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教唆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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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打开门走进来，外间的光照太亮，看不清他的脸。门扇关闭，灯光重又昏暗下来。他适应了半秒钟，才借住壁灯，看清松木的护壁板特殊的陈旧光泽。
伊姆斯坐在镜台前，手里摆弄着放在那的一个喷雾水晶香水瓶。他透过镜子，用眼神向阿瑟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虽然显得漫不经心，一副懒散相，但的确是在等他的。
“情况怎么样？”
“还好。”阿瑟眉间有一点轻轻的耸动，表示这还好的情况也不过尔尔，“他的确完全进入了情境，甚至恢复了年轻时的形态，但是还没有投射出梅尔。如果再过一会儿还不行，就只能靠你了。”
虽然能看到年轻时的科布是很不错的福利。但阿瑟还是忧心忡忡，如果科布不肯投射出梅尔，只能靠伊姆斯再伪装一次，看看能不能引发他的联想投射。这不像刚刚那一层，只是个简短的印象，而是一个谈吐举止都要完全百分之百一致的整个谈话。在这整个谈话中稍有不慎，都会碰触科布敏感神经的警戒系统。
这就像一个心理治疗。医生引导病人将他的困扰表象化。但在表象化之前，谁也不知道这病魔究竟来自小精灵的恶作剧还是撒旦的诅咒。谁也不知道，这症结会不会突然变成一团黑雾或乱麻，将病人和医生统统纠缠进去。
“你想过结果吗，伊姆斯。”阿瑟在门口站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走上前去，倚坐在镜台边缘，“如果答案不像你设想的那样……”
“我没设想过任何答案，阿瑟。如果我能设想，我就不会费这么大力气去设计我的同事。”伊姆斯需要抬头才能看见阿瑟的脸，“正因为我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当时对阿瑟说的话没有兑现？为什么让他等待，却变成一句被遗忘的空话。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往情深忠贞不二的罗密欧，但一个人对自己有了解，这样的事不会拿来胡说。如果忘记是理由，那么忘记本身是什么原因呢？
“你有没有想过……”阿瑟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也许，原因就是你。”
也许遗忘只是出于你的本性。
“什么让你产生这么可怕的想法？达令！”伊姆斯表情夸张得整个脑门都皱起来，几乎是责怪阿瑟对他无理由的非难，“我真不知道你对我的品行评价居然这么差。”
阿瑟哑然失笑，但笑得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你的做法证实我的评价。”
他所指伊姆斯的‘做法“，是指这个义正词严的责怪之下，伴随着伊姆斯灵巧的手指地抚摩着阿瑟的腿。阿瑟的体脂肪率很低，这意味着他的皮下脂肪很少。当指腹顺着他的肌肉边缘划过，就好像直接触摸他的感觉神经。尤其是这个伸长腿坐着的姿势，感觉更灵敏。
阿瑟差点呻吟出声。他倚靠着镜台边缘没法稳住身形，只好扶住伊姆斯的肩膀。
“我表现好点，你会改变评价吗？”伊姆斯抬起头，双眼亮亮的。
“也许。但不是现在。”阿瑟一边躲闪，一边拉开小抽屉，取出一盒女士香烟，是梅尔喜欢的牌子。他急忙抽出一根，和火机一起递给伊姆斯。差不多该干正经事了。
伊姆斯放开手，接过烟和火，顺手放在桌上，拿起一管口红打开盖子，旋出浓红色的膏体；突然双目一抬，俏皮地坏笑着，看看阿瑟，意思是，你要看吗？
“我去看看科布。”阿瑟脊背掠过一阵恶寒，蹦起来就往外走。跟这家伙调情是一回事，看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抹口红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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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一间灯火通明，宾客满座的客厅。科布的双眼像星星从天下落下一样亮，他今天要娶梅尔，简直是世界上最美满如意的一件事。
阿瑟边躲避着他的视线，边在人群中最后一次寻找是否有科布投射出的梅尔。他看见迈尔斯教授和夫人，看见很多同学，甚至看见一个转瞬即逝的背影，看上去像年轻时的自己；然后，他看见阿丽阿德涅。
他此刻的心情简直跟在斋藤的梦中就会上看见梅尔一样，克制住自己骂人和翻白眼的冲动，他从两个人之间挤过去揪住阿丽阿德涅：“你在这干什么！我说过了至少五十分钟。”
“我只早了十分钟。而且我不会让他看见我的。”阿丽阿德涅还年轻，不擅长应付这种质疑的场面，她闪烁其词地试图躲开，被阿瑟一把抓住手腕拖向旁边的小客厅。
“别去那！”人群中突然挤出来一个年轻的金发姑娘，劈手夺下阿丽阿德涅的手，“他过会儿会去那，迈尔斯教授刚刚说要他过去单独聊几句。”
阿瑟左右端详了一阵，才认出这是二十四岁的西尔维娅。他恨恨地：“你也下来早了！”
“对不起。有点意外……”她本来想利用他们用不上的场景玩个旧游戏，谁知道被阿丽阿德涅探到底。她心里念叨着自作孽不可活，拽着阿丽阿德涅往新娘化妆间走，“我们去那边，科布无论如何不会去那。新郎新娘不能见面。”
“伊姆斯在那呢。”阿瑟看她有点焦头烂额，本着同情的精神提醒了一句。
西尔维娅立刻把阿丽阿德涅推到阿瑟身边，意思是，你来安置她吧。
但是很快，这两位并不专业的监护人就面面相觑。阿丽阿德涅恼怒地一把甩脱他们，扭头挤进人群里去。
“再过大约一分钟……”阿瑟看看手表，“伊姆斯就会伪装成梅尔出来，我劝你现在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去找到阿丽阿德涅。”
