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这就是你的世界吗？》洛一棠

3、第 3 章

　　好奇怪。

　　自从收到那位一楼住户的打赏，黎默又遇到了很多打赏他的慷慨客人。
　　一天下来，包括客人的打赏，他能赚两百多，都快赶上节假日和恶劣天气送外卖的薪资了。

　　如果每天都能挣两百，那一个星期就是一千四了！
　　黎默在等餐期间，点开手机的计算器，算自己这些天来一共赚了多少。

　　扣掉明天要交的房租，还剩下……

　　“就算你把手机屏幕摁烂，再算一百遍，钱也不会变多。”来人的影子从黎默的身后绕到身前，在他面前放了一瓶冰镇可乐。

　　黎默抬起头，看向在对面落座的高中同学，耿明。
　　前天见他还是一头黄毛，今天就变成奶奶灰了。

　　耿明把身上那件印着“耿氏面店”的围裙脱了下来，靠着墙，拎起领口给自己扇风，和他闲聊起来：“当初我们班主任还说我们班谁考不上大学都有可能，偏偏只有你最不可能，结果……谁能想到，学霸居然来送外卖了。”

　　他的语气多少有点阴阳怪气。要是两人相熟，开这种有点冒犯的玩笑倒也无伤大雅，但偏偏他们从认识到现在，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黎默扯了扯嘴角，收起手机，反呛回去：“谁能想到爱打架出风头的校霸有天会穿上小熊围裙，给客人表演扯面呢？”

　　耿明那张年轻的脸庞一红，拎着领口扇风的频率变快了。

　　“餐好了！”从厨房窗口递来一份打包好的牛肉面。

　　黎默站起身，去窗口取餐，正要离开的时候，又被耿明叫住。

　　那瓶可乐高高抛起，丢向黎默。

　　黎默伸手一截，稳当地接住可乐，抬眸看向耿明，隔着遮眼的刘海，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请你的。”耿明说。

　　黎默觉得有些莫名，无功不受禄，他以前和耿明不熟，也就前段时间耿明从职校回来帮自家店打工，认出来自己了，才聊了两句。
　　他正要把这瓶可乐放在旁边的桌上，又听见耿明说：“就当谢你，让那个傻叉班主任看走眼了。”

　　黎默：……
　　这人真讨厌。

　　黎默收起那瓶可乐，转身离开面店，骑车送最后一单。

　　今天的最后一单又是那位一楼的新住户——这已经是他第五次送他的餐了。

　　从新住户留的联系人可以知道他姓“迟”，手机尾号5961。因为他是黎默送外卖以来，打赏金额最高的客人，又好巧不巧是他楼上的邻居，所以黎默稍微上了点心。

　　除了第一次他点的外卖正值晚上的饭点，之后一次比一次晚，也越来越靠近黎默晚上收工回家的时间。
　　这次正好赶上黎默的最后一单，黎默送完就能回去休息了。

　　黎默回到住处，一楼住户的门前有一块放外卖的地毯，上面印着字样“外卖请放这里”。
　　这样也好，省了打电话联系客人的话费。

　　黎默把外卖放好，掏出手机，拍好照片发送过去，点击“已送达”。

　　他往楼下的地下室走，才走到转弯的楼梯口，就收到了迟先生的打赏——20元。
　　除了先前第一次迟先生给他打赏200元，之后迟先生都给他打赏20元，看来第一次他果然是多摁了一个零。

　　虽然20元也很多，但至少比起两百元，黎默好接受多了。
　　这位迟先生真是大好人。

　　黎默把手机收回去的时候，碰到放在口袋里的罐装可乐。他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把可乐放在外卖的旁边，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楼道的感应灯再次回归黑暗，一楼住户的门打开了。

　　年轻男人拎起外卖，见旁边放了一瓶自己没点的可乐，弯了弯唇角，拿起可乐，回到屋里。

　　他算了算请员工叫外卖，让他们给黎默的打赏，再加上自己的打赏，不满地皱起眉头。
　　啧，好少。这点钱够他的玩家干什么？

　　黎默在计算器界面加上那位迟先生的打赏金额，今天挣的钱居然超过三百了！而且不是节假日，也不是恶劣天气，工作时间也才刚满六个小时，算起来，今天时薪50元呢！他也太厉害了吧！

　　他把钱提现到银行卡里，看着上面再次变成四位数的余额，高兴到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但因为床太小了，他只能左右滚，滚了几回还是抑制不住快乐的心情，于是去冲澡。

　　被忽冷忽热的水一浇，黎默兴奋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表现得太幸福，不然幸福就会被突如其来的厄运夺走。
　　就像他考了全市第一那天，爸妈说要给他庆祝，一家人高高兴兴出门，却在回来的途中发生车祸，最后从医院里醒过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每次觉得难过的时候，黎默就会打开《宇你同行》游戏，看看主角的人生，不管是他陪着主角度过人生的艰难时刻，还是主角陪着他度过那些难挨的夜晚，他的内心都会觉得治愈。

