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等日出》L沐风12

2、缺勤

　　这句话把江钰泽从工作中抽离，他先是一愣，后恢复平日的温和。
　　“很快嘛。”江钰泽伸手接过白瑞岁的问卷，一目十行，快速过滤这些回答。
　　“好，我大概知道了，以后每周我都会辅助你进行一次场景模拟，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他从办公椅上起身，示意白瑞岁跟上他。
　　电梯里，江钰泽按下四楼的按钮，电梯即将关闭时被人从外部又打开，迎面走来另一位医生。
　　“哦，这不是江医生吗？”男人笑道。
　　“陆医生，好久不见。”江钰泽也笑脸相迎，伸手回握对方的手。
　　“我听说医院调派来一个资历很深的年轻心理医师，没想到是你啊，最近怎么样？”电梯门缓缓关闭，俩人开始短暂痨起日常。
　　“在外地那么多年，还是回来N市更好，最近也不是很忙，也可能是我刚回来，医院给我接手的患者不是很多。”
　　“这样啊，以后有机会吃个饭，咱们好好叙叙旧。”到达三楼，电梯门再次打开，陆医生边说边走了出去。
　　“嗯，一定。”江钰泽的话连带陆医生一同隔绝在电梯门外。
　　“没想到江医生的人缘挺好。”白瑞岁心说，她对江钰泽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有点清冷感，附带点成熟稳重，原以为他这样的人，人际交往方面会差点，实际却相反。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再反应过来时，江钰泽笑盈盈看着她，抬手随意抹了抹脸。
　　“没有没有，我来这里接受治疗两年，这个医生第一次见。”白瑞岁连忙解释道，为什么感觉刚才的行为像那种犯花痴呢？虽然他确实挺帅的。
　　“我跟他共事过，是我的前辈，后来我去外地学习顺带在当地停留了一段时间。”四楼到达，江钰泽先一步迈步，挡住电梯，让白瑞岁先离开电梯。
　　四楼的装横很简单，以治疗室为主，还有医生和护士的休息区，江钰泽带着她左转右转，停在407治疗室门口。
　　他伸手从外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锁，推开门，这里便是江钰泽的治疗室，配色以白色为主，相关内饰多是灰色调，边边角角被主人填满了生活气息，比如窗台上养殖了一盆盆栽，白瑞岁在植物方面是门外汉，不清楚这是什么植物。
　　只觉得这间治疗室因那盆植物而多了一分温馨感，光是看着也让人舒心。
　　江钰泽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回头见白瑞岁对窗台上的植物兴趣浓厚，始终注视着，不禁低声一笑。
　　“你对这盆植物很感兴趣吗？”
　　“也没有，就是觉得它好看，很养眼。”
　　“我听说养些植物可以调养心境，对患者的治疗也有帮助，所以我就去买了一盆回来。”江钰泽倚靠在办公桌前，阐明这个盆栽的来意。
　　“这样啊。”
　　江钰泽引导白瑞岁坐在单人沙发上，把椅背调平些，让她半躺着，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屋内的蓝牙音响播放出舒缓的纯音乐。
　　“现在放松，放松身体，放松大脑，什么都不要想，根据我的问题来慢慢思考。”
　　白瑞岁的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椅背的角度调整的刚刚好，她的全身随着音乐的进行渐渐放松，江钰泽似乎还点了香薰，鼻尖萦绕着淡淡幽香。
　　“我们先从最初的记忆点开始，高中时，都会有新生军训，还记得军训时的某些详细状况吗？或者说，某些有趣的事情。”江钰泽还是靠在办公桌前，一面问一面填写治疗记录。
　　“嗯……刚开始大家都不是很熟，比较拘谨……”白瑞岁的思绪发散，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刚步入高中大门的场景。
　　白瑞岁自小聪慧，成绩方面从没让父母和老师失望过，是他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高中也不例外，单就中考成绩，能在年级前十开出一片天地。
　　她本人不会太过张扬成绩，一直低调，被问及中考时也很含蓄，这让班里人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如同温顺的绵羊般。
　　“听起来，你们班级应该很团结友爱吧。”江钰泽说。
　　“对，不过也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白瑞岁接着回忆道，江钰泽记录完，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
　　军训那天，白瑞岁站军姿时觉得肚子不适，向教官打报告后去了卫生间，回来发现原先的班级位置发生变换，加之全部人都是统一样式的军训迷彩服，她还没把班里人的面孔认全，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班级在哪儿。
　　“军训时临时离开队伍找不到班级很正常，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江钰泽追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班上有个长相非常好看的男孩子，靠他认出来的。”白瑞岁说这话时自己都想笑。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男孩子的具体样貌你还记得吗？”江钰泽笑了笑，手指的动作也没停。
　　“记不大清了，依稀记得他有点偏瘦，这都过去很多年了，那时候保存的同学手机号的电话卡丢了，所以现在始终没和她们联系过。”那场大火夺走了很多，不单是她的父母。
