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璧》小桥流风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盟II

　　蓝放走在最前头，秘道在他脚下盘旋而上，似乎永无尽头。
　　没有人说话，秘道里只有轻之又轻的脚步声。他虽没向后看，却仍是将各人的脚步听得清清楚楚。除了自己，脚步声最轻的人既不是木离，也不是丰子隐，而是华羽飞。最重的是萧竹师兄弟二人，但他也清楚，这并不就说明秀儿和疏桐的功夫就比那萧竹来得好。女子原本就身体轻盈，因此脚步轻些那也是情有可原。蓝放并不认识萧竹师兄弟二人，不过刚才名城叫了萧竹的名字，他便记下了，他看出，这个名叫萧竹的年轻人似乎十分担心极有可能被困在里面的两人。只不知，他是更担心南宫玉一些呢，还是更担心蓝玲一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挡路者，死！
　　既有华羽飞为盟，那么要对付的就只有三人而已。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自然是用毒。在情况尚未明朗之际，他不想惊动里面的人，用毒自然是最快捷的办法。
　　他在心中暗笑名城的迂，凤人几百年来的心血难道是白白浪费了？区区几颗丹丸便想阻挡毒素的入侵？当年，若不是凤族人丁不旺，又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凤人怎会败得如此彻底？小小凤氏一族，便需倾尽江湖中大半绝顶高手来围剿，他名城以为，就这么三四个人就想防住他蓝放？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略略计算了下时间，自进入岔道以后布下的毒粉，此时大概也快要见效了。毒粉加上□□的双重功效，这三个人很快就要见阎罗王去了。
　　他稍稍放缓了步伐，又仔细倾听了片刻，终于满意地听到了一声粗重的喘息。紧跟着，脚步声混乱起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惊叫道：“师兄！师兄！我……我……快要喘不上……上气了！”
　　蓝放唇角微扬，慢慢回转身去。
　　木离和季疏桐都侧过身子贴墙而立，以免挡到了蓝放的视线。木秀儿却是悄悄地落在了最后，华羽飞便在她前面，两人不动声色地将那三人的后路都挡死了。
　　便听得萧竹急切地问道：“师弟，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怒喝：“呔！你这恶贼，是不是暗中下毒？”
　　正是丰子隐的声音，他此刻也察觉到了呼吸之间的异常，想不到一路上小心谨慎竟还是着了道。他平时一向稳重自持，此刻遇上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却也禁不住动了怒。
　　萧竹正想问丰子隐是否也着了对方的道，冷不防胸口一痛，竟连呼吸都艰难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蓝放看着三人转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脸，冷然一笑道：“你都知道我蓝放是恶贼了，怎么还不知道要提防着点？”
　　丰子隐怒极，一手按在剑柄上想要拔剑杀敌，却不想浑身竟然一丝力气也无，连剑都拔不出来了。再看看身侧的萧竹和季浩然，情况比他更遭，师兄弟二人相互扶持着靠在石壁上，呼吸粗重，更兼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丰子隐大急，在这种情况下睡过去，岂不是与死无异了？他张口欲将二人唤醒，却怎知头一沉，眼睛一闭，就此人事不知了。
　　萧竹眼见着丰子隐在自己身前扑通倒地，想要去搀他起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看看身旁的师弟，早已陷入昏睡之中，他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也缓缓闭上了，意识尚未尽失之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只剩下华兄一人，怎能抵挡得了这几个如狼似虎的凤人？
　　不过就在片刻之间，秘道之中便倒下了三人。
　　华羽飞看着那交叠在一起的三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他向来信奉“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大事，便不能儿女情长、妇人之仁，但亲眼看着对自己毫无防备之心、一心把他当成朋友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终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蓝放冷哼一声，目注华羽飞，说道：“怎么？不忍心了？你点燃这些火把的时候，我可不见你手抖了！”
　　华羽飞剑眉一挑，轻轻跨过三人来到蓝放面前，轻笑一声道：“蓝兄，华某并非嗜血之徒，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的了！”
　　蓝放又是一声冷哼，中原人便是如此，明明做着残忍的事情，却还要假惺惺地做出极其不忍的模样，凤人生性嗜血，杀便是杀了，哪还有那么多无用的心思！他不想再多废话，当即转过了话题，直奔中心：“说吧，蓝玲到底怎么样了？”
　　华羽飞早料到蓝放特地把自己引出来的目的就是为此，事到如今也无需再隐瞒下去了，他长叹一口气，低低地道：“……青儿吗？”
　　他的目光转向秘道深处，空洞黯淡，“我知道蓝兄信不过我，但是……青儿她……真的就埋在那细沙之下。”
