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嘟会侦探社》澄诗

3、存在的见证

　　药盒里的药所剩不多，并且看上去空落落的，即使算上吃完的药板仍然有很大的空余。应该是被斐波勒斯拿走了，不过在他尸体处没有找到。
　　马普尔抽出一板，压破铝箔，取出里面的胶囊。拆开胶囊，将内容物倒在掌心，再用大拇指均匀抹开。
　　“细沙状的白色粉末，是普通胶囊剂型而已，这就不对了。”
　　艾米莉歪着脑袋，好奇的问：“哪里不对？”
　　“斐波勒斯得的病顶多是长期心理愧疚引起的心悸，应该服用缓释片或微球胶囊这类作用缓慢，持续时间长的制剂。这种明胶做的普通胶囊，遇水即化很容易药物摄入过量。而且……”
　　马普尔点蘸起小撮药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艾米莉舌头上。
　　艾米莉先是眯起眼，面部扭曲，最后吐出大舌头哈气：“好麻，像是吃了一大口麻椒。马普尔小姐好坏，不和你玩了。”
　　马普尔幸灾乐祸的笑：“哈哈哈，抱歉抱歉。我摸药粉的时候就感觉到手指刺痛，是因为里面掺杂了微型电机啊。带着外壳吃没感觉，直接吃粉就会被电。”
　　艾米莉气鼓鼓的抱着双臂，扭过脸去不看马普尔，她的脸也鼓成了胖乎乎的小包子了。
　　玩归玩闹归闹，过量的药物和里面的电机就是斐波勒斯胸口痛的真正罪魁祸首。那男人没有选择下毒药，而是采用这种更为隐蔽的方法将斐波勒斯置之死地。
　　马普尔打开抽屉，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摞文件，上面印着基因双螺旋样式的LOGO，可这基因序列不是按照互补配对排列的，两条链上的碱基一模一样。
　　艾米莉把头凑到马普尔旁边，感觉很熟悉：“根据数据显示，这是Ewe-lamb的企划案。”
　　翻阅文件，马普尔仿佛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基于“海拉细胞”极高稳定性分裂的特质，在器官克隆的成功案例上进一步尝试完整人个体复制。并研究生长环境、社会教育、营养摄入等后天条件对于主体及克隆体的影响。
　　针对自然人的克隆实验因涉及伦理问题，是被国际公约严令禁止。就算有人为暗藏的巨大利益选择铤而走险，小规模的没有能力，大规模的则逃不过EAC的铁腕镇压。
　　漏网之鱼？还是EAC有意包庇？
　　接着往下翻，是张实验体的档案。贴有女孩的照片，右侧详细记录着她的出生年月，血型，喜好，代理看护人等信息。而名字一档赫然写着：艾朗沃斯。
　　马普尔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时间像被无限拉伸，耳边响起高频的嗡鸣声，要把她的耳膜击穿。
　　椭圆形的门，门框由交错的齿轮构成，中央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有风吹过，但那风既不是来自前方，也不是后方——而是来自某个不属于现在的地方。
　　又是讨厌的幻象，这些究竟是什么。马普尔抱头跪倒在地，指甲不经意的嵌入进皮肤，带出肉屑。
　　艾米莉跪下来，双手捧住马普尔的脸，用拇指轻轻为其擦去额上的冷汗：“马普尔小姐你怎么了？需要为你采取紧急治疗手段吗？”
　　艾米莉的手指，有着柔软的温度，像是融化的蜜糖。
　　马普尔回以同样真挚的笑意：“我没事，谢谢你，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梳理思绪，确信这只是个巧合，世界上那么多人，总有几百几千个叫“艾朗沃斯”的，不用大惊小怪。何况艾米莉的存储卡和女孩本就有强关联，没准是系统有bug，在身份绑定时读取信息出错了。
　　抽屉里还躺着把9毫米手枪，拉上枪膛的状态，马普尔卸下弹夹，里面也是填满子弹的。至此，最后一块拼图凑齐，马普尔已破开层层迷障洞见事件的谜底。
　　“斐波勒斯是被那个男心理医生杀的。”
　　“你推理的很正确呢，侦探小姐，是我太小瞧你了。”
　　不知何时，“死神”把枪口抵在毫无防备的马普尔后脑勺上，铁质枪口的冰冷透过马普尔的发丝渗入头皮。凶手呼吸平稳，手指放在扳机上发出细微“咔哒”声。
　　马普尔把手上的枪放到地面上，把它踢远，举起摊开的双手以示没有危险。
　　“吼，很识趣嘛。我可以让你选择喜欢的死法，是想要个痛快，还是喜欢我先打烂你的手脚？”
