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深锁君王怀》祝好春

27、威胁和本意

　　跪着身体，抬头回答的方迟在听到这最后一个问题时，一刹那的功夫，就又低下了头，恐慌地道：“民女愚钝，不知娘娘为何这样问？”

　　“因为你是他带回来的。”淑贵妃不以为然地说，和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似在思虑，也像在逼问，“你应该清楚，在世人的眼中，堂堂东宫之主亲自带一个女子回来这件事会被传成什么样。”

　　“他们会说，你是太子的倾慕对象，是太子不远千里也要接回来的人，亦是未来东宫的太子妃！”

　　“民女不敢！”听着淑贵妃似要吃人的语气，方迟慌张地认错，生怕再晚一点说话，就会面临杀身之祸，“我从不敢有任何妄想，更不敢对太子和太子妃的位置有哪怕一丁点的非分之想，请娘娘明察！”

　　淑贵妃目光平静，死死盯着害怕的人，不信地说：“你有什么不敢的？既然你选择了跟着陆祁回来，难道就没想过世人的流言蜚语？”

　　“请娘娘明察！”方迟依旧坚守认清自己的原则，再次认错和求饶，不过吐字却是带着颤抖，“我只跟太子见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在那场大火之后，我成为了许府与世人交易的筹码。而第二次就是在这皇宫中了”

　　“说说看。”

　　明白淑贵妃想要听什么的方迟便将事情的起因和盘托出，和唯独解释陆祁之所以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太子殿下想准备一份陛下的寿礼，是一出戏，所以才会带我回来。”

　　“宫中不是没有唱戏班子。为何是你？印象中梨园的灵溪就唱戏唱的很好。”淑贵妃仍然找准关键问题进行问道，而且灵溪二字在她的口中无形间多了些别样的意味，仿佛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为何是自己？那应该要去问陆祁才是啊。方迟心中敢怒，嘴上不敢言，只能强行回答和想尽办法转移话题：“民女只是将太子殿下的话重述一遍，具体是何原因，民女不知，也不敢妄自揣度。娘娘，你喜欢听戏吗？”

　　但很可惜的是，淑贵妃并未按照她的想法来，而是缓缓道：“陆祁是一个好孩子，听话，懂事。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来不抱怨，安排给他的任务，也总是完成得很好。不过有一点，性子却是有些软弱了。但好在他的能力足以服众，自是担得起东宫之主的重任。”

　　这样的意思是她才是那个不听话的人呗。方迟一边毕恭毕敬地听着，一边频频点头，且得亏将头埋得低，才不至于让人看见她眉眼处的凝重，难道所有人都看好和喜欢他，就能百分百确定她也会喜欢他吗？

　　“但有一点本宫不是很理解，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才会让他主动找上你？”

　　“没有关系。”眼下的方迟真切地答，不敢再多说一句其他的话，因为不知下一句淑贵妃还会说出什么。

　　“本宫不信。你且如实招来。”淑贵妃的目光倏地一紧，势必要看穿人的心思，“你已经看到了歇云殿嬷嬷的本事。你还要说假话吗？”

　　方迟重重地叩了个响头，慌乱地说：“民女句句属实。请娘娘明查。我只是一个民间弱女子，怎么会和尊贵太子沾上关系？不是不想，是没有任何机会。”

　　如果行为是一个人心理最好的佐证材料，那方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她要极力证明她和陆祁没有任何关系。

　　“戏文不就是个很好的媒介？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明嬷嬷，让掌刑嬷嬷进来吧。本宫问了这么多，也是乏了。”

　　“娘娘，不该啊，戏文只是死的文字，没有任何感情。”方迟又是往地上一叩，额头瞬间泛红，和清晰可见皮肉下的血红印子。

　　明嬷嬷遵命地唤屋外之人进来的同时，对着淑贵妃提醒说：“娘娘，游戏可还要继续？是否要等你休息完？”

　　“差点忘了这事了。掌刑嬷嬷你且等着吧。”想起什么的淑贵妃忽然坐直身子，和接连两个眼神示意，然后再去看明嬷嬷手中的木盘，问：“规矩还跟以前一样吗？”

　　“一样的。”明嬷嬷轻声答。

　　淑贵妃的手摸上木盘里的东西，微叹：“上一个玩过这个游戏的人怎么样了？最后的结果是？”

　　“回娘娘的话，那人早就成了掖庭中的一堆白骨了。”掌刑嬷嬷趁机道，却是找了一次不讨喜的存在感。

　　淑贵妃并未对人的生死有任何的动容，淡淡地道：“你都听见了吧。方迟，我不介意掖庭又多一具白骨，就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遵命。”方迟的头慢慢抬起来，眼里蓄着晶莹的泪花，却是恐惧的泪水，和只能被逼无奈地去看明嬷嬷送上来的木盘。

