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孤》第七客

2、祸国妖妃燕兰殊

　　皇宫中，红墙绿瓦，覆了薄薄的一层雪。

　　远处雪色动人，人影重重。几个穿冬袄的小宫女嬉笑着走过去，细碎的踩雪声清清楚楚传到景仁宫里。

　　不一会，景仁宫里传来巨大的砸杯子声音。

　　“砰——”

　　端坐在高位的正是冠绝六宫的贵妃娘娘，灼若芙蕖的脸现在全都是怒意。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也敢参我们长庆。”

　　她蛾眉婉转，眼尾微挑，坐在殿中，明艳动人，入宫多年，眸光依旧透着小娘子般的无忧无愁，说出来的话却嚣张跋扈。

　　“就应该罢了这些人的官。”

　　“总是参本宫就算了，现在还要参长庆，让他们给我滚出京城。”

　　话一落，宫里奴婢纷纷吓得跪下。

　　景仁宫极尽奢侈华贵，雕梁画栋，琉璃瓦，金砖铺地，珠玉镶饰门窗，大雍的珍宝都被源源不断地送进这个宫里。

　　景元帝不喜奢华，却为他的贵妃重修了景仁宫。

　　内殿庭院落了层雪，遮住了汉白玉阶的光华。

　　昭和皇后去世后两年，景元帝欲立贵妃为后，但是朝臣反对，甚至御史死谏，这才作罢。

　　然而雍朝人人都知道，燕贵妃是后宫之主。

　　林姑姑念完官员参长庆公主的话，姜岁挑了挑眉，把手里的弯刀转了转，扔到一边，还没来得及反应，贵妃就忍不住大发雷霆。

　　她靠在精巧的桌上，对着官窑最新烧出的花瓶，没生气，垂着头思考刚刚林姑姑念的话。

　　她怎么就成了嚣张跋扈，不顾民生的人了？

　　明明就没有撞到人！

　　“娘娘，别生气了，”姜岁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面上没表现出来不高兴。连忙倒茶，好声好气地劝着贵妃娘娘。

　　林姑姑默默松了口气，使眼色让玉溪她们去准备茶点，走到侧殿。

　　让吕太监派人收拾好一地的碎片。

　　几个太监和宫女忙活起来，重新呈上来江州特贡的一套茶杯。

　　燕贵妃宠冠六宫。如今的大雍，比起每年才回来一次的长庆公主，更知道燕兰殊的名字。

　　从一个宫廷舞女到贵妃娘娘，无子无女，她只用了三年。

　　那个大雍口中的妖妃，如今却温柔地抱着年仅十六岁的长庆公主。

　　她摸了摸姜岁的额头，还是气不过，又骂了几句，心疼道，“长庆别理他们，本宫很快替你出气。”

　　“不用不用，我不气。”

　　姜岁穿着燕贵妃特意准备的华裳，但神情和姿势都很闲适，随手拿起林姑姑刚刚念的抄写版奏折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一改郁闷，还笑出声来。

　　“混账东西。”燕贵妃越看越来气。

　　姜岁懒洋洋地靠在贵妃的怀里，温声劝慰她，好说歹说才制止了燕贵妃想替她出气的想法。

　　她耳际戴着一对粉珍珠，衬得颜色更明丽。

　　看着燕贵妃偏执的模样，她的眉头轻轻隆起，却若有所思。

　　“娘娘，皇叔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跟他说这话，”姜岁扯燕贵妃的衣角，顺手拿了檀木桌上的鲜果，剥好来递给燕贵妃，“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们不理就可以了。”

　　燕贵妃气得没胃口，但还是接过了。

　　她神色似悲似喜，想是想到那些事，“都想害我们！”

　　“娘娘，您是大雍尊贵的贵妃。”

　　林姑姑连忙上前，半蹲行礼，止住燕贵妃未说完的话。

　　看到一宫的人都胆战心惊，燕贵妃没有继续说，只是徒然有些倦意。

　　懒散靠着软榻的姜岁摇头看了一会燕贵妃和林姑姑，觉得奇怪。

　　这个时候的姜岁才十六岁，从八岁她父王去世后，就被送往漠北，和辽阔无垠的塞北草原为伴，无拘无束。只有过年才回京城，京城对她来说，带着陌生，是个繁华热闹的都城。

　　“娘娘，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要用麻烦皇叔！我自己处理！”

　　向来桀骜不驯的她在景仁宫是幅乖巧模样，认真起来了。虽然不太懂朝政，但是她也知道后宫不得干政。

　　如果燕贵妃真的插手，那她那个本就讨厌燕贵妃的祖母，大雍最尊贵的太后娘娘会直接出面训斥燕贵妃，哪怕燕贵妃是为了她。

　　燕贵妃年虽二十九，但是性子确实嚣张跋扈。

　　她要是生气向景元帝告状，景元帝还真的做得出罢官的事。

　　以前不是没有先例。

　　吕太监向来知道讨燕贵妃高兴，他陪笑道，特意上前，“是啊，娘娘，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奉上宫女们新摘的梅花，颜色正好。

