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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豆腐 ...

  •   舒家庄是九屯村的一处村户聚落,九屯村共有八十余户人家,有十八户在舒家庄,陆家搬去镇上住后还有十七户住在庄里。
      陆科刚走,村里头就有两个女子朝这边走过来,见到程家姐弟,两人忙快步迎上,其中一个个头略矮,身形敦实,声音清脆,满面堆笑,“小程掌柜!东家娘子!”
      陆家有田地两顷多,除了招佃户租种,自家也找雇工种了四十多亩,招的佃户里头家在村里的有三户,洪家曹家张家,这两个女子便是其中一家洪家的。
      东秦的田制与前朝大有不同,自颁布之日起,男丁授田四亩,女口授田三亩,皆是能种谷物的田地,如有新生儿,则是满两岁起从官田里拨田地以租,依然是男口四亩女口三亩,地租官二民八,不纳田赋。至男口满十六服半役,女口满十二,收租田转授田,纳田赋。授田可自种也可转卖租佃,男满五十女满四十五后授田不可流转,人口亡后即收归官有。田令颁布延续至今未改,仅有的两次例外就是两次流民入蜀。洪家没赶上那两次,是狭乡改宽乡过来的,如今老少十一口,授田不到四十亩,尽管比起前朝,东秦可谓是轻赋税薄徭役,但架不住人多,缴完两税,一年到头省吃俭用,家里几个男人农闲出去做佣工,也才堪堪糊嘴。前几年租下了陆家四十亩田地,虽说陆家地租也和其他大户一样的对分制,但陆家收租厚道,既不在斛斗上做文章,也不变着花样增租,耕牛犁头上收的钱也不多,一年下来不但能有余粮养些鸡鸭贴补家用,去年竟还攒下了钱买了织机。洪母和两个儿媳妇轮流上织机,家里这几个月渐有银钱剩余,因着这些,洪家上下都觉着有奔头,对陆家愈发殷勤温顺。
      “你们俩没跟着去地里下苗?”程玉珍瞥了两人一眼,淡淡问道。其实她年龄比她俩都小,这样说话颇不客气,但洪家只是陆家佃户之一,更想要地里出产的卖个好价钱给程家,只要不苛扣,别说说话口气了,打骂他们都能忍。
      “我和二弟妹早起去翻了土,先前看到刘管事来了,就回来等东家娘子你们了。”说话的是洪大郎的媳妇,另一个身材略高的纤瘦女子是洪二郎的媳妇,妯娌俩今天都是要帮忙做饭的。洪二媳妇有点腼腆,和程家姐弟打过招呼后便默默站在一旁不吭声。
      “去叫几个人过来抬鱼,把车上这些都搬到屋里头。”
      “好嘞!”洪大媳妇嘴巴伶俐脚下也快,一边应着一边往村里头跑了几步,喊道:“爹!娘!东家到了,快叫几个人过来抬东西!”
      洪二媳妇往两辆驴车上瞧了瞧,便先去搬头前那车上的米袋子,车夫是个四五十岁的老汉,能在春季出来挣佣工钱的,都是手上勤快的人,赶紧搭了把手帮她把那米袋子抬到地上。等洪大媳妇回身,她已经在搬装肉的筐子了。
      洪大媳妇也不是偷懒耍滑的人,喊了人,听到那边有人应声便跑回来一起搬东西,不过比起兄弟媳妇,她嘴上就闲不住,“东家娘子,先前看到我家桃儿了吗?”
      程玉珍抱着平安,看着余婆把一个大包袱拿下车,“看到了,今日的豆腐是谁去订的?”
