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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冬至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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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冬至,漫天碎雪簌簌扑向地面。
星谷影视基地化妆间内,金属衣架撞上墙面发出刺耳声响。林煦指尖抵着下巴,眉峰微拧,目光冷凝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小畜生!给脸不要脸是吧?”男人暴喝着再次抬手。
林煦眼角抽动,指尖迅速扣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腕,借力一收一推。
男人踉跄着栽向化妆台,台面上的瓶瓶罐罐轰然翻倒,玻璃碴混着粉雾腾起。
不等他起身,林煦已欺身上前,反手将他的胳膊拧到身后压向地面,膝盖抵住小腿。
“放开我!小……”
手指慢慢施力,听到男人喉间溢出的痛呼,他冷冷开口:“再骂一个字,我就拧断你的手!”
化妆室的门“咔嗒”合上,夏漾转身,迅速收回唇角的笑意,抬眸对上等在门口想劝架的人。
原本还低声议论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夏总最近的气压低得可怕,尤其针对霍总。霍总说东,她偏要往西,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谁也不想成为炮灰。
霍司明左手脱臼,瘫坐在台阶上,而那个模特逆着光,斜倚着水泥墙,黑色长发遮住大半张脸,手上捏着一只未燃的烟。
霍司明抹一把嘴角的血,指着秘书让人报警。
夏漾按下秘书手里的电话,指尖碾过她手腕上的卡特亚手链。
目光掠过鼻青脸肿的霍司明,掩住心底的畅快:“你们两个是互殴,警察来了也是带走一对。”
“没教养的小畜生!”霍司明扯松领带,眼底戾气未尽,余怒牵扯到夏漾,“你怎么还护着他?”
“公司正处于非常时期,万一这事被人小题大做,传进盛利集团高层的耳朵里怎么办?”
公司正准备与盛利签订长久合作协议,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能影响公司的声誉。
霍司明被噎得没了话,只得在一旁生闷气。
“让秘书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夏漾眼角凌厉地扫过站在他身后的郭晓洁,转身的同时,眼底漫出厌恶。
她与霍司明交往四年,三个月前,她收到霍司明出轨的视频。
视频里的画面刺激着夏漾敏感的神经,“女主角”手腕上的卡特亚手链泛着冷光灼烧她的眼。
脚本对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匆匆过来:“夏总,刚刚打架的那个模特缠着不肯换衣服,您快去看看吧。”
夏漾从屏幕前仰起头:“找我干什么?找他公司解决!”
“公司?这模特没有公司,是过来兼职的。”
“兼职?”
公司对于广告模特的选择有一系列完整的规定,首先第一条,就是不得雇用兼职模特。
但没想到有人趁着她出差的间隙改了规定,更离谱的是霍司明不通过自己就同意了新规。
她在心底反复骂了霍司明几个来回,后悔刚刚劝架劝早了。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夏漾敲了几下,没人应。
推开门,她看到模特正背对着门,用力扯脖子上的领带,领带几乎被他暴力地扯成细条状,头因用力不时甩动几下,像只野性未脱,努力挣脱链子的狗,透着滑稽。
夏漾倚在门口,一时没憋住笑出声。
模特听见笑声,转头。
夏漾这才看清他的脸,一瞬间的错愕。
自从得知霍司明劈腿,夏漾开始一点一点抽离自己对他的情感,酒吧成了最常去的地方。
她不喜欢聒噪的氛围,那种昏暗灯光下,静静哼唱出来的旋律最能抚她的心。
常去的那家酒吧叫CRUSH,名字叫的露骨,实际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东西,只有鸡尾酒和驻场的歌手让她着迷。
林煦有一双特别的瞳仁,是那种淡棕的颜色,像是自带催眠的能力,看久了会让人晃神,记忆中,母亲的瞳仁也是这种神秘的浅棕色,只可惜后来她产后抑郁加重,成了众人眼里的疯子,眼中就只剩一片浑浊。
林煦显然对夏漾毫无印象:“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过来帮帮忙。”
夏漾慢慢踱到他面前,这才注意到他下巴有一块淤青。
“你们公司的人都喜欢扒门缝儿?”林煦扬起下巴,目光直直地盯着夏漾,言语间满是尖锐与防备。
夏漾挑眉,说话还挺冲,踱近半步,伸手帮他解领带:“第一次做模特?不知道LINK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手贱?”
