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丢了生死簿》緋雪非雪

14、地府一日游

　　喵喵挑起下巴，傲慢地说：“既然如此，你们去办事吧。”
　　白无常冲上前来，骂骂咧咧：“你什么态度呀，你当心一点，好歹我们也是有地府编制的正规差役，不是你呼来唤去的。”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拳头。黑无常拦住他：“算啦，算啦，老白。一起共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把关系搞那么僵嘛。”
　　白无常白了喵喵一眼，冷哼一声：“屁事不干，一天天就知道发号施令。”
　　喵喵又恢复了夹子音：“我也可以和两位大人一起去捉拿人犯，喵。”
　　黑无常干笑两声缓解尴尬：“区区小事，哪里能劳烦上神尊驾？这两人屡次作奸犯科，我和老白都看在眼里。只是我等人微言轻，往日里纵有微词也无处陈情。既然上神发话了，小的们这就去捉拿两人归案。”
　　白无常双唇紧闭，面露不悦之色，嘴角也在不断抽搐。黑无常打哈哈道：“我这兄弟不会说话，请上神多担待。”语毕，两无常就一起消失了。
　　吴东看得目瞪口呆，手肘碰了碰喵喵的手肘：“黑白无常哪个是范无咎，哪个是谢必安？”
　　喵喵摇摇头：“地府里没几个能分清他们的，这两形影不离，性格却完全是两个极端。”
　　深夜，城郊的一处老洋房改造的私房餐厅顶楼的包厢里，院长在一群药代的吹捧下忘乎所以，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灌酒。主任为了活跃气氛，拎着一只酒瓶到处跟人碰杯。
　　彩色玻璃花窗背面，隐隐浮现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正是黑无常范无咎和白无常谢必安。
　　黑无常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模样的小圆盘，对着院长的方向晃了晃，圆盘上的指针一圈又一圈地转，很快就拉到了顶。又对着主任测了一遍，也是如此。
　　他收了小圆盘，对白无常说：“这两个的邪恶指数都是十万帕斯卡，也是巧了。”
　　白无常说：“电子功德盘的最大数值就是十万帕斯卡。”说着，在小本本记下：恶贯满盈。
　　眼见着已经到了凌晨三点，酒桌上气氛正嗨，白无常伸出一根红缎子般的舌头，把院长和主任都卷了一遍。
　　“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院长眨了眨眼睛，告辞道。
　　主任紧随其后：“明天还要上班呢。”
　　桌子上的一群人笑嘻嘻地告别：“后会有期。”
　　院长晃着车钥匙，摇摇晃晃地走在前头，主任深一脚浅一脚，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主任：“院长，叫个代驾吧。”
　　院长：“深更半夜，荒郊野外，哪有代驾接单？”
　　“可是您喝那么多，”主任犹豫道。
　　院长酒劲上来了，胆子也大了：“可是什么可是？上车！”
　　眼见着两人上了车，黑白无常坐在车顶，用法术驱动着汽车，穿过一条条乡间小道，摇摇晃晃上了高速。
　　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黑白无常交换了一下眼色，从两个醉鬼的鼻孔里勾出他们的魂魄，下了地府。
　　“啊啊啊，鬼啊！”两人惊出一身冷汗，酒意全无。
　　主任扭住院长，一顿胖揍：“都怪你，非要醉驾，自己活够了也就罢了，连我也被你害死了。”
　　院长尖叫着挣脱：“你个狗腿子敢打我，简直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主任：“老子低三下气伺候你这么多年，为的是出人头地。现在命都没了，自然不用再跟你客气。”
　　两人有来有往，打得难分胜负。黑白无常一个拽住院长，一个拽住主任，拿出许久不用的枷锁和镣铐，将他们双手双脚都捆了，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白无常清了清嗓子：“尔等蛇鼠一窝，恶贯满盈，丧尽天良。我等奉命捉拿，带你们前来地府定罪量刑。”
　　黑无常安抚道：“二位阳寿将近，带你们来地府参观一趟，就当提前适应一下新环境。”
　　两人还要啰嗦，却身不由己，踏上黄泉路，过了鬼门关。
　　“鬼差大人！”主任常年做狗腿子，身段很是柔软，见黑无常比较好说话，立刻满脸堆笑地讨好他。谁知黑无常板起面孔：“谁跟你套近乎呢，还不快走？”
　　白无常却放下了身段，笑嘻嘻道：“老黑，你好好说话，别吓着人家。”
　　院长心里一凛：怪不得叫黑白无常，来去无常，性情也是无常。
　　第一层是拔舌地狱，两人都是搬弄是非，指黑为白的家伙，于是就给他们各锯了一截舌头。
　　相对于二人的种种劣迹来说，搬弄是非并不算什么大罪行，是以两人都没有任何不适。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把两人推进了下行电梯。
