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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二十五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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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婴这时总算睡醒,探出小脑袋,四下张望“咦,那不是舍生塔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潮落连忙做了个噤声动作,继而释放神识与它交谈,“方才听到几个弟子在谈论一起连环凶杀案,所以想问问珏诗。”
“连环凶杀案?为何我一直未曾听说过这件事情?”燕婴脑海中满是问号。
潮落低调缄默,宗中弟子脱阳至死,多么惊悚的凶杀艳案,哪个门派会大张旗鼓四处宣扬,若非她恰巧听到,她也不会知道。
转眼来到舍生塔,绕过守门弟子,来到塔底密室,却空无一人,潮落满是不解,珏诗怎会不在?
等了片刻,仍不见他归来,潮落也不好再等下去,只得悻悻离去。
回到房间,她托首侧卧在床,望着窗外发呆,燕婴则在她身边游来游去,最后落在锻被上舒服打滚。
“丫头,丫头,你怎么又在发呆了?”
不知她何时养成了发呆的习惯,动不动就走神。
潮落闻声收回视线,眼露怅然。
“星然怎么还没回来?不知他在外过的怎样。”
“老想那没良心的小鬼做什么!走之前也不见来看你一眼,更何况他跟着他师父,哪会受什么苦。”
“呵呵,也许是小师叔祖不许他来,所以他才没来同我道别吧。更何况他先前还生我气呢。哎,小孩子难免总会有些娇气。”
更何况是出身帝王家的星然。
燕婴脸上表情满不赞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丫头,我去找下涿单,一会就回来。你刚回来,就不用陪我去了,好好休息吧。”
“恩。”她颇有些意兴阑珊。
燕婴走后,潮落挨着枕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不多时便骤然惊坐起,单手按住胸口轻喘不已,怎么又是那个梦?
从皮母之河出来后,她就再三梦到同一个梦。梦中是一片含苞怒放的桃花林,其内落英缤纷,花香浮动,粉色花帷中一长发女子背朝于她跪坐在地浅浅低吟,曲调悲情而凄苦,仿若载着无边无尽的哀愁,歌声随风袭来,卷起她心底莫名的伤,凄凄伤感散落一地,切肤彻骨,每每让她心痛剧烈,难以呼吸方惊醒过来。她不喜欢这个梦。花开的那么明艳,那女子为何那般悲伤?而她屡屡梦到这个女子,这又是为何?
潮落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沏了杯凉茶压压惊,等候燕婴,结果等了半响,仍不见它回来,潮落正欲出门寻它,棕逢却匆忙走了进来,将她拦住。
“小师妹,笏捭峰来人传话说是掌宗召见你。”
宗中素来由信鸾传言,只有急事方会派人传话。
潮落心中疑惑。
“哦。掌宗何事找我?”
“传话弟子并没多说什么,师父让你立马赶去。”
“恩。我知道了。”
潮落连忙赶到离殿,见到涿单真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带到殿后书房。
涿单真人面色严肃。
“燕婴叔帝骤至成年,不能再留在此界,却执意不肯离去,非要见上你一面,你快快去里屋见它罢。”
潮落心中一慌,顾不上回话,转身掀开侧屋门帘闪了进去。
燕婴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躺在床上,全身活力似乎被抽尽,火红莹亮的小身子光彩褪尽,化作幽冥深红,不复原先润泽,身上神光也极为微弱,骤明骤暗,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
潮落心头泛酸,眼眶湿润起来。片刻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她来到床边,半跪在地,颤抖的双手轻轻抚上它生机微弱的小身子,入手一片冰凉。怎会突然就到成年期了呢?怎会?
