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殿

12、12 独孤青

　　“玉儿，轻功是用来抓鸟的么？”
　　独孤奕阔步走到我眼前，我依然没有办法让自己跪下去。靠，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还从来没给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下过跪。
　　“都起来吧。”独孤奕哈哈大笑了两声，我甚至感觉得到他雄厚的呼吸。
　　看他一只胳膊要伸过来，急忙侧身让开：“皇上，您屋里坐。”
　　独孤奕脚尖点地一个旋转，一身炫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长虹，潇洒！
　　他重新落到我眼前，手里拖着那个让我丢尽脸的鸟巢惬意的笑：“玉儿竟有如此雅兴。”
　　伸出的手僵到半空，我偷偷瞪了一眼福剑却没敢吭声。
　　把鸟巢递给福剑，看独孤奕径自往里走，我急忙跟上去，直勾勾盯着他背影，眼珠转了好几圈。福春福剑特殷勤的端茶备点心，然后规规矩矩立在一边。
　　“还习惯么？”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刚进屋他便笑盈盈的问我。
　　我急忙很乖巧的点点头：“谢皇上关照，我过的很好。”
　　刚要坐进椅子里，手腕却被拉住，独孤奕略加施力，我整个身体便被他拽进怀里。我大惊失色，急忙四周看，流风没有进屋，小太监们都低着头在各个角落里跪着。但是这样仍然让我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挣出他怀抱。
　　独孤奕像是没生气，只一脸隐晦的笑意，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看看天色将晚，我刻意清清嗓子：“皇上，天色不早，您该用膳去了。”
　　“哦？这是轰朕走么？”独孤奕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说话都带着笑意，“莫非玉儿不想留朕用膳么？”
　　“怎么会，”我暗叫不妙，但是脸上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眼前这个人可不是梁奕，一不小心激怒他，我小命不得丢了，“皇上愿意在琼逸轩用膳，是秦玉的荣幸。”
　　独孤奕冷冷的一声嗤笑：“真这么想么？”
　　“自然是真的。”他好像来真的，我回头看一眼福春，“备晚膳吧。”
　　“奴才遵命。”
　　福春、福剑低着头站起身，小碎步退到门口，就像长着后眼一般，一步一步稳稳当当退下台阶去了，我惊讶的盯着门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是说皇帝去哪儿都是前呼后拥吗？况且应该是事先通知吧？
　　就这么逛街似的逛进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会不会哪边正闹到不可开交，以为皇帝失踪了呢？更重要的是，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没有办法把梁奕当成一个威名赫赫的皇帝来对待。这件事情太诡异，我需要时间来整理。
　　可是，他就这么溜达进来，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脑子里无数个念头疯狂的旋转，脸上堆着笑看着独孤奕手指优雅的戳着桌面。
　　几个人抬着一桌佳肴进屋，比平时丰富了不少，看来有正主就是不一样，不过两个人吃这么多……也太浪费了吧？
　　看着独孤奕超贵族的用膳方式，我终于没有激情纠结了。
　　太受打击，我抓起筷子一通风卷残云。话说，当初放个韩非南每天在身边受刺激，现在好，又换上一个独孤奕。
　　独孤奕眼角的笑一直没有散开，我有些不爽的剜他一眼：“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吃饭。”于是他终于给我留了点薄面，低下头开始用膳，不再那么轻挑的只顾看了。
　　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窸窣声，我诧异的抬起头来。
　　独孤奕华丽的男中音飘了出去：“什么事？”
　　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出现在门口：“陛下，英王殿下求见，已在寰央宫候着了。”
　　独孤奕嗯了一声接着吃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看来让人等惯了还真是自我的很，我弯起食指刮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也低下头继续。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和独孤青在这里的第一次见面吧？
　　蟒袍玉带、紫金高冠，一身派头十足的穿着，越显出脱的英武俊慧了。
　　不管怎么说是他带我来的，我起身对他鞠躬：“秦玉见过英王殿下！”
　　独孤青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正眼都没瞧我，直接坐在了独孤奕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挺别扭一孩子。
　　独孤奕很享受的抹抹嘴，意犹未尽的抬起头，舒服的把身体靠进椅子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独孤青：“青……”
　　“皇兄！”独孤青硬生生堵住独孤奕的话头，非常生分的把他的慈爱僵在脸上。
　　这还不够，他回过头朝我敌意十足的瞪了一眼。
　　“陛下国务繁重，怕是臣弟一直在无理取闹了。”
　　莫不是找来打架的？
　　我手指刮着下巴靠在身边的柱子上，想着独孤青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
