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认哥记》于也安

10、出使

　　这次过年纪铭在李大为家住了好几天，只是基本没碰到过吴明，也不知道这小孩一天到晚的忙什么，天天见不着人影。
　　初五纪铭回了自己家，每天做做作业看看书不知不觉就要开学了。
　　纪铭正做着自己买的数学卷，手机就响了起来。
　　“铭哥，出来玩啊!”纪铭一接电话王峻峰的声音就吼了过来。
　　“你搞什么，怎么这么吵。” 纪铭把手机拿开一些问道，刚刚王峻峰那声差点没把他耳朵震聋。
　　“在KTV呢，就等你了。”王峻峰应该是出去了，声音小了许多。
　　“不去，明天就开学了。”
　　“就是因为快开学看所以更要出来玩啊！你想想，最后半年了，我们这几个月肯定是水深火热的，别的不说，就老王就能把我们唠叨死，还不称现在放松放松！”
　　纪铭没说话，王峻峰在手机里吵吵了半天，纪铭只有开口，“都有谁？”
　　“就是班上一些同学，你都认识。”
　　“行吧，地址发我。”
　　纪铭挂了电话，田淑良正和李大为在看元宵节晚会，纪铭一边穿羽绒服一边说，“妈，我出去一下。”
　　田淑良转过头来看着门口的纪铭，“大晚上的还要出去啊？”然后又道，“注意安全，还有早点回，还要吃汤圆呢。”
　　纪铭边穿鞋边回了声知道了就出门了。
　　纪铭拿出手机看王峻峰发给他的地址，他在公交车站等了会公交，两次都没挤上去。纪铭无奈，今天元宵，看来大家都还挺活跃的。
　　算了，他干脆走了过去。
　　吴明站在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里，他呆在这已经很久了。
　　最近过年，吴建国要他白天睡觉晚上出工。他这两个晚上都在这条街守着，这儿连着有几家酒吧和KTV，常能碰到些喝高了的人，这样他到手的概率就能大很多。
　　吴明拿出口袋里的软膏，半管药已经用完了，他拧开盖子，挤出一坨涂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过年那天，他偷了一个女人的包，没想到居然被那女人抓住了，她连着几个看热闹的人打了他几巴掌，最后可能看他还是个小孩就没送他去警局。结果那天被打的伤刚好，前天晚上他去偷一个醉汉的钱包又被那人发现了，那男人力气大的吓人，他的手腕就是被那个人给勒青的，还好那人醉的迷迷糊糊的不一会就松开了。
　　吴明拧上盖子，把药膏揣进口袋，抬头朝巷子外面看去。
　　现在应该还早，外边路上还没什么人，他还能歇个把小时，不用像老鼠一样只知道盯着别人的钱包看。虽然他现在站在这黑乎乎的小巷子里分明就是只阴沟里的老鼠。
　　吴明蹲下来，他的手握住口袋里的小马，塑料制品比他的手还要凉。
　　他想起了纪铭，要是纪铭知道他其实是个小偷还会理他吗？
　　肯定不会了。
　　虽然他没上过学，但他也知道“小偷”是什么意思。
　　是大叔大妈提起就会痛骂的人，是其他小孩子吵架时会拿来骂人的话，是在大街上看见警察只敢绕着走的存在。
　　可是吴建国说这就是他的命。
　　从他被捡回来的那天起，他就是一个只会骗人的小孩，现在更是一个会偷东西的小孩。
　　吴明蹲久了觉得腿发麻，他站起来抻了抻腿，他看见路上有个人应该是喝高了，走路走的东倒西歪的，最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吴明闭了下眼睛，今晚要开始了。
　　他从巷子里走出来朝四周看了看，现在还早，那几家酒吧和KTV里没人出来，倒是有几个女生挽着手三三两两的进了家KTV。吴明看向醉倒了的那个人，醉的不轻，躺在地上还发出了呼噜声。
　　吴明直接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那人胸口的位置，果然有个钱包。
　　他把手伸进那人的衣服，把钱包扯了出来。现在没什么人，他不用担心被看到，就算是别人注意了，他还是个小孩，别人看到了也不会多想。
　　吴明拿到钱包，也没翻开，直接就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他转过身准备走，突然一惊，纪铭怎么在这！
　　纪铭就站在离他五六步的位置，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是没想到平时那么乖巧的孩子居然是个贼！
　　“铭哥……”
　　吴明脸涨的通红，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借口都没有。纪铭像看怪物的眼神看的他心慌，脖子也像被梗住了透不过气来。
　　怎么办！纪铭看到了吗！
　　他肯定看到了！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偷了！
　　怎么办！
　　纪铭会打他吗？不，他宁可纪铭打他一顿，只有纪铭别不理他！
　　可是他是个贼，纪铭已经知道了！纪铭会嫌弃他，会厌恶他，纪铭应该远离他的！
　　吴明看到纪铭的那一刻脑子一片空白，然后就是各种想法在脑子里飞，他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铭哥！铭哥！铭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骗了纪铭的关心，他是个小偷，纪铭离他远远的才好！
　　“吴明。”这是纪铭第一次叫他名字，他平时都叫他酷哥，他还以为他真的不再是无名了，原来只是他的梦。