      洪大媳妇直起身,飞快瞟了下她脸色,见她并无恼怒之意,这才站近了一点,小声道:“东家前日来交代收货的事,提了一句要做饭,张家今日家里有客,我家就和曹家商量着让婆婆昨天去镇上卖鸡子时在孙家豆店订豆腐,结果昨日晨起见春菜发得不错,公公让扯些嫩苗去卖,婆婆就晚了那么一会儿出门,吴家大姑子就已经到了,还跑过来说豆腐订好了,当时婆婆也没好细问,哪晓得今天那花寡妇早早就送豆腐来了,还说是东家说与她定的。”
      “吴家大姑子?”程玉珍皱眉,半信半疑。吴家住在村东,和陆家素无过节,一家六口,有地不多,前两年倒是有意租佃陆家的地,但是陆家的佃户都是长租,交租很利落,也听使唤,平日人情处得不错,陆科便没换人,只是在雇工时把吴家几个壮劳力雇上。按常理来说,吴家人想从陆家这里讨活儿干,就应该不会做这种惹他们夫妇厌烦的事,可是洪家上下在她面前说话一贯老实,且在陆家和吴家之间做这挑拨是非的事也无意义。
      “她得了谁的主意去订的豆腐?我记得上几次请人做活儿时我和相公都说过不再订李家豆铺的,她家没人听见?”
      正说时,从村里头出来五个人,三男两女,年长的看着五十岁上下,年轻的也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见到他们,忙快步过来和程家姐弟打招呼。
      是洪家老汉夫妇带着孙子,另两人是曹家的儿子女儿,程玉珍示意他们先把鱼抬回去,“鱼都是拿来做菜的,先抬回去清理了,桶要仔细些,都是要还给鱼铺的。”
      公婆过来,洪大媳妇便收了声,搬车上的东西,等到他们抬着桶走远了,这才小声接着前话道:“吴家人肯定听见的,东家你们回回请工做饭,吴婆子和她家大媳妇都在,那还能听不到?我婆婆还跟吴婆子唠过两次,说李家就因那花寡妇不想正道,不单是没了东家的买卖,连隔壁东沟村也没人订他家豆腐了。”
      这些程玉珍都相信,她和陆科对荷花娘子这种做派很是厌恶,也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表露厌烦之心,“李荷这会儿还在村里?”
      “还在呢,除了东家你们,张家也要了两块,还有几家也要了,她豆腐都卖完了,就是不肯走,说是要等着谢谢东家去照顾她生意。”洪大媳妇说到这里,撇了撇嘴,有丝不屑,他们虽都是农户,可也本本分分,干不出那种明明人家夫妻俩过得挺好还非要往上扑的事,那李荷嘴上念叨小时候跟东家一起玩的事,实际谁看不出来她就是想做富家妾,“她这会儿就在你家院子门口,曹婆站在门口不让她进去。”
      “她要谢我家照顾她生意?”是打着名义想见自己相公吧,想起陆科的那句丑人作怪,程玉珍不禁嗤笑,要再嘲讽两句,一抬眼见程玉辉往这边走,便将话咽了回去。
      收货是大事,顺利办完这事,家里又有进账,这可比跟荷花娘子计较那点歪心思重要多了,“玉辉,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这些让他们来搬。”
      程玉辉点头应道:“姐,村正和乡书那边有人去通知吗?”
      本朝田赋商税都不高,对田地出产也不限制,只重在一个严字,在商税上尤其查得严罚得重,偷税漏税轻则籍没家产重则流放,灵泉县好几个大户都因此落得个家破人亡,程家是商籍,程父当家之后对缴税一事极其谨慎。譬如今日来乡下,原该卖东西的农户交税,但程家每次都必要村正和乡书在场核定登入税租簿才付钱收货,用程父的话说,有官家的人看着,大家都心里踏实,不止买卖账目一清二楚,也没人敢在货上耍赖动手脚。
      程玉珍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陆家自己留的那几十亩田地一多半都是种的卖钱的作物,别说今天这种日子,就是平日里也很注意与村正和乡书的交好,“当然,这事谁敢马虎?你姐夫前日就去说过了。”
      洪家今天也要卖些东西,洪大媳妇笑道:“小程掌柜只管放心,袁村正和许乡书昨日午后就过来问了哪几家要卖东西,这会儿估摸着也该来了。”
      程玉辉这才心里踏实了,程玉珍回头招呼余婆,“余婆,拿上那匣子,我们先去老屋那头。洪大媳妇,你一会儿和他们说下,这些是搬到厨屋里做饭的,那车上的东西搬了放到厢房。”
      没有再说荷花娘子,也没有说吴家,洪大媳妇心里稍微有点失望,吴家想租田地,必定要挤走陆家现有佃户的份额,别家不论,她家可是满心满愿要继续租种的,吴家大姑子做出那蠢事,要是东家娘子发怒就好了……不过她心里想归想,脸上堆满了笑,“东家娘子放心。”
      村里的路被人常年踩实了,日头晒了多日,走上去又平坦又干爽。程母虽是农户出身,教养孩子却颇有一套,程玉珍兄妹三人若是在城里,富家儿女的言行风范架势十足,但到了村里,一双脚爬坡上坎也利落得很,象此刻姐弟俩一个想着收货一个想着安排饭食,都心急,再加脚下路一好走,那就是行走生风的主儿。
      陆家在舒家庄的北边,是个一进院的泥瓦房,虽说搬去了镇上,但离得不远,陆科和程玉珍时常回来看地里作物,都要在老屋进出,屋里床幔铺被灶屋一应炊具都是全的,屋后檐下堆满了柴禾,只是没有米面油盐这些。
      姐弟两个走在前头,余婆抱着木匣子跟在后边,不一会儿就看见陆家院子了。
      院门口站了几个人,程玉辉望了那边两眼,刚才他隐约听了一耳朵闲话,“姐,荷花娘子是谁啊?”
