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编非遗传承人她在种地》我笑青山

5、入伙

　　“你个臭小子！今天必须跟我下田干活，别想着往京里跑！”忽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传来。

　　宁樱和老婆婆回头去看。
　　是她们昨天遇见的赵柯家的小弟。

　　赵柯小弟十七八岁样子，被赵父大力推搡出家门，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大嚷着什么。

　　“我不去！我不去！”
　　“你们昨天才烧的田，臭死了我不去！我不想种田！”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赵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赵父却满脸阴郁，黝黑面容沉下来仿佛能滴出黑水，“你不想种田？我们家世代都靠着那田救命过活，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你不要忘根了！”

　　最后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无声而震慑力极大，赵枫垂下脑袋，再也不发一言。
　　他沉默着去搬墙角的笨重农具。

　　周围的乡人也没觉得赵父这话哪里不对，见他教训好了这才围住两人。

　　“老赵别生气了，年轻人都这样，你还不知道我俩年轻那会还不是天天跑出去玩？”几个中年人拍拍赵父肩膀宽慰道，“你就让他好好玩几年，玩够了也就知道该回来种地了……”

　　“枫儿别难过了，咱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到时候谁还种田，不得去淮河边上逍遥快活？”赵枫同伴冲他挤眉弄眼，逗乐说话。
　　赵柯蹲在门槛上，一言不发地看着

　　因为宁樱站得离两拨人都近，也都能听见，心下立刻懂了发生了什么。
　　赵枫还年轻，自然向往外面的世界，而赵父无疑是看不上他的行为的，所以两人不免产生分歧，吵起来了。

　　老婆婆拉拉宁樱，“走吧。”

　　宁樱回神，跟上老婆婆的脚步。

　　犹豫片刻，宁樱忽然轻松道：“阿婆你有没有想法多学一门手艺啊？很简单的！”

　　见阿婆疑惑望来，宁樱更详细地解释说：“就像昨晚我给你做的那个竹编箩筐，其实我还好做其他很多东西的，我在京中学过一门手艺叫竹编。”

　　“就是用竹子编成漂亮的样子……也可以是很有用的样子。”宁樱顿了下说。

　　老婆婆却笑着摇摇头：“我一个老人家哪学得会哦？”

　　宁樱有些着急，“阿婆不难的，我可以教你，到时候咱俩上街去买，说不定可以补贴家里呢。”
　　看着她认真不似作假的眸色，阿婆也停住脚步，把她的话又往脑袋里过了一遍。

　　“小樱你没骗我吗？”
　　“真的，京中好些贵人都很喜欢呢！”

　　宁樱坚定点头。

　　阿婆与她对视，清楚看见她眼里明澈坚决的光芒，不自觉点了头：“好……”
　　“太好了！”宁樱眉眼弯弯道。

　　说干就干，干完一天农活后，宁樱和老妇人相对而坐。宁樱摆出早就处理好的一批成竹，今天暴晒了一天，是很适合做竹编的状态。
　　宁樱全神贯注开始给阿婆展示步骤。

　　她两手翻飞，十指灵活游走，穿针引线般将一条条韧竹编织在一起，从某个部位开始渐渐成型，最后一只小兔子落于她掌心，玲珑可爱。
　　宁樱把小兔子递给阿婆。

　　不甚明亮的光芒下，那只小兔子的身体透光，倒真像自己散发出来的一样，像是从天下跑下来的小兔仙。

　　阿婆看得呆住，良久才接过来，喃喃：“小樱你这真是……”

　　宁樱面容柔和，长眉下是一双倒映着烛火的温柔瞳孔，“阿婆，你也可以的，种地太辛苦了，也许我们可以做些不一样对不对？”
　　“小樱厉害，那婆婆我以后就叫你小樱师傅喽。”阿婆慈祥笑笑。

　　“哎，阿婆你不要说，我觉得阿婆手也巧，说不定比我还厉害！”宁樱说。
　　阿婆不好意思笑笑。

　　夜晚，宁樱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时闪过今早的赵家父子争吵的画面。

　　窗外月光如水，淡淡月华倾泻一地，不知名的小虫趴伏在窗角似的，聒噪扰人。

　　宁樱睁开眼睛，看着床顶思绪纷杂。

　　也许她可以帮帮村子，但从这几天看来实在是很难了，这肯定是一条无比艰辛的路，宁樱想。
　　但那又怎样，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在原来的世界时，拜师第一天，师傅就语重心长告诫她过，不可将竹编视作一门炫技手段，竹编并不是沽名钓誉的工具，而是为了帮助更多百姓而出现的。
　　它古老悠长的历史，始终回荡着百姓的声音和诉求。

　　宁樱忽然醒悟了，一直以来她都被宫中一切影响了判断，其实这不过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放手去做，只要目的正确，那么她终有实现自己的抱负的一天！

