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之年（花容天下同人）》梁白开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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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莲微眯着眼睛，沉默不语。很早就知道林宇凰的鼎鼎大名。新生入学一周内就给年级主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经常可以听到走廊里主任歇斯底里的怒吼，内容无非是“林宇凰你怎么又迟到”。三番五次之后，他迅速成名。
　　从未在意过这个迟到大王，结果那天偶然遇到后就再无法忘怀。
　　依旧是书声朗朗的早自习。鬓边有着两撮酒红头发的少年低头站着，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哥！学生会副主席，品学兼优。再看你，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样子。这样下去怎么考得上学？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是不是亲兄弟。糟糕透了你！”
　　自幼是优等生的重莲停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少年抬头，笑着回答：“老师，我们确实是亲兄弟。我妈老夸我们长得像，都那么好看。”主任气得发抖，说不出话。少年微笑着继续说：“我考得上学。真的。不过这个跟您没多大关系吧。老师要是没事我就先上课去了。不然耽误了课就真考不上了。”
　　看着林宇凰的调皮神色，重莲不屑轻笑，却在他转身的一瞬，收回了笑容——林宇凰紧咬着唇，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候，少年倔强的神色确实吸引了他的目光。
　　再后来，有意无意的，会去留意他。渐渐知道这个少年有着极暖的笑容。喜欢篮球，游戏，睡觉。被批评时会低头认错，暗自做着鬼脸。张扬地自诩为校草，走路时会对女生吹口哨。
　　不可控制的，想靠近他，想了解他。
　　重莲坐在他身后，看着倒退的街景，微微勾起唇角。
　　“莲。”不知源自何处的缥缈声音，突然清晰传入耳朵。应该是个女孩儿。他环顾四周，却看不出异常。
　　“找到你了。”少女的声音夹着喜悦。
　　“谁？”
　　听到重莲莫名的问话，林宇凰忙说：“什么谁啊？”
　　重莲不语。太阳穴剧烈疼起来。他的目光一片茫然。
　　“你没事吧？”林宇凰扭头问道。看他摇头，便转回去继续骑车。然后却感觉到后背上那人暖暖的温度，身子一僵，埋头骑车。
　　“头疼。”重莲低声解释，却没力气把头从他背上抬起。
　　“你靠着吧，怎么回事儿？”因为风，他声音听起来模糊不真实。
　　“没事。”重莲低声说。他身体本就不是很好，权当是小毛病。
　　适才少女的声音消失，恍惚觉得眼前一抹鲜亮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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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很好看的电影。重莲侧头看他昏昏欲睡的样子，轻声说：“走吧？”
　　“嗯？”
　　重莲往椅背上一靠，注视着屏幕，说：“不喜欢就走吧。不好看。”
　　林宇凰连连摇头，眼睛在微弱的光中亮若星辰，他拍拍他的肩，说：“没关系啊，我挺喜欢。你要珍惜和本校草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啦。”看到对方点头，他才笑着回头面对屏幕。目光被不远的另外两人吸引，是逸简和林轩凤。
　　林宇凰正想打招呼，却被下一幕震得立刻石化：那俩人并没有看电影，一直轻声说话，不时露出好看的笑容。说到高兴时，逸简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竟轻柔地在哥哥头上一啄，而林轩凤居然还笑！林宇凰立刻低头，心里乱作一团。
　　重莲感觉到他不对劲儿，问：“怎么了？”顺着他刚才的方向看去，也愣住了——逸简闭着眼睛，正旁若无人地吻林轩凤。电影屏幕给他们一个烟花绚烂的美好背景。
　　重莲赫然觉得锥子扎了太阳穴般疼，脑海里有模糊的画面，似乎很久之前，他也曾经这样深深吻过一个人，同样的灿烂美好，旁若无人。他尽力忍着痛，脸色苍白。那个声音在耳畔再度响起：“想起来了么。莲。”
　　林宇凰愣了许久才想起看向重莲，立刻被他眉头紧蹙的样子吓了一跳，扶起他就往外走，顾不得周围其他人，大声叫：“哥，过来帮个忙！”话音未落，就觉得身边人微微一僵，轻声说：“有什么事，都还是找他。”
　　林宇凰被这淡漠的声音吓得打个冷战，重莲却已是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
　　林轩凤把重莲扶到影院门口的长椅上，看他一眼后说：“应该没事儿。你…”却不知说什么好。干脆傻站着和林宇凰大眼瞪小眼。宇凰瞟了眼装作若无其事却红着脸的逸简，嘿嘿一笑说：“哥，我们扯平了，我不告诉妈，你也不许管我。”随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咳…咳。”重莲这时醒了过来，依旧觉得头昏脑胀，看看周围三人，缓缓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林轩凤本想谢他化解尴尬，话说出口却变了味儿：“你们这是干嘛呢？”
　　重莲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算是，约会吧。”