林煦后仰,极力与她拉开距离,眼神中满是警惕:“不会有下次了。”
“这么排斥?”指尖跳跃几下,领带便从他脖子上落了下来,领口敞开,精壮的胸膛撞进视线里。
“你能管?”林煦反问。
夏漾退开一步,抱着肩膀看他,摇摇头:“管不了,我们跟LINK是合作关系,不过你有切实的证据,我可以帮你报警。”
显然,他没有证据。
林煦咬牙,缓了缓情绪,问:“我报名的时候,中介公司收了我二百块钱,说结束工作后找他退,我现在联系不到他,你们能给我退吗?”
夏漾再次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模特公司是第三方公司,跟我们也是合作关系,收费是他们公司的行为。像这种先收费的公司基本上都是骗子,事后是找不到人的。”
“我来你这,搭了路费不说,还赔了二百。”林煦几乎咬碎牙根,直觉地认为她不是个好人,这个公司就没有好人!
“以后长个记性吧,还有什么问题?”夏漾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在林煦眼中,却好似带着戏谑。
“那男的打我的怎么算?”
“他好像伤得比你重。”
“漾漾!”霍司明站在门口,目光不善地盯着林煦,“跟他废什么话?打碎镜头的账还没算呢!小畜生!”
“你他妈再说一遍?!”林煦扬起拳头向外冲。
夏漾侧开一步挡住他:“你身上的高定西装,坏了脏了都是要赔的。”她开口提醒。
林煦脚步顿住,低头一脸凶狠地看向夏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怎么?还想打我一顿?”她扬着脸,一双杏眼对上他的浅瞳,神情淡漠。
不知为何,林煦心底的火,在对上她眸子的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彻底灭了。
夏漾见他没有动作,抬手整理起那条被折腾得皱巴巴的领带,转身走到门口,对钟颖说:“你看着他把衣服换了,今天所有模特穿过的衣服都要拿去干洗消毒,弄好了再还给甲方。”
林煦听出她话里的嫌弃,眼底蒙上一层羞愤:“等等!”突然出声叫住她。
眸光一暗,双手迅速动作,几下便扭开衬衫扣子,当着夏漾和霍司明的面,利落地脱下衬衫,紧接着,又解开腰带,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腰带垂直落地。
夏漾猝不及防,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他丢过来带着体温的衣裤,抬眼,见到他漫不经心地叉着腰,眼梢带着挑衅。
他身形高大健硕,宽肩窄腰,胸膛厚实,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饱满,完美的人鱼线顺着髋骨的方向,消失在平角内裤的腰线里......
看出他眼里的挑衅,夏漾暗笑他幼稚,不过这身材确实养眼,再配上一张野性十足的脸,倒是挺适合吃模特这碗饭。
“你,你!”霍司明杵在门口气的说不出话。
夏漾听见霍司明气得失语,唇角勾笑,笑容里,满是报复的快感,眼前这小子虽然混不吝,但先是揍了霍司明一顿,这会又气得他抽风,算是帮自己解了气。
她不顾身后暴跳如雷的霍司明,上前一步,眼睛钩子似的顺着林煦的腰线往下滑:“怎么不脱了?”
没等到对方掩面仓皇逃跑,林煦倒是意外,他挑眉,抬脚,利索地脱掉西装袜,递给夏漾:“好好洗好好消毒。”说完走到衣架前穿自己的衣服。
他后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生生撕破了美好的画面。
夏漾将衣服随手丢到桌子上,开口问:“之前跟你谈的日薪是多少?”