　　话音甫落，便听得“铿”地一声，一把长剑攸地架在了华羽飞的脖颈上，森冷的剑气令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抬眼看去，蓝放正阴冷地盯着自己，那目光宛如吐着蛇信盯紧猎物的毒蛇，他忽而一笑，笑容苦涩难言，“蓝兄，若说让我以命换命舍命去换回青儿，我不敢做这个保证，但若是让我陪上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就能换回青儿的命，那华某绝对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蓝放盯着华羽飞的眼睛，他发现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死寂，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让他捕捉到了。他咬了咬牙，收回了长剑，沉沉道：“……好罢，你说说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华羽飞长叹一声，缓缓将石屋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末了，他说道：“……我和玉郎只道青儿一向喜欢收集些玉石宝物，这箱子里宝贝那么多，她既想要，让她取几个也无妨……若是……”
　　若是知道会这样，他又怎会让梅青以身犯险？只不过这句话说出来却是如此的无力，他到底还是咽回去了。
　　秘道之中再一次死寂无声。
　　片刻之后，季疏桐终于忍受不住，低低地呜咽起来。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木离亦是热泪盈眶。那是多好的丫头啊！就这么没了？说没就没了？十二年后再度重逢，他才只见了她一面，只同她说了几句话，她……便这么消失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十二年前为族人落下最后一滴泪之后，他就发誓今后再不为任何事情留泪，可是，此刻他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在场的人之中，心中真正感到开心的人，唯有木秀儿一人。多年来的心头刺终于拔掉了，能不高兴么？只不过，她没那个胆当着这些人的面表现出来，只是阴沉着脸默不作地声地站着。
　　蓝放沉寂半晌，忽地转身欲往回走。
　　华羽飞一把拽住了蓝放，沉声问道：“你去哪？”
　　蓝放没有回头，手一甩，华羽飞抓得甚牢，一时竟没能甩脱，他终于回过头来，双目赤红，眼中隐隐有水光浮动，“放开我！”他恶狠狠地说着，呼吸急促而粗重。
　　“放开你？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青儿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还要坏了大事！你想想，你们费尽心机安排了今天这样一个凤神大典，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报仇么？你就这么冲进去，青儿也不会活过来，但是，你和青儿，还有你二叔，你们的心血就白废了！”
　　华羽飞的声音不大，沉沉的，缓缓的，却每一个字都砸在了蓝放心上。
　　只听得他又接着说道：“为什么青儿会被埋在山底下？你想过没有？是谁害的？不就是里面那些人么？是他们，害得你们家破人亡，骨肉离散！现在正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将这群人一网打尽，你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又听得他一声长叹，“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想将青儿找出来，不想她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山底下，是不是？我和你何尝不是一样？我也想将她带出来，哪怕是要将整座山挖空，我也要找到她。但不是现在。蓝兄，你我都是做大事的人，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蓝放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将拳头挥向眼前表情阴沉冷静的人。
　　他知道他说的都对，可是，他一想起妹妹此刻就躺在冰冷的石头底下，他觉得他的心都在滴血。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独自一人躲在凤岭之下的毒障之中的那一夜。他又一次面对残酷的命运束手无策。他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老天却要一再地考验他，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饱尝亲人离去的痛苦折磨。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木离和季疏桐、木秀儿的脸，最后定在了华羽飞身上。他知道，他们在等他做决定。他心中百转千回，却终究还是得下决定。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竭力将胸中那一股郁结之气呼出，哑着嗓子说道：“……好罢，你说说看，有何计谋？”
　　虽是在混乱之中，他也还是看得出来，这华羽飞是早就做好打算了。
　　果然，华羽飞唇角一扬，扬手一指前方，“蓝兄，前面便是岔道口，那里路口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咱们可以到那里去等着，一会儿若是那些人都被毒倒了出不来自然是最好，但是若有人出来……”
　　他伸手做了个斩杀的动作，蓝放点点头，举步便往岔道口走去。他胸中积了一股怨气，正好拿这些人来大开杀戒，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些人，都得为蓝玲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