　　“说什么呢你？！”林宇凰目瞪口呆地向他吼，本来关心的情绪一扫而空。另外两人则不约而同地怒视他俩，林轩凤白他一眼说：“扯平了，凰弟你好好玩儿，记得回家吃饭。”说罢扭头就走。
　　林宇凰正想骂人，却见重莲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静静伫立着。他慌忙说：“那个，开玩笑要适度啊孩子，你生气了？”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心里却不是滋味，明明错不在己，干嘛这样低声下气，毁了二少我一世英名。嘴上却是温柔起来：“是我不好啦，别生气。”
　　重莲低声道：“你怕他误会，所以才生气？”又立刻抬头，换了灿烂的笑容，说：“林宇凰同学，抱歉今天违约了，没能好好看。我要回家了，你要和他们一起么？那我先走了。”不等回答就转身欲走。
　　却被人拉住手腕。
　　“喂，你是二少我的奖品，不等我答应就擅做主张要走？我还没生气呢，你俩倒好，哪个都跟我欠钱似的。”林宇凰生气地说，心里一阵委屈。
　　重莲一愣，扭身看着他。太阳穴疼得厉害。他一直有种感觉，林宇凰应该总是笑着的才对，输了比赛也好，考试失利也好，追女生失败也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未见他有过这样的神色。他的笑容应该是天上的骄阳，即使乌云也挡不住耀眼的光。可是现在，他拽着他，眉头紧锁，双唇紧闭，目光直直看着他，倔强却让人哀伤。重莲忍着头痛说：“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困扰，抱歉。”
　　林宇凰脸色缓和了些，笑着反问：“那你怎么赔我？”
　　“陪你？散步怎么样？”他微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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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推车走在路边，一路无言。林宇凰想这种时候，除了天气不错这种无聊话题也没什么可说的，便侧身看向身边的少年。说实话，这小子长得还真好看。个子高身材好就算了，偏偏皮肤还白，头发黑亮，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泊。秀挺的鼻梁下是薄如刀片的嘴唇。他不由摇头，拍拍重莲的肩，叹息道：“你说你怎么不是一丫头，白长这么好看。所以校草才是我，你顶多是个花儿。亏死了。”看到对方微微惊讶的神情，他满意地笑着。不经意瞥到重莲身后不远处一抹鲜亮的红色一闪即逝，便止步好奇地探头去看。
　　重莲正奇怪今天怎么总是头疼，看他傻站着，停下来揉着太阳穴准备说话，却看他身后一束白光，手已立刻拉了对方过来。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两人一起跌倒在地。确切说，是林宇凰和车子，一同倒在重莲身上。重莲眉头紧蹙，低声怒吼：“马路上你发什么呆！不知道会死人么。”
　　林宇凰这才回过神，忙爬起来问：“你没事吧？”伸手拉他时才看到他右手腕上的血迹。
　　重莲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没好气地说：“差点死的可是你，管我干嘛。”下一刻，就被对方硬拉了过去。林宇凰闷声不响地拽着他的左手，推着车向不远处的药店走去。
　　推开药店的门，林宇凰一边叫人，一边把重莲往椅子上重重一按，掳起他的袖子，不客气地说：“你看看要死的人到底是谁！”
　　重莲不回答，抬头傻看着他微笑。
　　林宇凰心里正感叹这孩儿发呆也忒好看了点儿吧，就听到身后好听却不客气的声音：“你让让成不，不然怎么上药？”
　　什么服务态度！林宇凰气势汹汹扭过头去却顿时噤声。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丹凤眼微微上翘，虽然没善意却格外柔媚。五官精致，再配上一身白衣，素雅美丽。被美女怒视，他只好吐吐舌头说：“漂亮姐姐抱歉，我这就让开。”
　　“谁是你姐，一边儿去。”她狠狠白他一眼，俯身查看重莲的手腕，皱眉说：“伤成这样，你怎么连男朋友都护不好。”
　　林宇凰刚喘口气就给这句话吓得差点当场吐血，对该美女鉴定完毕：暴躁无脑腐女。扭头看重莲，死孩子揉着脑袋正看着漂亮姐姐傻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脸上几条黑线，闷声说：“重莲你小子见美女就这样儿，也忒没原则了吧？”他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同样好看的人，他心里不由感叹世道不公，一暴躁女和一花痴男，凭什么都生这副漂亮样子。
　　那女子头也没抬地说：“吃醋了？年轻人还真是脾气不好。”说完也不理脸色铁青的少年，收拾了药就往柜台后走。
　　林宇凰瞟眼重莲的手腕，把他拽起来说：“本校草遇到你还真是倒霉，得，今儿我成一gay了。你说怎么赔吧。”
　　重莲看看他，莞尔一笑，低声说：“随你。”然后向女子走去，掏出钱包，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这时，里屋传来银铃般动人的声音：“姐，吃饭了。”循声看到同班的重奉紫系着围裙走了出来。林宇凰目瞪口呆。“姐，你说这暴躁女是你姐？”
　　奉紫在学校一直是温柔淑女的典范，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姐姐…少年彻底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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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紫目瞪口呆地看着神情激动的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慢地说：“林宇凰你和重莲同学认识？”看她脸上一副“怎么你们两个居然在一起”的暧昧表情，林宇凰心想这世道人脑子都坏掉了。回头看重莲那张精致的脸，立刻明白几分：想我林二少玉树临风，和这漂亮得跟女孩儿似的男生站一块儿，不被当作同志就怪了。