　　电梯门在B4打开，这里竖着一面镜子，镜子底下是一汪清泉。这汪泉水叫做吐真泉，镜子叫做显罪镜。凡是人间的灵魂，喝了此泉的水，就会将这一世所做的种种恶性尽数说出，镜子里会幻化出相应的作案场景。根据罪行大小，选择他们应该去哪一层地狱接受惩罚。
　　两人一进来就嚷嚷着好渴，趴在地上一顿狂饮，喝完了就开始诉说自己所做的恶事。
　　院长假公济私，利用职位之便开设多家医疗器械公司，又让医院在自己的关联公司里高价采购不合格的器械。
　　主任这些年来和院长深度绑定，院长所做的坏事他都有份。
　　比起在职场中媚上欺下，不合格的医药和器械带来的疾病和死亡则有着更大的因果。
　　尺寸不合规的产钳被送进妇产科，产妇大出血，胎儿也没有保住。
　　高价采购过期的心脏支架，尽管手术很成功，还是造成了病人的长血栓，缩减了他们的寿命。
　　滥用昂贵的没有什么作用的药物，把病人的小病拖成大病，即使治好了也带来各种后遗症。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
　　就连黑白无常都看不下去了。
　　医生、医院应当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却令这样的蛀虫身居高位，挤压有道德的医护人员的生存空间，拿人命当儿戏。
　　就在他们长吁短叹时，院长说出了更加骇人的事。
　　他年轻时是个穷医生，为了赚钱，和某个通阴师做交易。
　　黑白无常脸色劇变，一脚将两人踢了下去。
　　地府里确实有一小撮鬼和人间的一小撮人有所往来，但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两个无常鬼能管得了的，他们不愿意卷入纠纷之中。
　　“这是第十七层地狱，你们恶贯满盈，是要下油锅的。”黑白无常说道。
　　两人定睛一看：地狱正中间确实有一口巨大的灶台，一堆小鬼搬着柴火往灶膛里添柴，还有一堆小鬼在一旁拉蜂箱。灶台边上是一个巨鬼，戴着高高的厨师帽，系着白色的围巾。
　　“许久没有人来到这里了，今天一下子来了两个。”巨鬼张开嘴巴，他有许多许多的牙齿，在地狱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锋利、骇人。
　　巨鬼取出一桶芝麻油，尽数倒入大铁锅，拿着一只大铁勺在油锅里搅啊搅，嘴巴里嘟囔道：“今天吃天妇罗盖饭。”
　　院长和主任呆若木鸡，腿不住得发抖。
　　“食材有点不新鲜，要好好清洗。”巨鬼一手拎起一人，放在水槽里，高压水枪一会儿冒出开水，烫得两人皮开肉绽，一会儿又冒出冰水，冻得两人牙齿直打颤。
　　“哎呀，我太粗心了，忘记给食材开膛剖腹了。”巨鬼挠了挠鬓边的一小撮头发，一脸懊恼。
　　“开膛剖腹？不要啊！”院长和主任尖叫，抱成一团，也抖成一团。
　　“算了，算了，时间有限，灌个肠就行。”巨鬼用无色无味的辣椒水给两人灌肠，疼得两人□□，连小肠褶皱都展开了。
　　折腾完这一套，巨鬼给两人拍上淀粉糊，淋上鸡蛋液，裹满面包糠，丢在一旁。
　　“我觉得好暖和啊。”院长说道。
　　“我也是，就像盖上了被子一样。”主任说道。
　　巨鬼拿一根筷子探进铁锅里，见筷子四周冒出一串又一串的小泡泡，又拿另一只手放在铁锅上方试了试温度，嘴里念念有词：“油烧热了，食材可以下锅了。”说着，把两人丢了进去。
　　两人不断哀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无比疼痛。就这样，过了似乎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巨鬼将两人捞起，放在盘子里：“食材终于出锅了，好香。”随后，他伸出筷子，像吃天妇罗一样，把两人吃掉了。
　　两人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又见到了巨锅和守在灶台前的巨鬼。
　　巨鬼咧嘴一笑：“今天是个好日子，来了两个人。吃点什么好呢，不如吃天妇罗吧。”接着就是重复上一轮剧情。
　　如此重复了八百遍，黑白无常现身了：“你们是留在十七层地狱赎罪，还是前往十八层地狱？”
　　主任：“十七层地狱已经不堪忍受了，更何况第十八层？”
　　院长：“第十八层地狱有什么？”
　　黑无常：“第十八层地狱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哦。”
　　白无常：“第十八地狱是最恐怖的，你们需要一刻不停地回忆自己做过的恶事，直到赎清罪孽。”
　　“竟有这等好事?”两人喜出望外，抢着说道，“我愿意下第十八层地狱。”
　　“就等你们这句话了。”黑无常拍了拍手掌，只见四周果然空荡荡的。
　　“终于解脱了，第十八层地狱也没有那么恐怖。”院长和主任庆幸道。
　　“我们要离开了，你们留在这里好好回忆过去吧。”白无常温柔地说道。
　　黑白无常都身影都不见了，只有白无常的话语还飘荡在第十八层地狱：“不过，是在油锅里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