阿瑟话刚说完，大厅里突然传来呯地一声玻璃杯破裂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穿着白色纱裙的梅尔摊开着双手，不顾酒杯破裂染脏了裙子，只是目瞪口呆地死死盯着面前的阿丽阿德涅。
“你为什么会在这？”她问，“科布为什么带你到这来。”
阿丽阿德涅直愣愣地站在那，像一只被勇气吹满快要爆裂开的气球：“我想跟你谈谈。”
气氛变得很诡异。
“我宁可希望今天我们都提早了……”西尔维娅心中弥漫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也不是现在我脑子里在想的事。”
“很不幸，他没有提早。”阿瑟转动眼睛，看见新娘化妆间开了一半的门口，伫立着一样也被吓呆掉的另一个“梅尔”。
科布终于投射出梅尔，但在第一时间，这个投射的梅尔看见了阿丽阿德涅。她作为科布的潜意识，认出了阿丽阿德涅。
一瞬间，所有的客人，所有这些投射的防御者的眼睛，像被磁铁吸引的磁石一样纷纷投向梦外的来客身上。
被发现了！
“跑！”伊姆斯把门猛地打开撞倒一个客人，又一拳打倒一个开始像门外冲去。他一瞬间吸引了很大部分人群向他聚集，其余三人身边的压力相对减少了一大部分。
西尔维娅一个肘击打在一个人的颧骨上，向阿瑟大声说：“我们还没失败，科布去小客厅了，还没看见她。带科布去另一个地方。我去找阿丽！”
幸好他们设置了几乎所有能想到的熟悉的地方作为备用，不然现在的混乱他们完全无法应付。
“我带他去广场。你找到阿丽千万远离那！”阿瑟扭着一个人的胳膊叫喊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只有几秒钟，他和西尔维娅之间就堆满了人。
屋子里变得一片混乱，科布不知所以地从小客厅冲出来的时候，局面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他第一反应，是有暴徒抢劫。然后紧接着看见一个非常眼熟的黑发男人扑过来抓着他向外跑。他只来得及挣扎了一下，就听见那男人说“我带你去找梅尔”，然后便立刻跟着他跑了出去。
他没发现，混乱的人群并不攻击他，只是一意抓住那黑发西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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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和寂静。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声音。一点细微的也没有。胸口里的剧痛开始烧灼起来，她忍不住嘶声呼吸。
突然啪地一声，灯亮了。她吓了一跳，看清那盏台灯旁坐着的是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是你……”她身形软下来，靠在墙上站住，“阿瑟和科布在广场。你现在赶快去，说不定能让他再投射一次。”
“你究竟想干什么？”伊姆斯坐在拼花台灯仅能照出的范围内，一战风格的小茶几和他破旧的西装很相称。不必看见他的神色，就能听出他控诉的语意。
“我说过了，我来帮阿丽一个忙。”她靠着墙，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有时间，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说吧。什么事。”伊姆斯点了跟烟。
“阿瑟现在正在广场等你。”
“不要试图骗我。”伊姆斯目光有一丝闪动，如果是平时，西尔维娅会捕捉到这细微的情绪波动，但今天没有。她只是在黑暗里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想来干什么。”伊姆斯继续说，“西尔维娅……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没想到你居然愚蠢到，以为你做过的事没有受到惩罚，就教给别人？”
“伊姆斯。”西尔维娅声音有点虚弱，“我现在真的不想骗你。但是我们现在没时间了。”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的人群，叫喊和砸东西的声音越来越近。
“well……”伊姆斯也感受到毛躁，他知道阿瑟和科布在一起非常不安全，“我只想说一句话，不要让阿丽阿德涅做你做过的事情。”
“伊姆斯…………”西尔维娅无奈地盯着地板看，看了很久，突然无限烦恼地用两只手捂住额头，“你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你记得我对你做过什么？”
“我没有证据，但别以为我没有想象力。”伊姆斯一向以想象力自居。
“我不知道你想象了什么，伊姆斯。我也不能否认，我完全没做你所想象的事……”西尔维娅盯着那部破旧的电梯，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咳嗽声，“告诉我，你对我的指控到底是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阿丽阿德涅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念头是从哪来的？”
门廊的玻璃突然破碎了，无数条胳膊伸进来，像蛇群的进攻，击碎窗框，仅靠蛮力就压碎整个窗户，硬挤进来。
两人不得不跳起来，拔出枪向那些防御者射击，并边打边撤退。在巨大的喧嚣和枪声中，西尔维娅依然能听见耳边好像法官宣判的声音。
“你在教她杀人，西尔维娅。不同的是她杀的是别人心里的死人，而你在我心里杀的，是一个活人。”
“所以，我不需要解释什么了。”西尔维娅回过头：“你已经不记得那个悬崖了，对吗？”
“什么？”伊姆斯正打开一扇后门，他站在门口，正在换子弹，不解地问。
“我知道这不够，伊姆斯，但我想还你个人情。”西尔维娅笑了笑，一脚把伊姆斯踢了出去。
门立刻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教唆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