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里的水》顾惜之

4、三

　　三尺宣纸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眩目的红莲花。她托腮沉吟了一会，冷不防一滴墨从笔尖上直落下来，渗开。“呀！”她忙拿草纸去吸，已来不及了。不由撅嘴看着，一脸悻悻之色。
　　“怎么了？”他抚上她的肩，“之秋？”
　　她往纸上努努嘴。
　　“呀，我老婆画得可真好。就是差一点。”
　　她恼了：“人家又得重画，你还笑？”
　　他俯身在她耳边热热地吹气：“花爱蝶，蝶恋花，没有蝴蝶怎能显出花的馥郁芬芳呢？”说着，他取过一支小白云，调了石青和淡墨，在那污点上晕染几下，凭空便有了一双几近透明的翼。
　　“蝴蝶？”她一笑，“也就是你这种狂蜂浪蝶。”
　　“我要不是狂蜂浪蝶，怎娶得美人归？”
　　“少来！”她佯怒地拿笔杆一戳他，蘸了明亮的深蓝色，点入蝶翼。凤蝶欲飞。
　　他上来，掐住她的柔肩：“你说我多有福气呀，娶了这么个好老婆。又会裁衣，又会做饭，又会写写画画的，真正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将几支毛笔往盛水的易拉罐里一插，交叉了手臂，回身奇怪地盯着他：“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嗳，这种程度的甜言蜜语你就受不了啦？我追你的时候不是还给你写过情诗吗？你听：秋天，露水在林间滴落。我的新娘，你为何独自徘徊。吻上你前额的那只红蝶——是我——我伫立在枝头为这一瞬等待了一个春秋。枫叶，为这个吻而死去……”
　　“不要再搬弄那些狗屁不通的诗了。”她握了嘴笑，“快五点了，你还不去幼儿园接小雨？”
　　他不理，径自去吻她的耳朵：“当年我说要娶你，你爸爸可气得脸都青了……”
　　“……”
　　“雪花膏、花露水、爽身粉我都给你买了，你看。”他从包里掏出盒子瓶子放在桌上。
　　她拧开雪花膏盖子，挑出一点儿闻闻，有幸福的眩晕。
　　“老婆？”
　　“嗯？”
　　“我升职了。”
　　“真的？！”
　　“我说过，要凭本事让你们娘俩过得好。”
　　“国理……”
　　“嗯？”
　　被他在后圈住，之秋忽地转头在他额上亲一下，然后慢慢地红了脸：“恭喜。”
　　“晚上我们去吃小馄饨庆祝吧。之秋你不是很爱吃那家店的酥皮吗？”
　　“好。”
　　“之秋，我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受苦。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给你买金项链，给小雨买新衣服。我们把那辆旧自行车换了，还要台电视机，你说好不好？”
　　她抚上他的脸：“你这胡须该剃了——刚才我都刺到嘴。这几天忙工作都忘了吧。我不要那么多钱，我们一家好好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