      程玉珍已经瞧清楚那边几人是谁了,脸上淡淡的,“乡里卖豆腐的。”
      听着口气不太对,程玉辉余光瞟了瞟自己姐姐,知趣地闭了嘴。
      这时门口那边的已经看见姐弟俩了,有年长的老妇笑着迎上来两步,“东家娘子!小程掌柜!”
      都是认熟了的人,程玉辉含笑颔首,“几月不见,曹老太太还是这么硬朗。”
      老妇听了这话颇高兴,程玉珍也笑着与她招呼,“曹婆,今日又要劳你主勺了。”
      曹婆赶紧摇手,“东家娘子快别这么说,多亏您次次关照,我们家干活的还没吃饭的多,都是厚着脸皮过来打下手装样子,东一下西一下也没个头绪,现在你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东家娘子,小程掌柜,有我们能做的事只管吩咐。”
      跟在她后头过来的两个女子是她女儿儿媳,闻言也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东家娘子有什么事只管分派我们。”
      要说村里的三家佃户,程玉珍最喜欢就是和眼前的这家人打交道。原因无他,曹家人实在,曹婆更是聪明人,说话好听,会做人,会行事,和言行聪明的人打交道,又舒心又省心。
      尤其是眼见着曹家租种陆家三十亩田地后,从一个三间茅草屋的贫家操持到今日宽宽敞敞的五间房,程玉珍挺乐意和他们相处,一则心里下意识觉得曹家日子过得好有自家的功德,二来她和陆科都是勤恳过日子的性子,曹家看着也是,正所谓人以群分,象今天这种做饭食的事上,她头一个叫的就是曹家人。
      “也没什么可分派的,先杀鱼吧,把大骨炖上,余婆,你把拟的饭食单子拿去和曹婆看看,都做哪些菜,你们商量着做。”
      曹婆忙答应着,“方才洪嫂子他们已经抬了两桶鱼进去了,小玲,你和红英两个赶紧去东家厨屋那头把鱼杀了清理了,弄完了再洗肉,东家娘子,我和余妹子先看看单子,我做菜不行,只能给余妹子递点东西打打下手。”
      又笑着加了句,“汤归我,东家娘子你晓得的,我就做汤还凑合。”
      程玉珍知道她这些是谦辞,笑了一笑,移向几步开外推着个木板车的年轻女子身上,淡淡迎上那道盯着自己的视线,“曹婆莫要谦虚,我晓得你灶上的手艺,做饭的事就交给你和余婆了。”
      曹婆十分敏锐,见她看向自己后方,立刻知道她在看谁,忙道:“荷花娘子送豆腐来,说是东家订的,但我先头没得过东家和娘子你的信儿,就让她在门口等你们来了再说。”
      “嗯。”程玉珍点点头。这会儿程家先到村里的管事已经闻声赶过来了,她跟程玉辉交代了两句,让他只管去张罗收货那头,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慢悠悠朝年轻女子走去。
      明昌镇开有两家豆店,一家姓孙,一家姓李,都卖些豆腐豆皮腐乳之类。原先只有李家豆店,建成明昌渡后镇上酒楼食肆渐多,便多了孙家豆铺。除了镇上的铺子,这两家也常在镇子附近的村庄推着板车游卖。孙家有一子一女,长女早已出嫁,老两口照看铺子和孙辈,儿子儿媳两人一起游走村庄卖些豆腐腐乳之类。李家有两儿两女,因最早就住在舒家庄附近村子,李家上下在这一片都是熟脸。李家大女儿单名一个莲字,小女儿单名一个荷字,李莲出嫁后有段时间是李荷和大儿媳两人出来,这两年才变成李荷一人,隔三差五就要来村里转一圈,大家起初唤她李二姑娘,也不知何时,人人都唤她荷花娘子了。
