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六月的夏季
景国
都城，正阳
薄薄细雨滴落在黑石砖上溅出任意形状的水花，天的颜色如同被稀释了很多倍的墨汁一般，既不清淡也不浓郁，但仍旧影响着。
高墙漆黑,门前四根红柱上雕刻着繁琐的花纹，朱红牌匾上是有力的两个大字——程府,木制大门呈现出若隐若现的光泽，无一不在显示着这府邸的主人身份之高。
一个老人，年过半百，一众白发之间夹杂着几根仅存的黑发，穿着朴素，应当是个白衣。
他左手撑着一把素伞，从府邸走出，跨过门槛，右手还牵着一个小姑娘，姑娘身上背着包裹。
若是相熟之人在此定然会认出这个小姑娘就是昔日云安街耳熟能详的小霸王，当朝内阁首辅程居之女，程颜安。
而牵着程颜安的，则是她的外祖父。
爷孙二人离开程府
意味着首辅之女这一显贵身份从此远离了程颜安。
故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程颜安，程颜安，为父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再去街上跟那些男子胡闹了，你母亲早早就离开了你，无人教导你女儿家的事情，为父特意送你去孙夫人的府上学习，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学学如何做一个女儿家。”
程大人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被人告知自己的女儿今日在云安街打伤了人，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清醒之后，开始教育自己的女儿。
长直的戒尺被重重打在程居身侧的茶几之上，发出“砰砰——砰砰——”的声响。方正脸，眉毛浓郁，一双眼炯炯有神，看向女儿的眼中满是严肃。
程颜安站在程居的面前，加上发髻高度的她还没有程居的胸口高，她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不服，她不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何要教训她。
她当然是据理力争，“我没有胡闹，一个跟父亲一般高的男子在街上公然殴打一个比我还小的小孩子，我只是在帮那个小孩儿。”她头用力扭向一旁，一侧发髻的尖尖正对着程居。
“当街欺凌弱小，自然会有官府去管，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去出手相助吗？”因为气愤，程居皱起的双眉形成一个倒三角。
“可那个小孩儿只是一个乞丐，官府会管他吗？”程颜安将头扭回，正视自己的父亲，乌黑又明亮的眼珠满是坚定。
程居先是一愣，随后回答她的问题，“那也是会轮到大人去管，而不是你一个小姑娘。”
“老爷，老爷。”管家小跑进来打断了二人的对峙，“府外有一个女子说有十分重要的事要找老爷。”
“带小姐去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祠堂半步。”留下吩咐，程居离开正堂，随管家离开。
程颜安被四个侍女、四个小厮一前一后的带去祠堂。
一个小姑娘用得着这么多人看着吗？
事实上是要的
她可是能当街打倒一个青壮男子的小姑娘。
“小姐，请吧。”侍女、小厮将祠堂的门从外面合上，程颜安一个人留在祠堂之内。
祠堂正中是程家的先祖，年龄最大的在最上面，以此类推，最下面一层只有一个牌位，是程颜安母亲的牌位。
牌位正对着的是大门
左右两边皆是木质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这是特地为程颜安量身定做的
她从小到大呆在祠堂的时间比呆在自己房间的时间都长，程居命人将书房中部分书籍摆放在此，好让程颜安在祠堂无聊之时多看点书。
顺便提一嘴，书籍会定时更换，不会出现书籍看完无聊的情况。
众人离开后
程颜安熟门熟路的从木架子后面拉出坐垫，拉到正中央，坐下休息。
刚刚听到管家说一个女子来找我爹
不会是什么外面的桃花债吧
不过我爹他一个年龄大的鳏夫能有人瞧得上他吗？
来的人不是什么程居的桃花，而是一个改变程颜安人生轨迹的女子。
她随手从书架之上拽出一本书，摊在腿上，翻开阅读。直至第二日，程居也并未出现，期间只有小厮敲门送来晚饭。
开锁的声音传来
侍女进入，“小姐，老爷上朝去了，老爷走之前发话让您出来用早膳。”
程颜安疑惑
平日里父亲罚自己在祠堂没有三天七天的根本出不来，这次怎的一个晚上就出来了。
可能是父亲他想开了。程颜安并未多想，离开祠堂，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她感觉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难道陛下终于觉得老爹他年龄大了，不堪重任，把他的官职罢免了吗？
接连一个月
程颜安除了在自己的院内之外，就是前往孙夫人的家中接受孙夫人的教导。
孙夫人是礼部尚书孙大人的妻子，是整个正阳出了名的贤良淑德、温润有礼，针织女工、点茶插花样样精通。
父亲在这一个月内并未出现。
一开始是府内的侍女小厮、接着是云安街的上的人，他们看向自己的视线很奇怪。
三分疑惑、三分打量、两分诧异、两分嘲笑
