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十七糖

6、第 6 章

　　这些年，他为多少人下过厨？那些她不曾参与的时光里，他是不是也这样，系着围裙为别人洗手作羹汤？
　　客厅的智能音箱突然开始播放一首老歌，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孟秋怔了怔，想起这是他们当年常听的歌。
　　厨房里的翻炒声突然停了，玻璃门后的人影似乎也静止了一瞬。
　　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繁星闪烁。
　　孟秋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既陌生又熟悉。
　　那个只会煮泡面的少年，如今已经能在厨房里游刃有余。

　　厨房的推拉门被轻轻拉开，顾燃的声音传来：“可以吃了。”
　　孟秋起身走向餐厅，餐桌上摆着两碗鸡丝面和一小碟清炒时蔬。
　　面条在澄澈的汤底中根根分明，金黄的鸡丝与翠绿的葱花相映成趣。
　　她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筷子，热气氤氲中，面条的麦香混合着鸡汤的醇厚扑面而来。
　　“唔……”第一口下去，孟秋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意外地好吃。
　　她抬头看向顾燃：“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
　　顾燃的嘴角微微上扬：“就这两年。”
　　他低头喝了口汤，“总得学会照顾自己。”
　　孟秋没再说话。

　　饭后，孟秋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传来的水流声。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八点，窗外的雨势没有小的意思。
　　她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等一个人洗完碗了。
　　“我该走了。”当顾燃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时，孟秋已经拎起了包。
　　“下雨了。”顾燃皱眉看向窗外。
　　雨水拍打着玻璃，在路灯下形成一道道银线。
　　“没关系，我叫车……”
　　顾燃打断她，声音带着几分慵懒：“这种天气，你叫不到车的。”
　　“再坐会儿吧，”顾燃指了指沙发，“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水就好。”孟秋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交叠在膝上。
　　“喝吧。”很快，顾燃拿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帮她拧开。

　　孟秋接过瓶子，指尖不小心碰到顾燃的手，她迅速缩回手，低头小口喝水。
　　“谢谢。”她小声说。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几条消息弹出来，她看一眼，眉头皱起来，“啊，糟糕……”
　　“怎么了？”顾燃在她对面坐下。
　　“公寓的水管爆了，物业说今天修不好，”孟秋看着物业发来的消息，“这种天气……”
　　顾燃沉默了片刻：“你可以住这里。”
　　孟秋猛地抬头，对上顾燃平静的目光。
　　“客房一直没人用，但床品都是干净的，”他补充道，“这种暴雨天，你也不好找地方。”
　　孟秋张口想拒绝，但窗外的雷声突然炸响，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更大了。
　　某种说不清的情绪让她点了点头。
　　“那就打扰了。”她轻声说。

　　顾燃带她去看客房。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窗外正对着城市的灯火。
　　“浴室在外边，毛巾和洗漱用品柜子里都有新的，”顾燃站在门口说，“需要什么随时叫我。”
　　“我去给你拿换洗衣物。”顾燃说着转身离开。
　　孟秋坐在床边，听着窗外的雨声和顾燃在隔壁房间走动的声音。

　　“应该合身，”顾燃拿着一件浴衣走近来，“新的，没穿过，只有这个了。”
　　孟秋接过衣服，突然问：“你是不是还留宿过其他人？这么熟练……”
　　顾燃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傻子，“孟秋，你非要说这些？”
　　孟秋耸耸肩，“不想说可以不说。”
　　顾燃挑唇一笑，“我是带其他女人回来过，不过，”他凑进一步，“我们都是去主卧的。”
　　孟秋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是么。”
　　顾燃耸耸肩，“毕竟我技术好，这也是你认证过的吧。”
　　孟秋嘴角绷直。
　　顾燃笑着看她，“倒是你，一直说这些话刺激我，是不是对我的技术念念不忘？你该不会遇到的男人都不行吧？”
　　“谁说的？”孟秋不肯服输，“比你强得多！”
　　“是吗，”顾燃脸都黑了，“我又进步了很多，你要不要再试试？”
　　孟秋“哼”一声，“没有兴趣。”
　　顾燃挑挑眉，“你怕什么？怕我技术太好以后会离不开？”

