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塑》锦晓粤

7、猫

　　没什么。

　　洪阳余光瞟一眼崔既白，对方还在闭目养神。

　　你可拉倒吧。田善放下笔，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今晚你出来一趟，我给你检查一下，顺便改改数据。

　　洪阳瞥一眼右上角的时间，九点。

　　行。

　　收起屏幕，他挂档踩油门。

　　崔既白下车后，头也不回，快步走向电梯间，鞋跟踩着水泥地，“哒哒”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

　　洪阳知道她气没消完，锁好车快走几步，跟上她进电梯。

　　崔既白盯着跳跃的数字，琢磨着前阵子文豪给自己发的消息。

　　当年主办案子的警官和法医家地址都已查出，作为一个新的突破口，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他们家离这都不远，开车就半个小时的事。她打开日程表，未来几天晚上都有饭局。

　　周六去吧。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崔立和张秘书一前一后，面向电梯门，和里面的两人对视。

　　面对这一突发情况，崔既白率先走出电梯，“爸，你怎么来了？”

　　洪阳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出来，全程耷拉脑袋，眼珠子左右滚动两圈。

　　家门口瞬间站了四个人，变得拥挤。

　　崔立瞥了一眼洪阳，打趣道：“怎么，来看看你很奇怪吗？”

　　崔既白腹诽，无事献殷勤...

　　“你带张秘书来是？”

　　“张秘书也算是半个崔家人嘛。”崔立将话题扯回，“我这不来还不知道，我女儿竟然和公司的艺人搞到一块了？”

　　说罢，他还是觉得荒谬，看向洪阳大笑两声，“你小子手段可以啊...”

　　洪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往崔既白的身后又走了一步，借着她的遮挡，用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

　　“爸，你还有什么事吗？”

　　崔立被打断，先是一愣，随后咬紧牙关，“你为了这么个东西打断我讲话？”

　　崔既白的耐心即将耗尽，又不能发作，只好敷衍，“没有，我急着回家吃饭。”

　　洪阳这时抬眼，见崔立的脸色稍有缓解，内心唾弃，死老登！

　　“你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升了，我给你排了个助理，等会小张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还有事吗？”

　　逐客意思明显，崔立太阳穴青筋暴起，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四人不欢而散。

　　崔立领着张秘书上电梯，崔既白则和洪阳一起回家。

　　女儿和昔日保姆儿子的克隆品搞在一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崔立眉头搅在一起，望着车外的灯光，问张秘书，“你说，崔既白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张秘书眼镜反光一瞬，“有可能。”

　　他们这次来是想看看，为什么崔既白的脑机信号一直连不上。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打电话给田善问问，这个玩意会不会影响脑机的信号。”

　　一轮弯月高悬在黑幕中，只有身边的一颗星星陪伴着它。

　　崔既白被她爸突然到访这件事毁了心情，洗漱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小拇指发呆。

　　小拇指仿佛还有余温，崔既白想起刚刚的感觉，又回想起他被打后，故意将脸偏向自己，嗤笑一声。

　　这家伙还挺绿茶。

　　还不知道自己被识破，洪阳在十二点，万籁俱寂的时候，溜出房间，避开摄像头，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他一抖，起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看到他，打开双闪。

　　终于不用吹冷风，洪阳坐在副驾驶上，呼一口气。

　　田善将后座的外套扔到他头上，“晚上这么冷，不知道穿一件外套再下来？”

　　“嘿嘿。”洪阳装傻，穿上外套，“这不是急着来见你嘛。”

　　田善还想说他几句，见他笑得这么傻，又闭紧薄唇，实在骂不出口。

　　洪阳就知道这招百试百灵，笑得更欢了。

　　“戴上设备，我好换数据。”

　　“哦。”

　　洪阳乖乖地将设备贴到自己的胸膛上，闭嘴盯着田善操作。

　　岁月给他添上皱纹，却改不了他严谨古板的性格。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田善训道：“你给我坐正闭上眼。”

　　行吧行吧。洪阳撇嘴，坐正盯着天边的月亮。

　　妈妈看着我呢。

　　洪阳轻扬嘴角。

　　“最近你小心点。”田善将线扎成一捆放进工具箱，“刚刚崔立发消息问我，你会不会干扰脑机的信号。”

　　这下他意识到为何崔立会不请自来，“他开始怀疑了？”

　　田善点头，“看来是了，我已经问了白羽，他还没有回复。”

　　“唉。”

　　“万一有事，你第一时间撤。”

　　放以往，洪阳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现在不同，“田叔，我觉得我们可以拉拢崔既白。”

　　田善闻言瞥了他一眼，“她和崔立关系不好？”