　　游戏界面依旧显示“五周目开启中”。
　　他只能点击其他小星球，回溯过往周目的游戏CG。

　　黎默最喜欢的一张游戏CG，是一周目的主角在树下画画的场景。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下，主角举着画笔在画纸上涂抹，周围的一切都很模糊，包括前景的画板，唯独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最为清晰。少年的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神情温柔，仿佛透过纸面，在专注地望着屏幕前的玩家。

　　黎默把这张CG保存了下来，切出游戏界面，提前联系房东交房租。
　　客人的打赏金额不少，而且游戏还没更新完，他没给游戏充钱，手头宽裕了很多，便打算先把房租交了。

　　【房东阿姨：小黎，这栋楼我卖了，告示贴在一楼大门口，以后房租你交给新房东。】

　　黎默还真没注意到大门上贴了什么告示，于是问了新房东的联系方式。
　　房东阿姨发来一串手机号码。

　　黎默只看了一眼就记下了手机号码，在通讯录输到最后四位数“5961”时，指尖顿了顿。

　　原来那位慷慨的“迟先生”是新房东啊……

　　黎默的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他还以为这位迟先生和自己一样穷，才会住在这栋楼里。
　　早知道就不送他可乐了，人家有钱到能买下这栋楼，哪里稀罕他一瓶可乐？

　　黎默自嘲般笑了笑，给新房东发送信息。
　　【您好，我是住在地下室的黎默。请问这个月的房租，我是直接转到您的卡里吗？】

　　直到次日，这条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黎默对于还得上的“欠款”，总是希望能快点还清，减轻背上的负担，所以迟迟得不到新房东的回复，他有点焦虑。

　　这个怪人。
　　黎默在心里腹诽这位新房东，手机跳出新订单，正是他刚才蛐蛐过的新房东。

　　他把前面的单子都送完，卡在最后的时间才送这一单，以此“报复”新房东不回他的短信。
　　天色太暗，住处前面的路灯早就坏了，也没有人修，只能借着从楼与楼的夹缝中倾泻下来的月光，看看新房东点的外卖备注了什么。

　　黎默隐隐约约看见备注的字很多，心里咯噔一下，毕竟这种备注打了很多字的客人一般都很难搞。

　　他刷卡进了楼里，感应灯亮起。

　　借着白炽灯的光线，黎默看清了备注。

　　【备注：骑手辛苦了。请你喝奶茶，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口味，请挑选你喜欢的拿走吧。剩下那杯放门口就行。】

　　黎默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奶茶这么奢侈的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

　　他收回先前对迟先生说的所有坏话！
　　迟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

　　黎默蹲在楼道口，打开外卖袋，一杯是黑糖珍珠奶茶，一杯是纯茶。
　　他想起第一次给迟先生送外卖，对方开门出来拿外卖，屋内飘来淡淡茶香，猜测对方应该爱喝茶，于是把那杯黑糖珍珠奶茶拿了出来，留下那杯纯茶，小心地封好袋子，放在外卖专用的地毯上。

　　手中的珍珠奶茶还是温的。
　　黎默忍不住在内心谴责自己，刚才就应该先送这一单的，都影响茶的口感了，不知道迟先生会不会介意。

　　他回了地下室，戳开珍珠奶茶喝了起来。
　　舌尖绽开奶茶的甜味，好像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一边喝奶茶一边畅想未来。

　　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黎默怀着感谢的心情，打开手机短信界面，又重新给迟先生发了一次短信。
　　【您好，这个月的房租，我要怎么付给您呢？】

　　他都想好了，如果这次迟先生还不回复他，他就直接去敲对方的门。

　　但这一次，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信息。
　　【迟先生：我上门收，你现在方便吗？】

　　黎默放下奶茶，回复消息：方便的。

　　这栋楼的隔音很差，黎默都能听到楼上传来拖拉椅子的声音，然后便是开门和关门声，猜测对方的行动，应该是准备下来了。

　　黎默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抬头看见对面的床被子乱糟糟的，赶紧起身去把床铺好，用被子盖住有霉斑的被单，再把用来接天花板滴落下来的水桶收起来，放进卫生间，然后关上卫生间的门。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比以前宿管来检查卫生前进行的大扫除，还要严肃认真。

　　黎默走到门口，附耳贴在铁门上，听着从空旷楼道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呼吸也随之加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

　　这地下室他租来的时候就是这么破，天花板也是一早就开始漏水的，如果迟先生不信的话，可以去找前房东对峙。
　　黎默挺直腰杆，想好一会儿如果迟先生质问他，自己的说辞。

　　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前一分钟了，却迟迟没有敲门。

　　黎默正觉得古怪呢，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连忙掏出手机，祈祷一门之隔的新房东没有发现自己就在门口偷听他的脚步声，不然也太奇怪了。

　　【迟先生：我到门口了。】

　　黎默做了个深呼吸，转动门把手，打开房门。

　　房内的光骤然落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来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如同太阳一样温暖明媚，阴暗的地下室终于重见天日。

　　“你好，我叫迟昱。很高兴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见面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