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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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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九月，白昼渐短，夜幕降临得愈发迅速。晚霞依依不舍地隐去，最后一缕阳光刚被地平线吞噬，昏黄的路灯便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倾洒在路面上，漾开一片片柔和的光晕。
“秦沨哥哥！等等我！”
静谧的晚风送来阵阵女孩清脆而急促的呼唤。
高大的男子无奈地停下了脚步，片刻后，时雨飞奔上前，绯红的裙摆摇曳，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给你发了微信，电话也打了。你怎么都不理我？”
秦沨言简意赅：“在忙。”
时雨闪烁着亮晶晶的眼眸，鼻翼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镶嵌着某种晶莹剔透的钻石，因而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也幻化成了某种价值连城的明珠：“你戴了我给你买的领带！”
“随便拿的。”秦沨的态度依然冷淡。
时雨有些失落，但很快点开手机，邀功似的举到秦枫面前：“好吧，刚才你在开幕式上的讲话我都录下来了。你瞧，拍的好清楚。”
秦沨自然不会对这类视频感兴趣，这种大型活动向来有专业的摄影师，不日就会在各大公众号和财经报上发布。他只是注意到了时雨青葱白皙的手指，每一根都修长匀称，而精心修饰的指甲呈现出一种樱花般的柔粉，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观赏、把玩。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秦沨很快移开了目光，深黑的眸子依旧冰冷无澜。
时雨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角，仰头注视：“有事！我是想告诉你，我加入了妈妈的课题组，以后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了！”
“什么？”秦沨眉心一皱，声音沉了下去，“商阿姨居然会同意你胡闹。”
时雨没来得及说的是，其实严格意义上她只能算旁听，并不是课题组的成员：“我会很乖的，不会打扰你们做实验。其实之前你推荐的那些书，我一直在看......”
她刚起了个头，就被秦沨打断：“你不适合那里。”
秦沨凝视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商时雨，你才刚上大二，课题组研究的范畴对你来说太过超纲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科研，我觉得你有必要好好考虑你妈妈的建议......”
“我不想去国外读书！”
商时雨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就想留在A大，每天陪在妈妈身边......偶尔在实验室见你一面，不可以吗？”
秦沨的目光再次变得嘲讽而无奈，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不自量力。
这样的眼神，透露的究竟是何意味，时雨再清楚不过了。
从她六岁上小学开始，就在商景云的眼中无数次见到过。
“.......我怎么可能不发火？她连这个都不会！”
“好了景云，你冷静点，小雨还是个孩子。难道你从一出生就知道傅里叶变换么？教育小孩和教育学生是两回事.......”
“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适合学理科？老师，你一定弄错了，她头脑很好，只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小雨，妈妈想送你去国外念书。以你目前的成绩，参加高考......”
时雨眼底浮起一股滚烫的酸涩，用力闭了闭眼，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妈妈已经答应我了。况且，只是旁听而已。”
秦沨态度坚硬：“本科生没有旁听的先例。”
“可是钟心就去了！”
时雨登时有些不忿，轻声嘀咕：“她明明跟我一样大......”
秦沨听她提起钟心，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
“钟心十七岁考入A大，十九岁已经修完本科阶段的课程。虽然毕业证还没发放，但她的科研能力跟课题组的成员是一个水准。你也明白，她跟你是.......”
“不一样的。”
似是于心不忍，秦沨最后的尾音含糊地噙在了嘴角。不知眼前一贯任性的大小姐，究竟听懂没有。
时雨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一时无话。树影婆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将路灯的光线切割成斑驳的图案。
秦沨低下头：“可以松开了吧。”
时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扯着秦沨的衬衫下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被她攥得皱巴巴，看起来有些不像话。她脸颊一烫，快速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道：“秦沨哥，再过半个月是中秋了，我妈让你回我家吃饭，你会来的吧？”
秦沨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意外身亡。大家津津乐道智心创始人在国外一边读书一边创业，但鲜少有人知道，秦沨创业的第一笔原始资金，就是由商家赞助的。
平心而论，秦沨很感激商家，因此无论是商业合作还是科研资源，他都会第一时间照顾商景云。但是，究竟该如何处理商大小姐这份一厢情愿的爱意，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秦沨点头：“我会去的。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时雨像松了口气，展颜一笑，露出两颗俏皮可爱的小虎牙：“那就好。我等你哦！”
晚风拂过光裸的背脊，掠过一丝的酥麻的凉意，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打个喷嚏影响形象，时雨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随后提起裙摆，像来时一样，步履轻盈地消失在夜色深处。
*
下午第二节大课的钟声敲响，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穿梭于湖畔小径，许悠然站在桥边，百无聊赖地等了快十分钟，才看到时雨慢吞吞走出教学楼，身旁跟着同系的女生李木木。
“好慢啊你，被留堂了？”
悠然随口一问，时雨便委屈地举起手掌：“看到了吗？”
许悠然一头雾水：“什么？你新做的美甲？”
“Yes！”时雨得意地端详片刻，撅起唇瓣：
“张青云女士刚才把我痛骂了一顿，说没见过这么长的指甲能敲代码的！还不许我穿裙子！”
许悠然夸张地“哇”了一声，忍俊不禁：“她是嫉妒你穿得好看吧！”
时雨今天穿的是CHANEL的经典套装裙，上衣短裙都是小香风的设计，中间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腰。许悠然先前也试过，但这种浅粉色很容易把人衬黑衬土，唯独时雨才敢纯素颜穿它。
李木木忍不住说道：“其实张老师没有不让你穿裙子，只是别穿那么短......”
