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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报大楼 ...

  •   我三岁起,就有一堆子人跟我耳提面命:天津那个老日报大楼你可千万别去。
      这一堆字人里包括,我大姨,我大婶,我二舅,我三姑,邻居大哥,还有一群小朋友。
      每次我问起来为什么。每个人都一脸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你不知道啊……然后“啧啧”的转身走了。
      这个谜题一直到我在建筑队的我大舅在我十岁晚上那天晚上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我才搞清楚。
      那天雨下的很大,雷鸣闪电的。
      大家都说邪了门儿了,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闪电。下午五点不到,天都全黑了,大雨和着狂风,到了地面就立即结了冰,在九十年代那种路灯照耀下,惨白的渗人。
      我大舅就在这么一个天气里,跑到我家来了。大舅的脸色比地面的冰溜子还惨,白的更烈一些。进来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直到湿漉漉的走到我妈的背后,吃饭的几个人才看到他。
      “大春!”我奶奶被他吓了一跳,筷子都掉到地上了。
      “妈……”大舅的声音一直在发抖,不,应该说他浑身都抖的跟筛糠子似的,“妈,那日报大楼……”
      “怎么了?”
      “那事儿是真的!”大舅喝了口水,喘了口气继续说。“解放前他们把工人弄死了填到日报大楼墙里的事情是真的!”
      “那都是说着玩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大舅还在发抖,“是真的,我们队砸墙的时候,砸出人骨头了。昨天老刘就说他看到有人没了眼睛,流着血的站在他跟前,动也不动。后来老刘就不见了,我们今天结果给电梯灌水泥的时候发现、发现墙里有几个手指头伸出来……是、是老刘的……”
      屋里几个人都静了,接着我妈和我奶奶互相看了一眼。
      “你把言言带回里屋睡去。”我奶奶给我妈使了个眼色。于是我妈就半强迫的把我拽到床上去了,至于后面大舅又讲了什么我就完全没听见了。
      只是后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周之后,我大舅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掉到水泥缸里去了,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浇注到了日报大楼的新电梯墙里面了。那时候木已成舟,工程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拆墙,直接给了三万块钱。后来似乎还死了几个人,都是挖出来骨头的工人,日报大楼翻新的事情似乎也就消停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被我逐渐淡忘,直到我最近毕业,被分到天津日报大楼工作为止。
      上班第一天就有同事神秘兮兮的对我说:“许言,你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儿经常加班,但是如果过了晚上十点,就千万别坐电梯上下楼,不然你就要倒霉。”
      又是关于那个鬼故事。
      我不屑一顾的笑了笑。

      当天中午下楼吃饭,电梯特别挤,我为了锻炼身体直接选择了走楼梯下楼。日报大楼靠近电梯那个楼梯间有点儿变态,没有窗子,所有的灯都是声控的,时间一长,里面就是一片漆黑。那种任何东西都看不到的百分百的纯黑。
      我刚走下去了两层楼梯,本来亮着的灯就“啪”的一声全部熄灭了。我使劲跺了半天脚,结果没有一个灯亮。
      我正下到一半路,上下都是楼梯,周围试探的摸了一下,我又根本摸不到楼梯栏杆,但是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充斥着整个楼梯间的漆黑寂静的很,渐渐变得过于安静,我最后连耳边毛细血管里的血流声都听的一清二楚,还有自己清晰的心跳。
      接着心跳突然变得急促,而且很乱。
      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我左边儿,似乎是多了一个心跳。那个心跳声感觉起来还湿漉漉的,带着点儿“啪嗒啪嗒……”
      我伸手去摸,但是竟然伸出老长什么都没摸到。这个电梯间宽最多不过一米五,但是我啥都没摸到,只是凭空听见一个类似心跳的声音。
      我开始有点儿紧张了。转念一想,我觉得那里应该站了谁吧?不然干吗莫名其妙的有心跳声,估计对方也跟我一样,漆黑一片不知道往哪儿去。说不定他还真的相信日报大楼的鬼故事,以为我是鬼呢。
      我忍不住觉得自己好笑,转头去看。
      什么都没有……不,似乎并非什么都没有。
      那团漆黑里,好像又什么东西比漆黑要更黑一点、更亮一点。黑亮黑亮的,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然而那个黑亮的东西,分明就像一双人眼睛!
      我猛然意识到没有光亮的漆黑中,怎么可能看到的其他的东西?
      一瞬间,从心尖儿一下子发抖了,我连忙往后退去,想要躲开那双“眼睛”的注视,想要脱离那凭空出现的湿漉漉的心跳。脚底下骤然一空,整个人往后摔了下去,我尖叫起来,却毫无帮助,在空中滞留了一瞬间之后,便砸向了带着棱角的水泥地。
      我猜那是楼梯。
      在一阵天晕地旋之后,我坠落在一片平地上,几乎不敢犹豫猛然跳起来,疯狂的摸着漆黑四周的墙壁,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突然有了门把手,我立即旋转它,猛的冲了出去,扑倒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堂里。
      阳光犹如尖锐的银针,一下子刺的我无法睁眼。
      “许言?许言?”早晨告诉我要小心的那个同事,好奇的看着地上的我。“你怎么啦?”
      “我?”我坐在地上急促喘息,恐惧感此时才犹如滔天巨浪般毫不留情的吞侵着我所有的感官和认知,“我遇见、遇见……”
      遇见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日报大楼左翼正在建一栋新楼,说不定因此电力不稳,至于我在楼梯里遇见的那些,更多的像是一种幻觉。
      我抬头看出去,阳光正从新楼房前面那高耸的水泥搅拌楼上映照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在如此的阳光下浑身无法抑制的发抖。

