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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偷个轮椅 ...

  •   “你怎么来了?有事?”主子在酒楼中用饭,温青便坐在这屋顶躲懒,仰观是银汉灿烂,俯瞰是万家灯火,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却未曾想温绯找了来,月色下温绯一袭红衣、明眸皓齿,当真是少年足风流,也不愧是醉梦楼的花魁公子。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了?”温绯兀自坐在了温青的身侧,顺便将手中的碟子递给了温青。
      “这什么?”温青皱了皱鼻子,差点就将手中的碟子丢了出去。

      “炸臭豆腐。”温绯一条腿屈起,以臂为枕仰躺在了房顶闭眸小憩,“小主子在用膳,你自己就不饿吗?就不知道找点吃的?”
      还真不饿,她饿了会自己找吃的。温青将碟子随意放在了手边,而后看向温绯:“是不是温玄那里出了什么事?”

      “只要小主子还活在世上一日,那些知道小主子身份的人就不会善罢甘休。”温绯轻叹一声,“你我不是早就心知肚明?
      不过无妨,如今的烟雨楼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小主子的下落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打探到的。”

      温绯在他们面前历来没个正行,倒是难得见他这般模样。温青也不由得心生感慨:“那你就打算在醉梦楼里这样一直待下去吗?”
      温绯轻笑了一声:“那当然不能,等我年老色衰,谁还肯来光顾我啊?”

      温青干脆也仰躺了下来,一时间被浩瀚的星辰吸引去了心神:“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守着小主子?”
      “温家就这么一个血脉了。”温绯陷入了回忆里,沉吟半晌后才道,“当年是我们没能力,如今无论怎样我都应该保护好小主子。”

      “是啊,温家就这么一个血脉了。
      你说好人怎么就不长命呢?”难得有这样闲适的时候,温青干脆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小时候家里穷,我娘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伤了根本,大夫说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我爹和我娘便绸缪着把女儿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用这钱再给我爹典个妾生个儿子延续香火。
      我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不能帮衬家里做活,离出嫁要彩礼的年岁也还很远,他们要卖的当然是我了。”

      温青发出一声嗤笑,言语似有自嘲:“哪怕我怎么哀求,他们都铁了心要把我卖了。
      我只能跑,可是那时候的我从未出过村子,根本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被抓回去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也是在被抓回去的路上,我遇见了小主子的娘亲,她给了我爹娘二十两银钱把我带回了温家。

      那时候我恨极了我父母,她却告诉我: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以为他们做的是对的。因为这世上大半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世人认为的不一定是对的,凡事遵从本心即可。
      如今回想起来,可怜的的确是他们。

      老主子教我们习文断字、武艺轻功,让我们陪着小主子玩儿,还说我们是小主子的哥哥姐姐,可做姐姐的却没能保护好弟弟。”

      温青眼底似有晶莹,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结果也不错。她伸手推了一下温绯,用轻快的语气道:“公平起见,你呢?”

      “我?”温绯睁了眼,手指指向自己,有些惊疑不定。

      我从记事起便无父无母,是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心善”,给了我一口饭吃。
      饿不死但也活得难受,便学会了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每每被他们抓到都会被打个半死,还指着我的鼻子骂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仿佛我爹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时日一长,连我自己都这么以为了,以为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也以为他们当真“心善”。

      后来偷到了刘寡妇家里,她早年死了丈夫,后来儿子又战死沙场,家中就剩她一个老人家,只要谨慎些大概是不会被发现的。
      可最后还是被抓了个正着,我闭着眼等待疾风骤雨的来临,可她没骂我也没打我,而是默默地去给我煮了两个鸡蛋。

      老人家这辈子或许没吃过什么好的,几个鸡蛋都当作宝贝般的藏着,也不知放了多久,早就臭了,可她把她以为最好的给了我,害得我的肚子疼了三天三夜。

      那之后她就成了我的奶奶,她告诉我以后饿了就去找她,只是不能再偷东西了。
      她告诉我其实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是很多年前村子里爆发了山洪。
      爹娘是为了村里人死的,是为了那些关乎全村人性命的庄稼死的。

      村里几户人家分走了爹娘的遗产田地,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照顾我。
      他们不是“心善”,而是理所应当。

      那之后我住进了刘寡妇的家中与之相依为命,村里人都嘲笑刘寡妇愚蠢,说有粮食还不如自己吃得好些,都快入土的人了还等指望着这小孩给你养老?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没过两年刘寡妇就老掉了,家中连办席面的钱都拿不出来,更何况一口像样的棺材?