　　孟秋冷笑，“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那你……”
　　“那我们做炮友吧。”孟秋打断他。
　　顾燃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反正你技术还行，”孟秋学着他惯用的轻佻语气，“又知根知底，省得体检。”
　　“你认真的？”
　　孟秋将他推到床边坐下，俯身发梢扫过他的下巴，“怎么，顾总不敢？”
　　她故意让唇擦过他耳廓，“不是一直想睡我吗，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她站直身子，抱臂看他，“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没放下我？”
　　“你再说一遍。”顾燃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炮友关系，”孟秋用虎口卡住他下巴，“就是那种做完爱还能心平气和说再见的关系。”
　　顾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孟秋，”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别后悔。”
　　“后悔什么？”孟秋挣脱他的手，顺势坐到他腿上，“怕我比较出来你退步了？”
　　顾燃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他掐着她的腰，“行啊，”他冷笑，“那今晚就让你回忆回忆，什么叫技术还行。”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顾燃眼底翻涌的暗色。
　　孟秋突然觉得，她可能玩过火了。
　　“等等，”她抵住他压下来的胸膛，“我还没……”
　　“晚了，”顾燃咬住她耳垂，声音混着雨声模糊不清，“不许临阵脱逃。”
　　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越来越急，像谁失控的心跳。

　　浴室的水声停了。
　　孟秋裹着浴巾走出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锁骨处汇成细流，又迅速被毛巾吸走。
　　她看都没看凌乱的床单，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潮湿的暖风。
　　顾燃的指尖捏着刚换下来的床单，那上面还有她攥出的褶皱。
　　现在这团布料被他攥在手里，像攥着一颗皱巴巴的心脏。
　　“要喝什么吗？”他问得随意，喉结却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孟秋已经钻进被窝，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不用。”
　　真把他当amb了？
　　这个念头刺得顾燃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洗过澡后，掀开被子背对着她躺下，故意把动作弄得很大声。
　　床垫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而孟秋连头都没抬。
　　夜雨敲打着窗户，两个人中间的空隙足以塞下一整个七年。
　　顾燃盯着孟秋的后脑勺，想起二十分钟前她还很嚣张地掐住他的肩膀。
　　现在那几道红痕还在隐隐发烫，而始作俑者已经翻完了三篇公众号推文。
　　顾燃悄悄挪了半寸，闻到孟秋洗发水的香气，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肺里顿时灌满带着水汽的甜香。
　　想转身抱住她的冲动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最终只能化作一个假装翻身的动作。
　　他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离谱。
　　过了很久。
　　“滚远点！”
　　孟秋突然出声，吓得顾燃差点滚下床。
　　他慌忙往后退，却见她根本没有转身，原来只是梦呓。
　　睡着的孟秋无意识地往他这边蹭了蹭，后脑勺几乎贴上他的手臂。
　　顾燃僵成了一块人形木板。
　　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正好照在孟秋露出的肩胛骨上。
　　他盯着那处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涩，才敢伸出食指，极轻地碰了碰她的发尾。
　　发丝缠绕指尖的触感让他想起大四那年，孟秋趴在他腿上晒太阳时，也是这样把头放在他的膝盖上。
　　当时她说……
　　“顾燃，”孟秋突然在梦中呢喃，“波波奶茶……要加冰……”
　　顾燃的呼吸停滞了。

　　波波奶茶是校门口那家奶茶店的招牌，她总嫌不够冰，每次都要加半杯冰块。
　　几年过去，她连梦里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支起上半身，借着月光打量孟秋的睡颜。
　　她微微张着嘴，睫毛随着梦境轻轻颤动，右手还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
　　顾燃忍不住想笑，又怕惊扰她的梦境，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窗外雨声渐歇，只剩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顾燃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直到手臂发麻也不敢动，突然，他在朦胧中感到有温软的东西靠进怀里，原来是孟秋在睡梦中自发地寻到了热源，额头抵住了他的心口。
　　他极慢极慢地收拢手臂，抱得小心翼翼，仿佛怀里是场易碎的幻觉。

　　第二天一早。
　　孟秋站在洗漱台前刷牙，从镜子里看到顾燃正把床单塞进洗衣机。
　　他穿着居家裤，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普通的居家男人。
　　孟秋突然想，他们好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冷漠，但默契。
　　“今天上班？”她吐掉嘴里的泡沫问道。
　　顾燃往洗衣机里倒了洗衣液：“嗯，昨天是硬挤出来的假期。”
　　孟秋擦干脸，拍拍他肩膀：“顾总日理万机啊，我自己回去就行。”
　　顾燃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