      然而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周围一旦安静下来,我都仿佛听见在我的左边,有一个“湿漉漉”的心跳声,“怦怦”,“怦怦”的响着。我无数次慌乱的往左边看,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排版加班到很晚,我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电梯和楼梯之间的走廊里,亮着一盏没有生气的白炽灯,灯光昏暗阴森让人有一种走在这里脚步都有回声。
      我顺着走廊走到电梯前面,按了朝下的按钮。回头看看,远处办公室的灯光渗透出来,弥漫在走廊里。一切都和平常差不多。
      只是我需要在电梯楼梯里选择一样下楼。
      我犹豫了一会儿,进了电梯。电梯里的灯比走廊的还要暗。而且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开始关门。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我听见了湿漉漉的心跳在我的左后方响起,空气中似乎都弥漫上了一种带着奇怪味道的潮湿。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了一阵冷风从我的头皮上刮过去。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一下子按住了开门键,在门打开的一霎那,我就跳了出去。回头看着电梯门再次合上,我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我的后背。
      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当我打开楼梯间的门时,那阵风似乎并没有消退,越往下走,这风就刮得越阴森,仿佛要沁入骨髓,直接啃咬上你的神经。
      我走进去关上门,门在合上的时候发出尖锐的“嘎吱——”声,在楼梯间上下回响着渐渐变小,到最后似乎变成了什么人的喘息。接着……那湿漉漉的“怦怦”、“怦怦”又清晰无比的响了起来。
      我在毫无光线的楼道里,踉跄的扶着扶手往楼下冲去。恐惧就好像要在我心头掏上一个洞般,如影随形。
      我不住的安慰自己,只要走出去就没事儿了,全是我胡思乱想,然而渐渐的我却十分肯定,有人跟在我的左后方,一直挨着我的耳边,呼吸者,心跳着。
      楼梯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凌乱又带着许多回声,恍惚间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我,在喘息着。
      怎么可能?
      我嘲笑着回头,然后猛然顿住了,在我的左后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亮着……我往前走了两步,那个东西的轮廓渐渐清晰了,是一个紧闭双眼嘴唇的人。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惊恐的感觉就好像蛇一样缠绕着我。
      “谁……”我颤抖着发声。
      那个人似乎没有听见,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是谁……?”
      那个人猛然睁大眼睛,张开嘴巴。湿漉漉的水泥从他的眼睛和嘴巴里汹涌流出,撞击到地面,发出“怦怦!”“怦怦!”的湿漉漉的声音。
      然而他的眼睛和嘴巴里,本该有着眼珠和舌头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啊——!!!”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腿软的差点要跌倒,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拼命的往楼下跑。
      我不停的在楼梯间打着转,跌跌撞撞的踩着台阶,还在完全无意识的发出尖叫。
      直到我混乱中打开了一扇门冲了出去为止。
      接着天地一下子颠倒,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悬空,然后瞬间往下坠落,下落的时候我看见一轮明朗的下弦月,还有月光下未曾完工的建筑,我认得那个建筑,那是日报大楼左翼的新楼群,而我便是从那高楼中一扇打开的门里冲了出来。
      接着我掉入了一个湿漉漉的不停的下陷的地方。周围充斥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水泥的味道。
      我依然在竭斯底里的尖叫,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直到有一个冰凉的身体缠绕上了我,把我往水泥的最下端拽去,我都在不停的挣扎。我看见对方的头缓缓的转过来,眼睛和嘴巴里一直往出流着水泥。他的嘴一张一合,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许言……”
      我愣了。
      那是我的大舅。
      --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日报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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