      刘寡妇临走前说:“幺儿,我养你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养老。就只是看你可怜,也想找人做个伴。
      我这辈子命苦,但我老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这辈子还长着呢。
      总有一天你会长大,苦日子也会过去。
      阿嬷也不要求你多有出息,只要好好地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

      刘寡妇是外嫁来的,儿子离世后独自一人在村子里生活了数十年,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她是一个固执且不好相与的老寡妇……

      思绪回笼,温绯轻笑了一声,言语平淡道:“我啊,我爹娘早逝,我和我祖母相依为命,后来我祖母死了,家中穷得连棺材钱也没有,我只能卖身葬祖母,然后就被老主子买回去了……”

      温青却读懂了温绯风轻云淡里的千言万语,想必温玄也有他自己的故事,都是一群苦命却又幸运的人罢了。

      温青坐起身取过那碟炸臭豆腐,她不喜欢吃这样的东西,更何况凉了?现下却想试一试,只是没有筷子,遂用一柄飞刀挑了块放入口中。
      温青没嚼几口便咽了下去,眉心微拧,心道果然还是不大好吃。她将剩下的扔给了温绯:“还是你自己吃吧。”

      温绯接过碟子坐起身,轻嗅了一下臭豆腐的味道有些沉醉地感慨道:“真是不识货。”
      如此说着,也终于是步入了正题:“温玄要来京城了,此事还劳烦你找个机会同小主子说一下。
      我怕先斩后奏,小主子会生气。”

      “那烟雨楼怎么办?”温青下意识地反问了句,随即又放下心来,“烟雨楼发展至今,温玄又历来稳重,他决心要来想必是稳妥的。
      不过……”
      温青忆及过往莞尔道:“主子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生气?他只会因为沈丞相有那些喜怒哀乐的情绪。”

      温绯讶异:“有那样夸张么?”
      “你是没有跟在小主子身边,你不知道‘他的哥哥轻不得重不得,冷不得热不得。光是吃用就有诸般忌讳,一般人娇养不起’。”温青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满含无奈,“小主子为了照顾沈相练就了一身伺候人的手艺,甚至还学会了刺绣做衣裳。
      只因为他接受不了沈相穿别人做的衣裳、戴别人做的香囊。”

      温绯惊叹道:“主子待这个哥哥是不是过了些?”
      “这算是很正常的了。”温青在背地里诉说小主子的光辉事迹,“你不知道小主子有多喜欢他的哥哥,旁人碰都碰不得,多看一眼小主子都会生出想剜人的冲动。小主子十一岁那年……”

      温绯越听越觉得害怕,后背仿佛刮过阵阵阴风,随时要被小主子暗杀了似的,但又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也或许人心本就偏长,若放在旁人眼中小主子的那些行为令人生寒,可到了温绯他们眼中却只是偏执的可爱。

      温绯听得饶有兴味,不消片刻就将他自己带来炸臭豆腐吃完了:“沈相的名声原来全是小主子败坏的。
      所以小主子的女装到底是有多好看?”
      “小主子的男装有多好看,女装就有多好看。”温青勾起了温绯的好奇心之后便也起身告辞,“小主子用完饭了,我先走了。”

      这屋顶上转眼只留下温绯一人,琢磨着什么时候偷偷去见一面着女装的小主子……

      夜间的长安街市人潮川流不息,在斑驳的色彩中沈溪渔总是最显眼的那个,轮椅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辆,沈溪渔坐在沈溪知的身上哼哼唧唧地喊疼,要沈溪知给他揉胸口。
      沈溪知被抓着一只手有些不知所措。

      这刀伤若是疼揉揉有用吗?倒是超出温青认知范围之外了,温青忽然意识到温绯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他不会还顺手偷了辆轮椅吧。

      “这样有用吗?”
      “嗯嗯嗯,有用的,如果哥哥亲我一口的话就更有用啦~”
      “……”
      “哥哥,我重吗?”
      “尚可。”
      “如果觉得重的话,那我也可以抱着哥哥。”
      “不必。”

      ……

      小主子,如果你实在疼得走不动路又怕压坏沈相的话,我其实可以抱你的。但这话温青只敢在心里说,毕竟她还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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