燕婴察觉她到来,慢慢张开双眼,挤出一个微笑,“对不起,丫头,看来我不得不回去了。本想等你成仙后一同离去,原来却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燕婴是天地稀有灵物荧龙。
荧龙这一族群极为奇特,只要进入成年期便可成神,而唯有成年后的荧龙方具备生育能力。它们的基因遗传因子极为强大,新生荧龙往往会完美继承母体的强横实力。
故荧龙孕育万年方出世,一现世便天劫重重,劫难多多,渡过千年的危险期方入幼年,此后一生无忧只待渡过长达数百万年的漫漫成长期,最后撑过成年劫难即可成神。只是,这成年劫因是它们成神的最后天劫,来的也格外凶险,需得捱过九九八十一道紫黑玄雷。幼龙往往难以单独扛过这最后天劫,落个灰飞烟灭形神破灭的悲惨下场。所以,幼龙渡劫都会在母体荧龙守护下进行,就算无法熬过成年劫,也可以保住小命,再修个数百万年重新来过。
燕婴渡劫在即,心情郁结,再度私下凡界散心,本想游玩一番不过数日便回去,岂料冥冥中自有天意,偶遇潮落,心神为她牵挂,欲待她飞仙后才去应劫,所以迟迟拖延不愿归去,结果没想到,区区数百年,它却是等不起了。
潮落含泪微笑。
“傻子,该回去就早些回去。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是她不该过分依赖它,让它以为她是它的责任,舍不得抛下她离开,它才瞒着她不告诉她,是她拖累了它。
“你又没错,何必道歉。丫头,好好照顾自己,待我渡过劫,再来寻你玩。”它虚弱说道。
神是不可以来凡界。
潮落继续微笑。
“我怎么都会好的。你不要多想,不要来找我,等我去找你玩。”
“记住,等我去找你哦。”
燕婴轻笑,脸上泛起一丝奇异光彩。
“丫头……”
话未说完,一道神光洒下将它带走。
呆呆望着小蛇原先躺的地方一片空白,潮落慢慢收回的空荡手,眼中隐忍多时的泪哗然留下,她紧紧抱住自己,燕婴,不要再回来。突然,毫无征兆,熟悉的眩晕再度呼啸而来,晕死前她不由低声诅咒,该死,它居然又发作了。
在外等候的涿单真人只听内室传来重物着地“嘭”的一声响,暗中奇怪,疾步走了进去,却发现床上燕婴已消失不见,该是回它本该待的地方了,女弟子潮落则斜卧在地,眼角挂泪。
涿单真人当她因叔帝离去过度伤怀以致晕厥,长嗟一番。此子至情至性,本该不是坏事,但性子终究太过执拗,须知聚合离散本安天命,强求不得,何必贻忧在心,愁结衷肠,伤痛如斯。遂命人将她送回房让她好生歇息。
半夜珏诗寻来时,她依旧在昏睡。珏诗只当她真睡去,也未唤醒她,一脸心事重重的他坐在桌边默默望一阵就又起身离去。
翌日,棕逢得知燕婴已走,想到潮落与它甚是亲密,如今它走了,担心潮落心中难受,特来看望她,结果敲了半天房门,却无人应答,以为她已出去不在房中只得去它处再寻。
潮落便又昏睡了一整日,直到夜间珏诗再来,这才发现她不对劲,急忙给她喂下解药,又渡气与她,半响过后,潮落才幽幽转醒。
醒来头痛欲裂,她揉额坐起。
“珏诗?” 声音有些嘶哑。
“是我。”
“你再躺会,待不痛了再起不迟。”
“我好些天没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只是随意四处走了走而已。”
“上次我去岢绗,听到他们谈论一件事,说是宗中弟子连续离去死亡,这倒是怎么回事?”
“此事与你无关,你也并非岢绗中人。还是别将此事记挂心上,以免招来是非。”
“可是,星然是岢绗的啊。”
“潮落。”
“恩?”她不解望向他。
“听我话,安心修炼,莫管此事。”
珏诗凤目一片幽深,让她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潮落低头不语。
他轻叹。
“以后尽量保持心境淡然,不要再病发了。”
“恩。”
他立在床边并未像以往那样轻柔她发,她敏感的察觉到他似乎有些变了,心中有些不安。
“珏诗。”
“恩。”
“是不是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
珏诗轻笑。
“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潮落颓然,他不回答,是不是暗示他也会走。
“呵呵。潮落,别胡思乱想。”
她没胡思乱想,燕婴走了,他也总归是要走。
潮落想辩解,却沮丧的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了?
珏诗陪了她好一会,直到星辰稀落,天光隐亮方离去。
潮落郁郁寡欢的抽过被子盖在头上,暗念淡定,让自己什么也别想。僵躺了半日,依旧烦闷,干脆掀被起床,走了出去,四处任意胡乱飞行。
薄凉山风迎面吹来,扇动衣裳猎猎作响,满腔的离别愁绪似乎也被风吹散,潮落这才觉得心里稍微舒畅。她定神望向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狱洹峰,转而想起谪幽长老,急忙掉头离去,眼角却捕捉到一道银光闪过,好奇望去,却发现那道光影朝着玥甸峰急速坠去,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潮落面露疑色,喃喃低语,“谪幽长老?他去哪里做什么?”,继而也朝玥甸峰飞去。
可待她抵达时,谪幽早已不见踪影,潮落好笑摇头,自己为何跟他过来?不觉好奇心又泛滥了。既然找不到,不如回去,她便转身回房。
待她走后,一道颀长人影隐在丛林暗处,银发垂腰,目光凌厉的望着潮落离去背影,片刻之后,方收回目光,朝林中深处走去。
潮落一回房就发现闻念儿坐在桌前小声啜泣,抬头望向她时双眼通红,凄凄惨惨的唤道:“潮落。”
她走到她跟前,“怎么了,念儿?为何哭成这样?”
“呜呜……”
闻念儿一把抱住她,在她怀中大声痛哭。
时候还早,潮落担心吵醒他人,只得施了个隔音术。
“好念儿,到底怎么了?”
“呜呜……芮师兄他……他……他不要我了……呜呜……”
潮落皱眉,前日他不是说要去见她么?好好的怎会突然变成这样?她轻抚她的背,“你先别哭,慢慢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闻念儿闻言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我怎会误会……呜呜……方才我去找他……他便说我烦人……让我不要再去找他……他不想见我……”
说完又伤心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