      李家在程玉珍嫁来陆家之前就已经去镇上开了豆店,李莲挎着篮子来村里卖豆腐时程玉珍和她打过几回交道,是个腼腆厚道的姑娘,后来李莲开始带上李荷一起,竹篮也换成了推的板车,再后来李莲出嫁了,换成了李家大儿媳和李荷,直到变成李荷一个人出来叫卖。那几年李家姐妹也好李家儿媳也好,在陆科面前也好在其他人面前也好,买卖都做得本本分分,谁也不曾想李荷会生出如今这样的心思,弄得陆科十分厌烦。
      程玉珍看着眼前娇小纤细容貌清秀的女郎,想到先前她做出娇娇痴痴矫揉造作的那些模样,心里边鄙夷更大于恼怒。
      有女子觊觎自己夫婿,她一开始确实十分气愤,但就像程母曾对她说的,纳妾收婢这种事,看的都是男人,男人若是心不动,自己就会杜绝隐患,男人若是心动了,妻子千防万防也是无用功,象陆科自己没有纳二色的心思,平时就极留心男女避嫌,在外凡有异样,回家头一件事就是和她说清,用陆科的话说,家里妻儿和睦,日子越来越好,他又不傻,怎可能去做那些明知会让夫妻离心家宅不宁的蠢事,如此多年如一日下来,她早就不会动不动就猜忌起疑了。
      更何况这么些年,李荷也不是第一个想入陆家门的女子,她之所以没怎么理会李荷,主要是因为陆科觉出李荷用心之后,就再也没给过她接近的机会,人前人后更是有多远离多远,李荷一门心思只想着要打动陆科,很少把花样舞弄到她面前来,象今天这样,多半还是李荷以为能见到陆科闹的。
      说实话,程玉珍一度还纳闷过,李荷从小在豆店帮忙,李家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父母不慈兄嫂欺凌的事,做豆腐的手艺多少都能接触些,找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夫家,就算不能开豆店与娘家争生意,也可做些小食游卖,就是嫁给农户,以朝廷对地里物产规定的宽松,也可种豆供给娘家豆铺,怎么想日子都过得下去,而且与人做妾可是要投身契的,生下的孩子更是天生就矮人一头,过日子确实是要想法子找好出路,但做妾算是什么好出路?
      不过她也无所谓李荷如何想,打从洪大媳妇说李荷声称是陆科跟她订的豆腐,她就已经想好了法子应对。程玉珍心里转着念头,面上一点不露,含笑看了两眼板车上用粗麻布半遮半掩的豆腐,道:“荷花娘子,这豆腐虽不是我家订的,但你既然送来了,我们正好也用得上,便不叫你白跑一趟。余婆,把匣子拿过来。”
      李荷身形娇小纤细,容貌清秀,天然带着股弱柳扶风的韵味,梳着蜀中姑娘家常梳的长辫,穿一身粉色衣衫,扶着车把,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目光在程玉珍身上游移,偶尔盯一眼她抱着的平安,偶尔盯一眼她发髻上插的那支黄灿灿的金雀簪,听她唤那声荷花娘子,面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哼笑道:“程姐姐,你可能不晓得,这些豆腐是陆大哥来订的。”
      程玉珍早料到她会嘴硬,只是淡淡笑道:“是吗?相公竟也没提一句,只是不知我相公是何时去订的?”
