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和我最般配》观骨

8、第 8 章

　　照样是隔壁小孩的喧闹，混杂着脚步声在外面的走廊，时时还有孩童的尖叫声，穿过门板，这个声音也不见得减弱。
　　醒来的原因大概率是饿了，荀舟站在窗前揉揉眼睛，决定去前厅觅食，这附近真是什么都没有，倒是每户人家住的房子都很大，所以几乎人人都仰仗旅游业，开了民宿，前厅用来做餐馆，后边便是住宿区，实打实的农家乐，等于住在别人家里。
　　在窗前站了一会，丝丝的冷气飘来，总感觉人都清醒了不少，荀舟披上厚重的外套便向前厅走去，途中顺便帮一个小孩捡了玩具。
　　庭院堆了一箱箱的烟火爆竹，这是在常年禁燃区的人少见的画面，荀舟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些烟花小时候也看到过，有种抱过他的感觉。
　　前厅的餐馆暂时没人，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放着无聊的纪录片，大概是讲生命起源一类的东西，荀舟就坐在对着电视机屏幕的位置，翻覆着薄薄的、塑封膜包裹的菜单。
　　一个人……按照东北菜的分量好像不用点多少，荀舟随便指了两个菜，端上来饭菜的分量还是大得出乎预料。
　　等另一个菜的同时，小小的饭堂忽然来了那一大家子的人，上至六七十岁、步履蹒跚的，下至刚退完乳牙的幼儿，这群人浩浩荡荡地占据了大半地方，又对着菜单反复研究了半天，满室都是他们的声音，荀舟默默戴上耳机，自顾自地刷起短视频。
　　等到侧边有块阴影掠过时，荀舟抬头，耳中是循环播放第三遍的短视频和不隔音的吵闹声，视线不由得追随那个身影，直到他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在荀舟的对面坐下。
　　是木一棠……
　　“你……”
　　“拼个桌，没其他座位了。”他说到。
　　荀舟转头看向四周，驼背的老人正咳嗽着盯着墙上的电视屏幕，几个小孩在不大的区域玩起了追逐战，但周围分明还有散落的空闲位置，总不能是因为他的位置正对着电视吧，但是木一棠坐在背靠屏幕的地方……
　　当然，他也不可能动手把人家赶走，然后他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一起吃？”
　　……有那么几秒，荀舟脑海中徘徊的是“掀桌”二字，荒谬一点来想，他应该“啪”地站起来，然后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喊：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还是以前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吗？
　　结果是他循环第七遍还是第八遍的视频，然后咽下口水，说：“也行……”
　　木一棠大手一挥又加了三个菜，荀舟看着他拿菜单的架势，很想提醒他低头看看盘子有多大，转念一想又不花他的钱，便忍住了。
　　等到店家抱歉地说，可能要多等一会儿时，荀舟掀桌的想法再次燃起，回头看眼那一大家子的人，不知道木一棠这几个菜究竟要等多久，刚才到底为什么要答应他……
　　等到相同的视频循环到第十遍，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摘下耳机，带上社交面具，礼貌地说：“好久不见，这几年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过得怎么样？”
　　“蛮好的，读书打工，你呢？”
　　“我也一样……”
　　毫无营养的对话，寒暄过后两人再次陷入无话，耳边的喧闹显得愈发明显，荀舟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屏幕，无聊到一个个回复微信列表的拜年消息。
　　碗筷旁边放着店家附赠的小饮料，刚才忘了听这是什么东西，荀舟端起放在唇边准备喝一口时，又听见了某个惹人厌的声音，“这是蓝莓酒。”
　　“哦，然后呢？”荀舟盯住他，答到，随后挑衅似地喝下一口酒。
　　等到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下肚，他猛然想起点什么，他感冒了，理论上是不能喝酒的……再看看对面的眼神，瞳孔里好像写着无语。
　　荀舟被自己气笑，无力地摸索下耳垂，非常生硬地转了话题：“呃，你现在在做什么？”
　　木一棠的视线从他手中的小酒杯再到冒着热气的饭菜，道：“在游戏行业打工，你呢？”
　　好简略带过，荀舟心想，他说：“我在医院。”
　　“哦，那确实蛮稳定的，很适合成家的工作。”
　　荀舟胡乱地点点头，稳定是指一年四季的高压工作还是没有节假日、双休的疲惫生活呢？
　　木一棠又道：“对了，加个微信吧。”
　　“好。”
　　荀舟回完列表的某条消息，打开二维码递至木一棠面前，对方连贯的动作后，响起提示音，荀舟将手机收回，总觉得木一棠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的时间格外的久。