　　“吴明，把钱包放回去。”纪铭说道，他的声音被压的很低，吴明能听得出来里面被强行压抑住的生气与暴躁。
　　吴明连忙把钱包放到了那人身上，又觉得不妥，然后蹲着把钱包放回了那人的上衣口袋。
　　纪铭看着他把钱包放好，顿了顿接着说，“跟我走。”
　　吴明跟在纪铭身后，路灯把纪铭的影子拖的老长，他小心翼翼的绕过面前的阴影，他不想踩到纪铭的影子。
　　纪铭走了十来分钟，在一家夜宵摊子前停了下来。
　　“两份汤圆。”
　　“好嘞，小伙子你们先坐，煮好就给你们上。”
　　直到汤圆端上了桌吴明还是不知道纪铭是什么意思。
　　纪铭吃了个汤圆，见小孩还是愣着不动，他皱眉道，“不吃汤圆的吗？”
　　吴明连忙摇头，拿起勺子舀了个汤圆慢慢的嚼了起来。
　　吴明边吃着边用眼睛瞄着纪铭，坐在对面的纪铭却只是一口口的吃着汤圆没什么反应，他也吃了一口，汤圆甜甜的，可是他吃不下。
　　“吴明，”纪铭终于放下了勺子抬起头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吴明听了连忙端正的坐直了身体，“嗯。”
　　纪铭想了想说道，“你知道有个叫苏武牧羊的故事吗？”
　　吴明摇摇头，纪铭便接着说道，“在汉朝有个人叫苏武，他是那个时候的中郎将，当时的皇帝……”
　　“什么是中郎将呀？”
　　纪铭才开始讲，吴明就眨着眼睛问他，他从开始听故事起就忘了刚刚的害怕，现在好奇更是占了上风。
　　“……中郎将就是一个官职。”
　　“哦，我知道了。”
　　“那我们接着讲，当时的皇帝呢派苏武出使匈奴……”
　　“什么是出使啊？”
　　纪铭抚额，“就是当时的皇帝派苏武去匈奴这个国家，结果一到匈奴就被匈奴王给抓了起来。匈奴王想要苏武当他们的驸马，但是苏武宁死不屈，匈奴王就把他抓了起来，叫他去冰天雪地的北海放羊。他在那里吃不饱穿不暖，每天挨饿还要去放羊，但是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向匈奴王屈服……”
　　吴明睁大眼睛看着纪铭，再一次打断，“为什么他不肯当驸马呀，当驸马多好，可以娶公主还可以吃好的穿好的。”
　　纪铭觉得自己是脑残才会跟小孩子讲这种故事，但他还是耐心的道，“因为他娶了匈奴的公主就是叛国呀，背叛国家是不行的。”
　　“哦，”小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国家比娶公主重要。”
　　纪铭觉得自己快被气的心肌梗塞了，这小子不知道苏武不知道出使却一直在纠结驸马和公主？偏偏他还火上浇油，“那后来呢？”
　　纪铭咬牙道，“没有后来！”
　　“啊？”吴明不知道这个故事怎么就这么结束了，但还是听话的没有追问。
　　纪铭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再次开口，“那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纪铭看着桌对面的小孩道，“其实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因此是我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大的。”
　　吴明震惊的瞪着眼睛看着纪铭，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纪铭，又觉得纪铭好像不需要他的安慰。
　　“我爸爸是因为白血病去世的，治了半年时间，他走的时候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还欠了亲戚朋友好多钱，好在那时候房子还没有卖，不然我和我妈妈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吴明听着纪铭慢慢说着，其实他不懂白血病是什么病，但他这次没问。
　　“那个时候我妈妈得每天去打工，我记得她好像找了两份工，白天做保姆晚上还要去餐厅做兼职，可即使这样我们的生活也很不好。”
　　“那个时候我还小，喜欢吃零食，但是家里没有，我也没钱。有一天我同桌带了十几颗巧克力来学校，我馋的不行，就等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拿了一颗，在回家的路上吃了。”
　　纪铭说着便笑了起来，“当时我吃完就后悔了。回到家我一直不敢靠近我妈，生怕她闻到我身上巧克力的味道，连饭都没怎么吃就一个人躲房间里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死活都睡不着，我觉得我太不应该了，为了吃的就干出这样的事来，第二天我同桌叫我名字我还吓得半死。”纪铭看着小孩认真道，“每个人小时候都会犯错误，但能改就行，知道吗？”
　　纪铭知道小孩的家境，也知道他有怎样一对父母，平时肯定是没有什么零食和零花的，所以他才会经常带小孩去吃东西，让他过的好一点，但没想到小孩还是忍不住去拿别人的东西。
　　他可以理解，但必须把他掰正过来。
　　吴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褐色的眼球，让人看不清情绪。
　　小孩抬起眸子看向纪铭，“我知道了铭哥，我会改的。”
　　纪铭满意的点了点头，“快吃吧，吃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