　罗锦年也附和道：“不错！只要能杀了这几个凤人余孽，将来就是要下地狱，老子也认了！”
　　南宫玉心生不祥之感，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说。
　　段南川缓缓道：“我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那蓝放不是就守在外头等着咱们出去送死吗？咱们只要抓住这丫头与他交换，让他拿出解药来，放我们出去。这丫头是他们刚上任的凤神，想来他们不至于连她的命也不管了罢？”
　　名城与苏世南等人互望片刻，均默然无语。这个办法早在段南川刚提起的时候他们就都想到了，只是……南宫玉能答应么？段南川等人不知道南宫玉的心思，他们却是不能装作不知道的。蓝忧与苏世南的悲剧，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的，难道，要再出现第二个蓝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