      陆科当然没有订李家的豆腐,李荷出门前盘算好了,若是见到陆科,她就像往常那样温温柔柔叙些旧情,便是陆科质疑豆腐之事,她也深信自己能让陆科不追究,若是没见着陆科,只碰到程玉珍,她便一口咬定是陆科托人订的,总要让程玉珍心里有疙瘩,若是冷脸发怒,那就更好,最好是怒气大得回去还要同陆科闹起来。
      但人往往是心里计划的时候诸般顺利,真的把假话说出口时,她却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是、是陆大哥前日,不,是陆大哥昨日托人来订的。”
      站在旁边的村里的几个人闻言神色各异,曹婆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荷花娘子,你确定东家昨日有订你家豆腐?”
      这几日陆科都有回村里查看收货的事宜,昨日也来了,就在陆家院子里,她和好几个人都亲耳听到陆科随口问及订豆腐的事,若是他订了李家,何必还要在大家面前提起。
      李荷对着程玉珍发虚,对着曹婆倒很气壮,“当然!陆大哥特意让人跟我说的!”
      曹婆讥嘲地撇撇嘴,正要再说,程玉珍打断了她,“既是如此,那你说说我相公订了多少,算算该给你多少豆腐钱。”
      竟半点没有作恼发火的模样,李荷有些诧异,下意识在她脸上认真巡视了一番,见她含笑自若,眉头松快,心里不由得疑惑起来,但她每日带出门的豆腐都是要卖钱的,若是陆科在,她定会少收几文表一表自己的心意,只有程玉珍,她便想也不用想,明算账。
      “陆大哥订了十二块豆腐,这几日豆腐是四文一块……”
      还没说出事先算好的钱数,忽听有男子急促的声音传来。
      “玉珍!”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原来是陆科来了。
      程玉珍一见到他,唇角就不觉勾了起来,“相公,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这边。”陆科拧着眉,大步走到她身旁,先伸手给她揉了揉腰,又将她怀里的平安接过来,想着方才在地里吴家小儿子夫妇说的那些话,看向李荷,直截了当道:“荷花娘子,我可没托人去你家订过豆腐。”
      李荷情意绵绵望着他,不妨迎来这一句话,脸色一白,怯怯唤道:“陆大哥……”
      得知李荷竟然连同他人编造假话栽在自己头上,且极可能对着妻子也这么说,陆科立刻就赶过来了,一路脚步匆匆没有片刻停留。他很清楚李荷说他托人去订豆腐的用意,就是想让人觉得他对李荷有意,所以连几十文的豆腐也要背着妻子去照顾李家买卖,只要这事他没在场说清楚,不管妻子信没信,都会生出更多的风言风语,到时传到妻子耳朵里,再借机挑拨他们夫妻的感情,夫妻离心,自然就会有空子可钻。李荷使的这手段经不起验证,但当年他的曾祖父不惜自逐出宗,拖着病体也要带着妻儿背井离乡跋涉到蜀中自立门户,就是因轻视妻妾之间这些看似粗浅的小伎俩,最后日积月累吃了大亏所致。父亲在他束发之后的那些教导言犹在耳,他又怎会让李荷得逞。
      “荷花娘子,从前你来村里卖豆腐,大家都是有需则买,我家也一样,但先前我和玉珍商量过了,我本无心,却怕他人别有用心生出谣言,从今往后,我家买豆腐这些事都交给余婆,大家都知道余婆是跟着玉珍到陆家的家奴,身籍造册都在陆家,不会违背主家心意。”
      “陆大哥......”李荷再没想过陆科会突然发作这么一通,当着村里众人的面就这么揭她的心思,一时间头晕目眩,脸上跟有火在烧一样,抖着唇唤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荷花娘子还是随大家一样叫我陆东家罢,”陆科扫了一圈四周,见没有吴家人在,便将质问吴家大姑子的话掩下没说,又见洪家人搬东西正好走到这里,还有几个背筐挑担的也在往这边来,他便有意等着人都走近了,这才冷冷瞧着满脸通红含着泪摇摇欲坠的李荷,朗声道:“还有一事,我以前没托过人去李家订豆腐,以后也不会,望荷花娘子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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