　　想通以后的路后，宁樱心下清明，安心睡去。

　　宁樱又去砍竹子了，这次砍了不少回来。

　　因为她声响太大，引得村子里不少没有下地干活的妇女探头出来看。

　　宁樱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冲她们柔和笑笑，大家也就坦然好奇地看了。偶尔有几位不怕生的还跟她搭话，问宁樱在做什么。
　　“我要用竹子做手工，你想试试吗？”宁樱跟她们这样回答，但得到的回应都是拒绝。宁樱也没缠着她们，而是热切邀请她们还参观体验。

　　回到老婆婆屋子时，隔壁赵婶娘正倚着门框看不远处自家田里。

　　忽然视线里瞥见宁樱，正要不感兴趣地转身，忽然听见宁樱热情地吆喝。

　　“赵婶！你要来试试吗？”

　　宁樱见她停住脚尖，再次邀请了一遍。

　　赵婶娘眼神复杂地审视着她：“你个京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少在我们村里做这些招摇撞骗的东西！”

　　她这话算不上客气，但宁樱也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只是说：“是不是骗人的，您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您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不如来我这里找找乐趣。”

　　她这态度不可谓不真诚，赵婶娘噎了下，瞪她一眼，把双臂的衣袖撸上去：“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宁樱领着她回了小屋，老婆婆已经回来了，正准备焖饭。

　　“阿婆，多添一双碗筷，赵婶娘来了！”宁樱高声，“她今天跟我们一块编竹子！”

　　阿婆听见宁樱招呼忙应一声。

　　“阿婆，我来帮你！”宁樱对赵婶娘歉笑。

　　赵婶娘却也站起来，眉尾飞扬：“我也帮忙，没有空坐的道理。”
　　说着她起身跟着宁樱来到后厨。

　　阿婆看见两人都往她这小厨房里钻，一时失笑：“你们两个怎么……阿婆谢谢你们呦。”

　　赵婶娘挪动脚步到灶边，沉闷点点头后附身接过阿婆手里的锅铲，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阿婆您说您搁外头坐着去算了，在这里半天转不开身子。”

　　阿婆笑眯眯地回：“哎，最近还好么？没跟老赵吵架了吧？”

　　“没了，一天话都跟他说不了两句还吵呢？”赵婶娘翻动手里锅铲，很熟练地往里面放盐酱一类配料，热气蒸腾而上把她的脸隐在其中，染上烟火气的亲切。
　　宁樱蹲在下面，一只手拿着个昨天做的蒲扇，用力扇着火，专注听着两人的对话，很快脸就黑黑一片了还没察觉。

　　赵婶娘提起自己家的事态度并不热络，神情有些隐隐不耐，张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像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宁樱看得分明，心下暗暗叹气。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说到这个，她好像还没有给宁茯玉回信来着。

　　心下一惊，宁樱手上动作加快，结果火势过猛惹得赵婶娘叫起来。

　　三人忙忙碌碌半天终于搞定了晚饭。

　　吃过晚饭，宁樱想了会，很快手下动作飞快，那些原本硬邦邦的竹条在她手中好似柔顺起来，任她差遣。
　　宁樱眼神专注，很快吸引了赵婶娘的注意力。

　　最后一根竹条被拉紧，宁樱把末端藏进内部，一个玲珑有致的竹编小灯笼就完成了。
　　菱状镂空的缝隙里透出明亮温暖的光芒，照出赵婶娘凹瘦颧骨的阴影和脸上的粗糙的毛孔。

　　“赵婶送你了！”宁樱把灯笼递过去，却半天等不到她的回应。

　　阿婆不由得用手肘碰碰赵婶娘：“咋了这是？小烟？”

　　赵婶娘也就是林烟，蓦然回神，“啊哦，对不住我……”说起来，好久没有人这么唤她了。
　　以至于她都有些恍惚，差点忘记这是在叫她。

　　“谢谢啊……小樱你这手艺能传给外人么？”林烟低下头，搓着粗糙、被柴烟熏黑的裙边说。

　　宁樱把那个灯笼交到她手心，将那抹曾经温暖过她的光芒也一并送给她，“本来就是要送给您的，我这手艺又不稀奇当然可以教给您了，不开玩笑地说，我还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来学呢。”

　　林烟抬起头，眼神里带上一丝忐忑：“对不住啊小樱，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宁樱摆摆手：“我知道您是想早点赶我回去，我都知道没关系的。”

　　闻言，林烟才放松笑了。

　　最后，说好明天三人这个时候再聚，宁樱把林烟送出门了。
　　阿婆一早就熬不住，睡觉去了。

　　此时村子里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生人经过，狗吠声偶尔传来。

　　宁樱趴伏在桌子上，提笔蘸墨，虽然困得哈欠连天，眼睛都迷蒙了，她还是想尽快给宁茯玉回信。

　　然而提笔在纸上刚刚写了个开头，她缓慢思考着该说些什么。

　　一刻钟后，宁樱枕着自己手臂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