　　“呵呵，你连杀人都需要别人选方式？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没自信。还是让你的同伴动手吧，我更喜欢他那种杀伐果断的男人，更帅气。”
　　什么？我哪里来的同伴？凶手就算再精明，终究没有专业杀手的心理素质，他被马普尔的话带跑偏了，下意识扭头，手也被上半身带动远离马普尔的头。
　　只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也绰绰有余。
　　“检测到持枪威胁，立即采取无害化行动。”艾米莉的虹膜由浅蓝转为猩红，解除液压关节限位器，足跟迸发出火星突进到凶手身前。
　　她四指插入凶手拇指与枪柄的缝隙，指甲盖弹开，露出微型吸盘锁死扳机后方，物理杜绝走火可能。掌缘如手术刀般劈向凶手桡神经丛，引发其神经性脱力。
　　之前，艾米莉因仿生人第一定律掣肘，无法使用手枪保护斐波勒斯的安全。今天，她没有错过机会，精彩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证明了自我，也洗刷了冤屈。
　　没错，那张照片见证的不是仿生人射杀主人，反而是仿生人在保护主人，这也是那把手枪到最后都没有发射的原因。
　　马普尔为艾米莉感到由衷的高兴，不过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情绪。
　　男人怒骂道“畜生，你在干什么！”
　　艾米莉坚定的站在马普尔身前，用身躯护住她：“艾米莉不是畜生，艾米莉是主人的好伙伴。”
　　马普尔捡起地上的枪，得意洋洋的瞄准男人的头：“艾米莉不能用枪，不代表我不能用啊。
　　你假借心理咨询的名义，往斐波勒斯先生的药里加入微型电机，加剧了他心悸的症状。
　　很高明，但要是药被斐波勒斯带出去了，你的手法一查便知。你大概是知道他有随身携带的习惯，既然在他的尸体没有药片，那会在哪呢？
　　你把客厅的器皿都打烂，最终在茶壶里找到了已经溶解大半的药，你迫不得已把粘黏有药的碎片带走。
　　重返现场不是提前知晓我要来，是为了回收书房里剩余的药吧。”
　　男人被枪指着，却没表现出惊慌失色的神情，反而倾佩的拍手叫好。银白色的长发遮住他轮廓锋利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完全正确。”
　　马普尔握着枪的手指不断抓紧，全神贯注的盯住男人，生怕他下一秒原地消失：“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谁，Ewe-lamb是什么样的组织，都有谁参与了，你们现在做到什么程度了，那个女孩人在哪。”
　　“贪多嚼不烂，侦探小姐。我先勉为其难回答你一个问题吧，我叫梅森鲁克，负责组织中的对外协商工作。
　　斐波勒斯正是被我招进组织的，他希望通过我们的项目复活自己因意外而死的女儿，为此给我们投了很大一笔资金呢，这所豪宅也给我们做了场地。”
　　男人语毕，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放到袖口的暗红色玫瑰别针上，似乎是在优雅整理仪表。
　　“咔”——细微如针尖落地的声响，别针裂开，纳米级气溶胶与空气中的水分反应，瞬间膨胀成浓稠的灰白色烟雾。
　　马普尔慌忙朝着雾气中隐约的人形胡乱开枪，那是梅森放出的假身，他的真身早已贴地爬行逃之夭夭了。马普尔试图冲破迷雾，却被烟雾中悬浮的阻燃凝胶颗粒黏住鞋底，像被无数蜘蛛网缠绕。
　　豪宅外传来梅森的嘲弄声：“后会有期，希望你下次能抓住我。”

　　中式餐厅内，异乡人托腮沉默的听完马普尔的案件汇报，他的眉头微微一沉，像两柄黑刃缓缓合拢，在眉心刻下一道冷峻的阴影。
　　“你脸色很不好，是这家店的饺子换馅料了？”
　　“我猜的果然没错，EAC里出叛徒了。在斐波勒斯失去至亲时，我们就对他进行了重点盯梢，居然没查出这个组织的存在。”
　　说到斐波勒斯入会的原因，马普尔有种难言的复杂情感，不是简单的羡慕或悲伤，而是存在性孤独的爆发。
　　她以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是否有一个人会为她哭泣。
　　想着想着，马普尔的嘴里被硬塞进一个饺子，是艾米莉塞的。
　　“他们说……拥抱会让人好受些。”艾米莉张开双臂，姿势略显僵硬，像是第一次练习跳舞的人。
　　马普尔主动的投进她的怀里。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