　　白瑞岁也不好意思再问同学们要一遍电话，学习上的任务紧，这些事也就不了了之，成为了她高中的一个遗憾，毕业后的同学四散在天南海北，中间产生的联系白瑞岁一概不知。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思考过度，脑袋就会很疼，现在也不例外，许久未疼过的头阵阵发力，白瑞岁单手撑着头。
　　“再回忆下去会头疼对吗？”江钰泽迅速察觉出白瑞岁的不适，终止了协助回忆，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对…”白瑞岁抿了一口水，不去想头疼就会减轻。
　　“下次头疼的话记得提前和我说，我会尽量减轻问题的进一步深入，今天的治疗先到这里吧。”江钰泽收起记录本。
　　“下周有时间的话可以再来，提前预约我的坐诊，周末的每个时间点我都有空，然后这是我的电话，连同微信也是这个账号，有什么不适或者不懂的，随时联系我。”
　　眼见白瑞岁的眉头舒缓，江钰泽递出一张卡片，上面写有一串数字。
　　白瑞岁对照数字，给江钰泽发送了好友申请，江钰泽通过，一个头像为窗台上盆栽的人加入了白瑞岁的聊天列表。
　　盯着这个盆栽头像，白瑞岁不禁想笑，哪有医生的头像是这个的。
　　从医院出来，时间刚过正午，白瑞岁午饭还没吃，顺路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点蔬菜和肉类，耐不住天气炎热，回家后的她一身汗。
　　周末的时间眨眼溜走，白瑞岁抱着教案，踏着上课铃声步入教室，教室一贯嘈杂声不断，白瑞岁咳嗽了几声，附着纪律委员的喊声，嘈杂声平息大半。
　　“嗯？那边的座位怎么空了一个。”靠墙的边缘座位，放在桌上的板凳还未拿下。
　　“老师，她请假了。”班长举手说明。
　　“有说请到什么时候吗？”毕竟快期末考试了，白瑞岁不想有人因请假而耽误课程的教学，跟不上进度可是很致命的。
　　“没有，班主任没和给我说。”班长回答，白瑞岁点头。
　　“有和她熟悉的同学吗？等她回来后记得把今天的笔记给她补上。”班里一阵沉默，白瑞岁一个人带三个班的语文，实在记不得每个学生的面孔，只留有大致印象。
　　这个位置坐着一个女孩子，存在感较低，性格内向，不大爱说话，上课时常低着头，白瑞岁提醒过她很多次，她一般不会缺勤，今天出奇的请假，不免得让人心生疑惑。
　　很快，这份疑惑被课程冲掉，她打开页面上的PPT，讲授起当堂课的内容。
　　当老师的通病就是因长时间站立而产生的腰椎问题和说话过多产生的咽喉问题，白瑞岁也逃不过，结束课程的她坐进办公椅时，腰部的酸胀感犹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她侧身，用手揉捏着。
　　“白老师，下课了啊。”杨柚一抱了一摞作业本。
　　“嗯，今天连上三节课，可算是能坐一会儿了。”一个上午四节课，连续站了三节课，同时口干舌燥，杨柚一进来前，她刚灌了两杯水。
　　“星期一都这样，咱也不是第一次排到这种课表了。”杨柚一教授历史，鉴于是副科，比白瑞岁多了个班，相应的疲惫程度多一倍。
　　杨柚一把作业本放下，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扇风，边扇边吐槽她授课的教室，空调坏了半个月，也没人来维修，连带学生一块儿遭老罪。
　　“学校也真是，不招新老师来分担就算了，空调也不修，我都去主任办公室哪儿催好几天了。”杨柚一接着吐槽。
　　“没准是看快要考试了，不打算报修了。”白瑞岁附和。
　　“那这跟要我老命有啥区别？本来打工就烦，现在更烦了。”很难想象，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杨柚一说自己命老。
　　“哎，二班今天少个人知道吗？”片刻后，杨柚一又说，她也带那个班的历史。
　　“知道，我听班长说她请假了。”白瑞岁点点头。
　　“真稀奇啊，快考试了家长还会给学生请假。”杨柚一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家里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耽误一下吧，那孩子挺乖的，应该过不久就回来了。”白瑞岁又去接了杯水，夏天对水的消耗量特别快，她记得这桶水是上周周五放学前，办公室里的男老师搬进来的，这就已经没了一半了。
　　“主要是，她是我课代表，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选两个课代表，不然一个请假，我作业本都得自己搬回来。”学校奉行小班额，一个班最多四十五个人，一本作业还好，四十多本就不好了。
　　“刚认识你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懒。”白瑞岁带的三个班，六个课代表，平时她都不忍心让那六个孩子搬太重的东西，作业本她也会帮着搬一点。
　　“我刚认识你时也不知道你是个慈悲心怀，咱都这么累了，你还想着学生呢。”杨柚一开玩笑说。
　　“没办法，我乐意。”白瑞岁把杯子放下，继续揉捏腰部。
　　“好好好，不和你说了，我下节还有课，先走了。”杨柚一再次拿起教案，快步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归于平静，腰部的酸胀感减轻不少，白瑞岁伸了个懒腰，找出手机，思考今天中午回家吃什么。
　　屏幕顶端推送了一条新闻：N市第八中学，一女学生被数人围殴，现已送往第一医院。
　　第八中学？不就是自己这吗，白瑞岁点进那篇新闻帖子，现场的照片和视频拍的都很远，乌泱泱的人群里混杂着几声哭喊和谩骂。
　　心头一揪，不知为何，白瑞岁的第六感告诉她，视频里这个被围殴的女孩很可能是今天请假的那个。
　　“第一医院。”白瑞岁念着这几个字，鬼使神差点进江钰泽的聊天页面，呼出键盘，打了一行字过去。
　　—医院今天是不是来了一个女孩？
　　消息发出去不久得到回应。
　　—是，今早从第八中学哪里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