　　木盘里是有三样东西，左边的是一支笔，中间是一个步摇，右边则是一颗夜明珠，而与它们分别对应的是一块木牌子，不过却是被正扣住，从而让人不知其上写了什么。

　　方迟些许颤抖地问：“娘娘，如果民女没选对，会如何？”

　　“你觉得呢？”淑贵妃打起哑语，说了就跟没说一样，且有意不去看木盘，杜绝了一切被外人作弊的行为。

　　方迟懂得活动解释权一切归主办方所持有这句话，只是嘴上却是不甘心，接着问：“娘娘，民女还有一个问题，这三个东西里是否有免死之物的存在？否则，这不公平。”

　　淑贵妃忽然“咯咯”地笑起来，下颚侧着，向上成四十五度：“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问，你果然聪明，难怪陆祁会看上你。公平，当然公平，方迟你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哦。”

　　“那我选这个。”在淑贵妃闭眼的间隙，也在掌刑嬷嬷始终注视木盘的情况下，方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那个步摇。且尽管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明嬷嬷暗中有意地用手指向了那支笔。但方迟还是忽视了她。

　　不为什么，只因笔与戏文有着莫名的联系，所以方迟心中总感到哪里不对。一死一生，在这场抉择中，目前的方迟还无法相信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淑贵妃的笑声才刚落地，和先去看了掌刑嬷嬷的神情后，不悦地问：“为什么是这个？”

　　抛开能写戏文的笔不谈，那颗夜明珠，方迟确实不懂得它藏有什么寓意，但相比于步摇，二选一，方迟宁愿选择一个符合她女子身份的物品，这样也算是能解释得通：“夜明珠实乃民女一生都接触不到之物，而步摇却是每一个女子都喜爱的。我喜欢它，所以选择它。”

　　“可你不知道，此步摇是陆祁送给安宁的礼物。你偏偏选中了它。”

　　听到陆祁和安宁的名字一同出现，方迟又是怕了，连忙低头，眼珠转动，声音卑微，“这说明的是，民女也祝太子和郡主此生厮守，永远情深。”

　　“呵呵，你倒是会说话的。”淑贵妃阴晴不定地笑，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当然会在一起。想当初让陛下将安宁许配给陆祁，本宫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呢。只是安宁却是不及你聪明。但天子一言，天下人都得遵从他的旨意。陆祁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陛下万岁。”当下的方迟只能恭维道，“佳人才子理应长长久久在一起，就如相逢的金风玉露，已是胜却人间无数。”

　　“是啊，包括陛下在内，所有人都看好他们。只是——”

　　话语突然中断，空气骤地安静，方迟意识到不对劲，但也不敢抬眼去看，只能和明嬷嬷她们一起噤若寒蝉。

　　直到大约过了半刻钟，在方迟的后背渗出汗水时，淑贵妃才接着说：“只是前些日子，安宁哭着来找本宫，委屈极了地说陆祁不喜欢她了。方迟你说是什么原因呢？”

　　方迟沉默，只能沉默，和空气静到最后只能摇头。

　　“是因为你的到来，陆祁的心思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你可知罪？”

　　原来如此。这才是此行要方迟来的真正用意。淑贵妃无非就是想要替安宁出头罢了。方迟想到那次落水和那次安宁的心碎，已经能大概明白当下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是这怎么能因为她呢？第一，陆祁没说他喜欢的人是谁，第二，陆祁的心思谁又知道呢。方迟心中甚是无语，似乎她的出现就不该出现。因此，她微微不服地答：“回娘娘的话，没有了方迟，也会有另外的人来当这方迟。而且男人的心意，我不懂，但娘娘在这后宫中肯定懂。民女无罪，请娘娘明鉴。”

　　或许是没想到方迟会拒不知罪，淑贵妃的眉头一紧，“然而本宫这当姨娘的不能没有作为啊。本宫该给安宁一个交代。方迟你说该如何？”

　　“自当一切由贵妃娘娘定夺。民女方迟谨听娘娘教诲！”

　　“如此，那便来吧。”淑贵妃突然来这一句，似早有心理准备。

　　然后只见先前在方迟选择物品环节给了淑贵妃暗示的掌刑嬷嬷来到前者的跟前，她用力地扶起方迟的下巴，和不由分说地就是给了方迟左右两巴掌，“这是给你的惩罚。若日后还有什么逾矩的地方，那就掖庭规矩伺候了。”

　　“同时关于喜欢一事啊，方迟，你和本宫都说不清楚，只有即将成婚的他们两个人知道。你说呢？安宁，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姨娘说的是。”这时一直躲于帘子后的安宁郡主先是出声，接着奔着疼红双眼的方迟而来，“但我觉得啊，仅仅是两个巴掌，还不足以让人长记性。我要的是她永远不要靠近陆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