最后的最后，程颜安从敬中公府公爵世子的嘴中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程颜安曾往公爵世子的衣裳中扔过小蛇，故这个公爵世子一直对程颜安怀恨在心，这次前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公爵世子仗着自己比程颜安高上一个头，俯视道：“程颜安，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啊？”
她迅速整理信息
所以那日来找老爹的那个人是老爹的另一个女儿。
程颜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
程居赶过去时
程颜安一拳将公爵世子打倒在地，随即来到他面前，重拳出击。
小厮迅速将二人拉开来
公爵世子，发髻凌乱，衣衫凌乱，鼻青脸肿，扑在下人怀中大哭道：“我要找我爹，让我爹给我报仇，呜呜呜呜。爹，我疼死了。”
反观程颜安，安静的站在一旁，发髻、衣衫没有一丝凌乱。
也就是这一次，程颜安第一次知道原来老爹的戒尺并不是摆设。
她趴在长椅之上，程老爹站着，挥舞着手中的戒尺，疼痛之意从后背蔓延开来。
“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程老爹的怒吼从身后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戒尺打在肉上的声响。
这次程老爹并未同往常一般询问自己缘由。
被打完之后，程颜安视线模糊，隐隐约约感觉被人抱起带回小院，迷迷糊糊瞧见程老爹身旁出现的一个粉衣女子。
再次醒过来
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是外祖父
“乖乖醒了，还疼不疼啊？”
外祖父关心的言语，关心的眼神，程颜安顿时就忍不住了，扑在外祖父的怀中放声哭泣。
虽然自己平时很坚强，受伤什么的从来不哭泣，但这次实在是太痛了。
外祖父一面用手拍着程颜安的脑壳，一面安慰道：“好了，好了，姥爷来了，你爹他不敢来。”“乖乖，给姥爷都哭的心疼了。”
女儿有泪不轻弹
但，太痛了。
……
外祖父照顾程颜安，直到她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乖乖，你是想跟姥爷一起生活呢？还是跟你爹一起啊？”
外祖父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姥爷，你有事情瞒着我。”程颜安眯着眼睛凑近，质问道。
外祖父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就知道我瞒不过你。”
“是不是跟我爹的另一个女儿有关？”
在程颜安的视线之下，外祖父点了点头。
“到底什么情况？姥爷，你告诉我，不许骗我。”
“乖乖，其实你不是你爹的女儿。”
外祖父只讲了一句话，程颜安顿时就明白了。“所以她才是程老爹的女儿。”所以自己这是遇见了说书人讲的真假千金，而自己是假千金。
那先前的一切都讲的通了
“所以父亲是不想要我了吗？”她偷偷地去瞧过那个女孩，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温温柔柔，一看就是父亲想要的那种乖巧的女儿。
程老爹还把她安排在离自己院子最远的院子，估计是怕自己知道这件事之后太生气去打她吧。
真假千金的后续故事不就是真千金逐渐取代假千金的地位，假千金被赶出府去。
门外出来细碎的声响
外祖父赶忙否定，“不是你爹不想要你了，姥爷是怕你不自在，所以来问问你。你爹他堂堂首辅，养两个女儿的钱还是有的。”
“我不是父亲的女儿，那也不是母亲的女儿，也不是外祖父的外孙女了。”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外祖父笑道：“我跟乖乖的关系可不一般，咱俩之间可是江湖情谊。”
片刻
程颜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跟外祖父一起，我不想在正阳了，在这里我不开心。”
程老爹本就疑惑为何自己一个书生会生出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孩子，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程老爹的亲生女儿的确跟程老爹一样，身上一股书生味儿。
程颜安提出，“那姥爷，咱们明日就离开吧。”
“明日？”
程颜安颔首，道：“嗯，明日。”
姥爷时刻注意着外孙女的表情，询问道：“明日是乖乖你的六岁生辰，要不等跟你爹过完生辰后再离开？”
程颜安鲜少孩子气，双手抱胸道：“明日就走，明日就走。”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外祖父自然答应：“好好好，咱们明日就走。那乖乖今日可要跟你父亲道个别？”
她思索后来到桌前，将纸张摊开在桌面，从桌上捡了一支笔，往纸上写着什么。
收笔，程颜安将纸张折起，来到外祖父面前，“我给爹写了告别信。明日往他桌上一放，咱们就离开。”当面道别什么的太肉麻了，不适合我这种风一般的女子。
就有了开头二人离开程府这一幕。
二人离开后
程居拿起在桌上折叠起来的纸张，打开。
上面黑字写到：爹我走了。一山容不了二虎，一爹容不了二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