时雨还没来得及回答，悠然便抢白道：“有区别吗？我们是大学生又不是高中生，这点穿衣自由都没有？”
李木木顿时不吭声了，她隐隐觉得许悠然似乎有点针对自己，几次三番总爱怼几句，大概因为自己家境普通，不像她们那帮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大小姐吧。
惹不起总躲得起，李木木自觉找了个理由先走了，悠然则挽住时雨的手：“跟你说个好笑的事，你知道校外的美食街吗？”
她压低了声音：“听说，钟心的妈妈就在美食街的夜市摆摊，还取了个特别逗的名，叫什么‘状元烧烤’......”
时雨听到“烧烤”微微一怔，脑海中蓦然闪过某些画面：“难怪......”
悠然撇了撇嘴：“高考状元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A大最不缺的就是省状元！”
三年前，钟心以省状元的身份考入A大计算机系。她的户籍地是北方某省的农村，据说家境一般，学校免除了她的学杂费，并许诺了高昂的奖学金。而钟心也很争气，三年来A大最高级别的国家一级奖学金从未易主。
但时雨此刻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就在上个月，她打车路过校门口，出租车司机一不留神撞倒了一辆小三轮。好在及时踩了刹车，人没什么事，但满满一车的食材却遭了殃，全报废了。
时雨下车一看，顿时头皮发麻：三轮车主正是钟心。
当时她过意不去，想赔偿对方，但钟心坚决不肯收，两人拉拉扯扯，闹了好大一番动静。
现在想来，原来那天钟心是在帮她妈妈的烧烤摊运送食材。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难道之前听说过？”
悠然见她不说话，只是怔怔发愣，好奇提议：“反正晚上没课，要不一起去美食街看看热闹？”
“没呢，我也第一次听说。”时雨不可置否，低头看了眼腕表，“再说吧，我得去实验室了。”
悠然不免失望：“你还去啊？不是说那些书呆子个个眼朝天看人，都不理你。”
“今天周五，要开组会。”时雨补充了一句，“我妈也会来。”
三年一届的前端科学峰会下个月要在瑞士举办，商景云有一项科研成果即将发布，平日里忙得没空去实验室，只有每周固定组会才出席。
商景云最讨厌别人迟到，上一回组会时雨不过晚去了五分钟，就被敕令整场都站着，因此她不敢再有懈怠，刚下了课就急匆匆赶往实验室。
她这回来早了，抵达实验室正是饭点，除了“滴滴”运转的仪器，空无一人。
随手找了个空位放下包包，刚要坐下，突然福至心灵，见四下无人，悄悄走到仪器背后的视线盲区，深吸了口气，踮起脚尖，绷紧脚背，原地旋转起来——
时雨知道不应该在公共场合练舞，被人看到了，难免觉得怪异，还会问东问西。但她脑中蓦然闪过一道旋律，心之所向，一时竟无法按捺。
她几乎快一个多月没私下练舞了，原以为会步伐生疏，但旋转起来的那一刻，依然感到身体异常轻盈，犹如起飞一般，整个人轻飘飘地坠入到一个巨大的、摇曳生姿的美梦中。
她从六岁开始练习跳舞，最初只是商景云为了分散她好动的精力，不料却阴差阳错跳了十年。
她原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么跳下去。
她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忽略了角落里传来的细微响动，直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
当一个人专心致志干一件事的时候，最怕被人打断。
时雨也不例外。她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混合着羞愧和惊慌的情绪顷刻间在胸膛蔓延，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怎么一声不响啊，吓我一跳！”
时雨有些羞恼，下意识提高了音量。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不希望被钟心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
钟心半趴在分析仪前，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话未出口，一阵剧烈的咳嗽又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时雨只好暂时转过头去，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人，相貌清俊，笑容友好：“商同学，今天来得这么早？”
这人叫沈逸，是博三的学长，平时实验室里也就他对自己还算热情，每次都打招呼。时雨抿了抿唇，礼貌微笑：“等会不是要开组会嘛。”
沈逸含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穿这么漂亮，要去约会吗？”
时雨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被夸赞漂亮，矜傲地摇了摇头：“没有......”
沈逸显然有些惊讶：“没有男朋友吗？”
“有的。但还没有......”
“沈逸，你给我的数据有问题。”钟心有些沙哑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按照‘情感认知V2.0’模型给出的结果，这些表情数据的分类精度并未达到预设的阈值，误差率明显高于其他数据......”
“抱歉。”沈逸立刻走到仪器前，看了几分钟，“可能是采集的时候干扰较多，导致误差增加。”
......但还没有追到。时雨在心中默默补充。
秦沨太难追了，比她先前所有的男朋友都要难追百倍。她锲而不舍地坚持了三年，也没能令他对自己态度转好半分。
“滴——”一声轻响，是门禁卡划过识别器，开启了感应门。
时雨抬起头，不经意一瞥，刹那间双眸圆睁，心跳狂骤。
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面前，宛如美梦成真。
秦沨单手提着笔记本电脑，卷起一截袖子，露出线条锋利的小臂，环顾四周，面色淡然：
“今天商教授临时出差，本周的组会将由我代替她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