　　独孤奕惬意的直起身，独孤青也跟着站起来，倔强的站在独孤奕眼前，很有点对簿公堂的味道，我急忙咬咬嘴唇，把嘴角的笑意消散开。
　　几个太监进屋，很麻利的将饭桌抬了出去。
　　于是我的琼逸轩将要成为这兄弟俩干架的场所了。
　　“青，小月已经长大了，迟早都要出嫁的，难道要她守你一辈子么？”独孤奕伸手把玩起桌上的春剑，修长的手指捋着叶子上纤细的纹理。
　　“可是……那也太远了，于楚大人、莫永宣大人，皇兄都可以赐婚。”
　　独孤青垂下眼皮，脸颊微微嘟着。
　　这张早熟的表皮下，毕竟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我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独孤青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独孤奕也瞥了我一眼，转头对独孤青说：“青，我们是王者，一言九鼎。小月已经是郇国的皇后了，你还要不爽到什么时候？好了，再过几天郊游的日子就到了，你回去好好准备，不要出了岔子。”
　　独孤青似乎怒气更胜了，两只眼睛里盛着邪火：“皇兄，你真的变了！小时候你一手一个牵着我们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会有这一天……但你还是让我亲自送走了她。”
　　独孤青转身离去，脚步声像沉铁一样敲击着地板。
　　独孤奕一直没说话，看着独孤青离去的背影发呆，神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忽然觉得站得腿有些发酸，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倒了杯茶。
　　端起来还没凑到嘴边，又推到他眼前：“消消火，自家兄弟，别琢磨了。”
　　独孤奕手指在桌上一直点着，身体自从独孤青离开便没有动弹过，没看出来他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主，我站起身自己歪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小憩。
　　“玉儿。”
　　当我迷迷糊糊将要约会周公的时候，独自发呆的独孤奕终于开口了。
　　“老大，您终于说话了，怎么着，该回去了吧？”我动动腿，抬起头看他一眼。
　　“陪朕喝几盅。”
　　独孤奕扫一眼福春，福春急忙端了酒来。
　　我无耐，只能安慰他：“你不至于吧？听说当初答应把你妹嫁出去的时候，你很痛快来着——让你那老弟……英王殿下戳到伤处了？”
　　我翻身下床，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不得不承认，当皇帝确是悲哀的事情，这一位光鲜亮丽的背后也不知道有多少憾处，平时这种机会应该不多吧，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至少好沟通。
　　福春斟上酒，我挥挥手让他退下。
　　独孤奕二话没说，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就进去了。
　　也不知道是刚刚哪句话刺激到的，他不说我也不问，又给他倒上。
　　他一口气灌了五杯进去，然后他再端起来的时候，终于看了我一眼，朝我举举杯。于是我端起来和他碰了，两个人一起又喝了三杯。
　　幸亏这酒的味道更醇香一些，少了点凌烈。
　　但是我听说这种陈酒后劲都很足，不过目前也无暇顾虑。
　　看看差不多了，我伸手按住独孤奕再次端起来的酒杯：“行了吧，这么喝下去该废了。想她了你们就去看看，反正也不远，没多大事儿。”
　　“青从小就很黏小月，他们两个一母同胞，亲近得很……青个性固执，这个结一时怕是解不开了。”独孤奕注视着桌上的春剑，眼睛有些迷蒙。
　　“你挺疼你弟弟的。”我说。
　　他苦笑一下，把酒再次倒下肚：“朕和他俩相依为命一起长大，虽然他们不是母后所生，朕一直把他们看得很重——可是有些事情，朕也无能为力……”
　　“……你的心，他们会明白的。”
　　我向来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一个看上去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种儿女情长的样子，让我觉得悲凉……
　　一直在我脑海里存在的意识，都是为了一把龙椅你死我活的皇族子弟，独孤奕如此一片柔情真的让我有些震惊。
　　这便是传说中那个驰骋疆场、笑傲天下的独孤奕——总觉得眼前的感觉更加有血有肉。
　　此刻的独孤奕让我印象深刻，并为他的那两句话一直坚持相信着他对独孤青的感情，即便在独孤青绝情的跟我说他心里只有那把龙椅的时刻。
　　猛然抬起头，才发现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刚刚一瞬而过的惆怅早已不在。那些酒终于起了效用，独孤奕眼睛里的纠结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迷蒙。
　　“别人叫朕一口一个皇上、陛下，玉儿好像对这样的称呼都不喜欢。”
　　他脸上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着我，用那种让人抓狂的眼神。我当下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独孤奕阴晴不定的，哪天心情不好了不会要砍了我吧？
　　使劲儿揉揉手腕，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应该不会……吧？
　　“我……还没适应，以后一定注意，您大人大量，呃……皇上您……海纳百川，别见怪哈。”语无伦次的一通话出口，觉得还不如不说的好，我暗暗咧嘴，端起酒杯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