林煦的脑袋刚从领口里钻出来,头发凌乱地挡在眼前,不解地回头:“一千。”
“收款码,我付给你。”
在场所有人愕然。
......
雪越下越大,车轮碾过西郊公路,防滑链在积雪上刻出两道暗痕,像某种未愈合的旧伤。
夏漾倚在副驾驶窗边,羊绒手套虚拢着手机,面无表情。
“怎么在海市待这么久?”霍司明单手握方向盘,刚接回来的胳膊还不太敢动。
“我不在,你不是更快活?”夏漾是公司的创始人,但霍司明是公司的注册法人,法律上来讲,她在给霍司明打工。
霍司明笑着捏住她的指尖:“胡说八道什么呢?”
夏漾没躲,就让他握着手指。
她心里清楚,此时摊牌与他闹掰,无异于被公司扫地出门。
能叫一思进,莫教一思退,她已经在另谋出路。
在海市辗转半个月,几乎踏遍所有股权中介公司,为的就是变卖自己手里的股权,等钱拿到手,再狠狠甩霍司明两巴掌。
但转让股权这条路,远比她想象的难。
“你认识那个小畜生?”等红灯的时候,霍司明开口。
夏漾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降下半掌宽的车窗,探手出去接雪粒子:“说话别那么难听,出来赚钱都不容易。”
车子继续行驶,霍司明试探道:“你认识他?”
夏漾合上车窗,眼睛望着风挡玻璃前落下的雪:“不认识,看他长得不错,年纪又轻,说不定以后能成名,想留个好印象。”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类型的模特?”声音透着冷意。
“谁不喜欢年轻的,鲜活刺激,”她挠有兴致地看向霍司明,“是吧?”
车内陷入沉静,霍司明专心开车,夏漾也不再说话,眯眼休息。
轿车驶进别墅区,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在夏漾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引擎声刚落,霍司明解下安全带:“他摔了LINK的相机,换一个机头要十多万!就这么不追究了?”
“他一个穷学生,你指望他赔?”夏漾解开安全带下车,高跟靴陷进庭院的积雪里,“闹到最后不还是要公司买单,何必呢?”
廊灯将两人的影子劈成参商。
玄关水晶灯下,霍母踮脚擦她肩头的雪粒:“哎哟夏漾,这雪天路滑,还以为你们不过来喽。”
夏漾人美孝顺又讨喜,老两口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地就叫儿子带她回家吃饭。
晚饭吃得压抑,夏漾演得辛苦,终于熬不住,扯了个理由离开。
......
景林路CRUSH酒吧,林煦裹着一身风雪推门而入。
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肆意地贴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眉峰突出,鼻尖挺直,勾人的细长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皮肤略粗糙,唇边有刚冒出来的青色胡茬,看着野性十足。
浅棕色的眸光不经意地扫过酒吧,抬手拍落肩头的碎雪。
黄头发酒保眼尖,瞬间满脸堆笑,抬手打招呼:“煦哥!”
他神神秘秘地从吧台下掏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递到林煦手里:“煦哥,今天头一份,是店里的常客。”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瞄向角落里坐着的女人。
女人身着香奈儿套装,羊毛卷,烟熏妆,夸张的耳饰,张扬的气质。
“一身的名牌,身材没话说,认识一下?”黄毛挤眉弄眼,表情夸张得就差没直接告诉人家我在努力帮你约了。
林煦眼皮都懒得撩一下,脱掉外套,搭在吧台椅上。
身上的衬衫被胸膛撑得紧绷,宽阔的肩背线条毕露。
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接过纸条,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揉烂了丢进水桶里。
目光落在吧台堆积如山的彩灯彩球上,声音低沉:“这什么?”
酒保:“挂门头上的装饰,老板去找梯子了,”他突然睁大眼,大惊小怪地说,“那女的过来了!”
林煦瞥一眼身后大步流星走过来的女人,抓着彩球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