　　重莲似乎对这误会乐在其中，笑着不反驳，付了钱后说：“凰儿，该走了。我送你回家。”说罢，轻轻一笑，漂亮得不似凡人。
　　奉紫眼珠一转，恍然大悟道：“你们真的在一起啦！”
　　林宇凰正想解释，就听漂亮姐姐说：“这又不丢人，你急什么？男朋友都护不好，人家还没骂你，你倒先在这儿生气。”他还想辩解，就被人拉了袖子往外拽，重莲笑着说：“回家吧，天晚了。”
　　乖乖跟着出去，到了路边林宇凰才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我说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我又不是那什么。”话音未落，重莲拉着他的手猛然松开。
　　重莲低头站着。华灯初上，昏暗的灯光镀在他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看不清楚表情。
　　“你没事吧？”林宇凰心虚地小声问。
　　许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凰儿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么？”
　　林宇凰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只是…那个，你没事吧？我们…”那句“又不是很熟哎”怎么也说不出口。
　　太阳穴锥心的疼。耳畔隐约有陌生的声音，夹着糖果般的甜腻：“呵呵，被甩掉了。”重莲揉揉太阳穴，抬头皱眉看他说：“我送你回家。”
　　“你没事吧？我真没那意思。”考虑到他还是个病人，林宇凰不好意思生气，小心翼翼地问。心里却郁闷自己怎么今天就由着他耍小性子，想二少我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
　　重莲无奈地笑着说：“没事，走吧。”然后推着车径自离开。
　　林宇凰看他的背影，嘀咕道：“口是心非。”不过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拍他的肩说话。
　　夜幕之下，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地上印下模糊的轮廓。影子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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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莲站在家门口，看着手机屏幕微笑。
　　“很高兴呢今天，算是朋友了吧。虽然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不过好像很早就认识一样。本校草念在你受伤的份上，就不生气了。好好休息^_^”
　　其实很早就说过话，不过凰儿你给忘记了。
　　开学不久之后的文艺会演。
　　重莲穿着黑色礼服，在舞台上弹一曲安静的钢琴。颤动的指尖下流泄出温柔的音符。他闭着眼睛，恍然想，不知那个人会不会觉得这音乐美好。
　　台下掌声雷鸣，他缓缓站起，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人群中有着酒红色鬓角的顽皮少年，抬眼看看头顶炫目的灯光，转头对身旁的朋友说话，两人推搡玩闹，旁若无人。
　　重莲漠然对观众点头，略带失望地走下台。
　　很久之后，他问他，为何不喜欢那曲子。他笑着说，当初是在问同伴台上那个王子般耀眼的人是谁。
　　离开艺术楼时已是夜晚，漆黑的长廊里只听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敲打出孤单的节奏。
　　“喂！”
　　他转身，模糊的身影走过来，说：“你好啊～那个，我们一起走吧。”熟悉的俏皮声音。他正疑惑，就被人拽住手臂，少年低声兴奋地说：“你知道不，艺术楼传说死过人哦。”
　　“然后呢？”黑暗里重莲轻声问，不由扬起嘴角。
　　林宇凰咽口唾沫回答：“夜里会出来吓人。”
　　他哭笑不得地说：“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二少我是等人，结果被放鸽子。你呢？”
　　重莲凑他耳边，神秘地笑着说：“我夜里一直在这里。”
　　“一边儿去，还没哪个鬼手这么暖。”林宇凰抓着他的手回答。
　　轻轻反手，十指相扣。重莲默不作声，拉着他慢慢向前走。
　　走出大门的时候，林宇凰忙甩开他的手，边跑边回头说：“再会啦！”笑容耀眼灿烂。星光洒了一路。
　　你记得么。
　　你一定不记得了。
　　在某个安静得只有呼吸心跳的黑暗里，我们曾共同走过一段路。
　　我一直记得。
　　那个总是笑着的少年，很多次擦肩而过。不过每次都是兴致勃勃地在说话，并未留意到他。是很张扬的人。总是有着放肆的笑容，像是最耀眼的星辰。那么喜欢那样的笑容，所以才会想接近，所以才会答应班里那群人诡异的奖品要求，去看那场比赛。
　　——凰儿，当初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很傻，没有理由。
　　——那时觉得，能和你看同一部电影，为同一个情节紧张或是流泪，已经是我高兴的事。
　　——凰儿。
　　重莲苦笑一声，头又疼起来。生病了吧，才会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一个男孩子。
　　我们往往要兜兜转转很久之后回首，才会蓦然发现，命运的轨迹早是必然，只是当时不相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