　　扫过这鲜艳夺目的梅花，姜岁抽了抽嘴角，她如今最烦的就是看到这破梅花。

　　隐约透出不喜，却没说什么。

　　吕太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马上让宫女把梅花插在殿内最角落的地方。

　　燕贵妃没注意，不正面回答，只看向美轮美奂的宫殿。

　　“长庆，那个参你的官员实在是太不识好歹。”

　　姜岁点点头，她知道这个，没太在意，摸了摸面前空空荡荡的青花瓷瓶。

　　早知道送燕贵妃了。她想。

　　“没事，就是顺手而已。”她笑道。

　　燕贵妃却气急，娇艳俏丽的容貌露出不忿之色。

　　她接过林姑姑递过来的茶，重重放下。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笑话你。”

　　长庆公主策马加鞭进京城，御街赠花给大理寺少卿，却被人家在朝堂上狠狠地参了一本。

　　不到一日，就传遍京城了。

　　现如今已是整个京城津津乐道的谈资，尤其是那些贵女圈。

　　一想到她们背后嚼舌根，嘲笑长庆，燕贵妃就受不了。

　　姜岁轻笑，毫不在意。“就她们那群废物。”谁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你啊你，”燕贵妃点了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再过一年，你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还是这般不上心。”

　　“阿翁说我要嫁的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

　　姜岁扶额，她被这个话题整得头疼。

　　回京才七天，太后问了这个问题，景元帝也过问，燕贵妃还问！

　　燕贵妃不赞同，想到塞北草原上的人，明显嫌弃，打心底里觉得那些人配不上姜岁。

　　她还想说，姜岁伸手回抱她。

　　“阿翁说我不适合京城，我也更喜欢草原。”姜岁眨了一下眼，背对着燕贵妃。

　　反正阿翁不在。

　　燕贵妃低头仔细瞧怀里的小姑娘。

　　姜岁换下了具有异域风情的戎装，也没戴花钗珠冠，穿上了她精心准备的宫装，织金银线，苏州特供的云锦，头梳高髻。

　　低眉敛目间，也掩盖不了恣意。

　　自是一股浑然的潇洒。

　　“娘娘不必担忧。”

　　陪了燕贵妃数十年的林姑姑一下就看出燕贵妃的心思。她接过旁边侍女手里刚刚煮好的燕窝。

　　亲自上前端给燕贵妃和姜岁。

　　“长庆公主福泽深厚，定能找到如意郎君。有陛下和娘娘，还有太后和漠北王，公主殿下定会一生顺遂。”

　　林姑姑安抚完燕贵妃，把另一碗燕窝递给姜岁，“公主殿下，我们娘娘是担心以后不能常常见到公主。”两边给台阶。

　　燕贵妃沉默。

　　姜岁偷偷向林姑姑眨眼表达感谢，林姑姑示意她顺着台阶抚慰心急的燕贵妃。

　　“我会骑马，这天下哪里都去得。”姜岁把碗放到一边，见燕贵妃担心这个。

　　“长生天在上，”她想也不想，直接做了一个十分复杂的手势，态度虔诚，“只要姜岁活着，年年都会陪着娘娘，与娘娘一起过年……”

　　她还没念完，燕贵妃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立誓。

　　燕贵妃眉宇渐渐舒展。

　　她端得手累了，将那碗燕窝递给林姑姑。

　　身边的宫女适时递来湿热的帕子，她擦了擦掌心，指着姜岁放下的碗，示意宫女端到姜岁面前。

　　“知道了，我们长庆果然没白疼。”

　　见燕贵妃开心了，景仁宫里气氛活跃，宫婢们也露出笑容。

　　林姑姑慈爱地看着这一幕。

　　“那娘娘答应我，不和皇叔说这事。”

　　“皇叔每天上朝这么累，不要再让他烦心了。”

　　燕贵妃听到这，略有迟疑。

　　姜岁眉眼带笑，乖乖喝下燕窝，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东西。

　　燕贵妃很爱景元帝。

　　姜岁知道。

　　整个后宫也知道。

　　“好好好，”燕贵妃总算应了姜岁，不再纠着这事不放。

　　林姑姑也松了口气，见姜岁看过来，回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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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陪燕贵妃待了半个多时辰，姜岁走出景仁宫，踏着一地的雪，觉得挺有趣的，东踩一下西踩一下。

　　她还没走多远，林姑姑就追上来了。

　　“林姑姑。”看林姑姑这么急得跑过来，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提醒。

　　她从来不怎么在意雍朝的条条框框，那些尊卑礼教。

　　“叨扰公主，实在不该。”

　　林姑姑规规矩矩地行礼。

　　看了一下周围的宫人离得远，她才说话。

　　“怎么了？”

　　姜岁疑惑。

　　“这两年贵妃娘娘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精神不佳。”林姑姑顿了一下，神色复杂，“有时候总会想起旧事。”

作者有话说

　　又美又疯燕兰殊
今日的乖巧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