　　“嗯。”窗外车灯闪过，短暂照亮他的半边脸，“她已经发现当年她妈妈过世的异样，才会主动提出...呵，资助我。”

　　“你是说她想调查？”

　　“对，而且她应该开始怀疑她爸了。”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从小长在温室里，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就凭一腔对妈妈的爱就开始调查，其手段和结果可想而知。

　　“我怎么觉得崔既白不靠谱。”

　　洪阳垂眸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觉得她的调查漏洞百出，特别幼稚，可就凭她爸害死了她妈和舅舅，我觉得她还是有机会倒向我们这边的。”

　　“机会确实是有。”田善掏出口香糖盒，往嘴里扔了一粒，“但是你觉得，她会帮助外人来灭自己家吗？那再怎么说也是她爸，给她提供锦衣玉食，让她能高人一等，现在你跑去跟她说，来吧，和我们一起把你爸送进去，让你从此自食其力，没别墅住没豪车开，她估计会觉得你有病。”

　　“她不会。”

　　洪阳回答得斩钉截铁，当田善戏谑地看向他时，他又感到心虚。

　　他这股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是什么让他相信崔既白会站在正义而非是利益这一方？

　　“行动时最切忌的，就是代入个人情感。”田善微微倾身，和洪阳手肘贴着手肘，冷白的月光撒在他的左脸，让他的表情愈发严肃，“不要被你的爱情害死。”

　　洪阳顿时感觉这天就像一座巨大的五指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嗯，但是我还是想试试。”

　　田善一哽，知道他是头倔驴，只好警告道：“试试可以，但是一有不对，我会让你马上撤离。”

　　“好。”

　　今天的天气格外干燥，光是睡觉吸气，鼻腔和喉咙都像被刀片刮了似的，难受得很。

　　崔既白睡得不安稳，最终咳醒。

　　水。

　　她起身下楼，恰巧看到大门那边透出的灯光。

　　一个人影坐在玄关的凳子上。

　　既然一旁的机器人管家没报警，那估计这人就是...

　　“你在干嘛？”

　　崔既白用脑机打开客厅灯，洪阳被灯一闪，眯着眼转身，晃晃手里的塑料袋，“我头有点疼，去楼下买药。”

　　“头疼？”崔既白还是第一次听说，靠着墙壁一脸怀疑，“家里有药，你可以问小胖要。”

　　小胖就是角落里的圆肚机器人，平时主要负责除做饭外的一切杂事。

　　忘了这玩意了。洪阳轻咬舌尖，随后笑道：“嗨，我给忘了这茬了，之前在家我都是想买什么就自己下去买。”

　　尽管现在机器人已经和脑机一样几乎每家一个，有些家长为了培养孩子的独立生活能力，选择让机器人尽量少插手孩子的生活，让他们独立完成各种事情。

　　这也无可厚非。

　　崔既白暂且信了他的说辞，端着水杯上楼。

　　洪阳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真容易相信人。

　　他无奈一笑。

　　休息几天，洪阳和团队成员一起去跑商演。

　　他出门时天还没亮。

　　崔既白本应还在睡觉，听到楼下滚轮的声音，猛地惊醒，穿着拖鞋下楼，撑着栏杆垂头问站在玄关里的人，“你要走了？”

　　头顶上突然传来期望的声音，洪阳一扫早起的疲惫，双眼发亮，转身走到楼梯边，仰头看着她，柔声问：“嗯。不再回去多睡会儿？现在离你上班的时间还很早。”

　　他以为出门前没机会再见她一面，觉得可惜，这下得偿所愿，他可不得多看几眼。

　　崔既白早起脑子晕晕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的行李箱轮子声太大，把我吵醒了。”

　　洪阳有些局促，想着以后自己就拎着它出门，“下次我注意，你快回去睡吧。”

　　“拜拜。”

　　洪阳轻笑，“拜拜。”

　　大门上锁声一响，崔既白瞬间清醒，先跑下楼隔着猫眼看那家伙走远没，确定后，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那只大兔子依旧摆在床头，盯着她东看看西翻翻，最后拧紧眉头站在原地。

　　“呵。”

　　洪阳冷不丁一笑，引得周围人看向他。

　　“洪阳，你笑啥呢？”

　　“家里的猫在翻东西。”

　　“你养猫啦？”

　　......

　　下班后，崔既白第一次见到助理。

　　她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一头短发，穿着正装，表情严肃，在她身边就像是一个保镖。

　　两人在茶馆里简单聊了一会儿，任弦陪她回家。

　　崔既白哪能不知道任弦就是崔立安排到自己身边的眼线，只是现在没有理由把她支走，暂且配合她演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