　　回到微信的主界面，荀舟这才发现，有人给他发了消息，是科室的同事发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带点巧克力。】
　　荀舟下意识看了眼对方的头像，快过年的时候，新来的实习生在群里发了一套戴口罩的小人，科室的各位纷纷换上，所以乍一看，这个头像好像和自己的是情侣头像一般。
　　荀舟产生种有苦难言的想法来，可又觉得解释实在是一件很自作多情的事情，只当作木一棠没看到吧。
　　【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
　　【木一棠】
　　不懂他为什么就在对面还要发自己的名字，荀舟复制过他的名字添加到备注，继续安心地刷手机。
　　等了半天，木一棠加的那几道菜终于上来了，荀舟这才给自己添了碗饭，虽说是农家菜，但还挺好吃的，尤其是叫不出名的野菜，醇厚的口感裹挟着淡淡的清甜，时从前没尝试过的味道。
　　木一棠的感觉大概类似，他的筷子就没停过，趁着难得的间隙，荀舟得以好好打量了一翻久别重逢的人。
　　他黑了也变瘦了，脸上的骨骼愈发鲜明，整个人透出一股非我族类的感觉，很帅很有侵略性的脸，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难怪刚才那一大家子的目光也频频投射到他们这里，平心而论，谁不爱看帅哥呢？
　　他这么想着，那桌便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侧着身子，直直地盯着木一棠，问到：“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俄罗斯血统啊？”
　　“不是，我是正宗的杭州人。”木一棠短暂的抬眸后，答道。
　　“我看你的长相以为你是混血嘞。”
　　木一棠哼笑两声，又道：“好多人这么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坦荡地划过好奇的男人再落回荀舟身上，最后定格到饭桌。
　　荀舟咳嗽两声，总觉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
　　还是中升高的提前班，两个人混得有点熟了后，荀舟那无以隐藏的好奇心就显露出来，他首先想知道的，便是木一棠究竟是哪里人。
　　总之，以他的阅历来看，不像是南方人。乃至于当木一棠表明本人是正宗杭州人后，惊得荀舟直挠头，并且一次性发射了夺命三连炮，其实包括但不限于爸妈哪里人？哪里长大？会不会说方言？
　　得到肯定答案以及方言攻击后，荀舟这才相信。
　　等到高二，两个人重新相遇，木一棠是出了名的高冷，荀舟想要带他认识新朋友，总是会以“你们猜猜他是哪里人”的开场，让大家猜。
　　十有八九，回答者首选新疆、二选内蒙古，反正再再怎么猜都很难想到他是杭州人，此时，荀舟便会勾着木一棠的肩膀，得意洋洋地替他公布正确答案。
　　这个过程中，对面被问之人大概率也会一脸惊疑反复确认好几遍，荀舟更会因此笑得更大声，而最沉默得只有木一棠本人了，那时荀舟只觉得，他大概习惯了外貌给他带来的红利或者关注。
　　再回到饭桌，木一棠口中的“好多人”很难不令他想到这段往事，或许这个人群就是他介绍给木一棠的那些……
　　那大叔似是没问精心，身子坐得更侧了些，他架着一只腿到椅子上，整个人偏向荀舟，又问到：“小伙子，我看你也长得满帅的嘞，你是哪里人？”
　　“我？我也是杭州的。”
　　大叔的目光从他俩之间转了个来回，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俩是结伴来旅游的啊。”
　　木一棠刚想要解释，从人却不给他机会，自顾自继续：“我看你长得倒是清秀的很，有江南书生的味道了，你这个朋友我还真看不出来是杭州人。”
　　木一棠浅笑了下，没在多说什么，视线依然停留在筷子上，看得出来，他还真挺饿的……
　　相反的，荀舟并没有多少胃口，随便吃了几筷后便丢在一边，他还没从莫名的相逢中缓过来，面对木一棠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加速到心跳与扩张的毛孔。
　　这顿突如其来的饭最终以木一棠的落荒而逃告终，他无法忍受与这个人面对面假装陌生人般的坐着。
　　等到木门“咔哒”一声锁住，他的心才安定下来，落到实处，屋内还是静静的，荀舟拿着贴身的换洗衣物走进浴室，这几天室内室外，冷热温差交替，背后总是黏黏的。
　　等到花洒喷出细密水流，上扬的蒸汽在皮肤上形成一道迟滞的水膜，隔着濛濛的水汽，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开始蒸腾流动，他久违地感受到活过来的气息，好像是久旱甘霖的植物终于获得雨露般，涌动的水液将他沉睡的知觉唤醒，此刻，他仿佛透过白纱窥视到久远的、朦胧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