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殿

10、10 和亲

　　终于重见天日了，我在太阳下依然瑟瑟发抖。
　　刚刚的事情非常清晰的在脑海里回旋，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踏出怡香殿半步。
　　东拐西绕转了大半个皇宫，我终于看到慌慌张张赶来的福生。
　　福生有些惊喜的冲到我身边，掏出帕子给我擦擦额头的细汗。
　　“主子，你可回来了。”
　　我淡淡的对他笑，看到他，心里像有了着落：“刚刚迷路了，走吧。”
　　跟着福生没走多久，我们就回到怡香殿，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山头，我竟然前所未有的感觉到疲惫，像死里逃生一般。
　　“福生，我想早点睡，我去洗个澡，晚饭就不用了。”
　　福生是个很精细的孩子，虽然没说过太多话，但他对我表现出来的关心，还是让我有些感动的，所以我从来不会为难他，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福生安排了几个人轮班，自己却不肯去歇着，只站一边候着。
　　我对他笑笑，揉揉他的头：“你也去吧，我有事叫你。”
　　“让奴才候着吧，不会吵到公子的。”
　　前几天睡觉都是我一个人，多少有些不习惯，但是现在除了福生，一边还站着两位，看起来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福生是担心我吓到了吧，安排这么多人？
　　晚上睡得并不踏实，醒了好几次，福生一直在床边呆着，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好说歹说把他轰走。他临走还不放心，跟另外两个孩子叽叽咕咕半天。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福生又在旁边了，原来做个太监，也这么不容易。
　　我觉得头稍有些眩晕，不禁抬腕蹭了蹭。可能夜里没睡好，眼前也有些恍惚，接过福生递上来的热毛巾，在脸上多敷了一会儿。
　　福生左右看看没人，往我身边靠了靠：“主子，我听说昨天的事情，是因为陛下后悔答应梁国的皇帝把主子送给他了。”
　　这句话近似一道天雷，炸的我一个恍惚，梁国的皇帝？
　　“什么意思？”
　　“在主子进宫前，陛下接见了梁国的皇帝，听说要和梁国的公主和亲。后来又听说梁国皇帝点名要花魁，奴才也不是太明白，反正是顺才他们鼓动陛下答应的，陛下昨儿召见了主子似乎又悔了。”
　　我听得有些乱，是说一个公主，换一个花魁么？
　　福生说，跟我有关的就是，我被龙渊皇帝当作礼物送人了，仅此而已。
　　也是，至于和亲——政治嘛，与我无关。
　　“主子……”福生小心的看我脸色，“听说今儿早朝时龙颜大怒，元大人也受了牵连。白天要是有什么召见，主子要小心点。”
　　我点点头，福生竟对我说这么多，有些感动。
　　“圣旨到——”
　　又是这个干巴巴的声音，我有些慌乱的看了福生一眼。
　　“花魁秦玉册封为玉贵人，赐与梁王联好，七日后动身，钦此——”
　　尚未反应过来，圣旨便再次被扔到我怀里，那公公看都不看我一眼：“皇上吩咐了，玉贵人不必亲往谢恩，七日后直接动身便可——抬进来吧。”
　　站起身往外看，几个人抬着三个大箱子涌进屋里。
　　那公公又递给我一方锦缎帕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后面有玉玺印章：“这些是皇上赏赐给玉贵人的，这是明细。”
　　我略带诧异的回头看一眼福生，皇帝竟然运来这么多东西，还挺慷慨的。
　　福生包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那位公公，我急忙清清嗓子道：“有劳公公了，一点心意，公公带几位兄弟打酒喝。”
　　公公特在行的颠了颠，少了点刚刚的傲气，微微一颔首，打个手势：“咱们就不打扰玉贵人了，跟咱家走吧。”
　　“公公慢走。”
　　看着一帮人离开，我回身坐到桌边，盯着地上的箱子发呆。
　　打开锦缎帕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珠宝、首饰之类，还有黄金、白银……
　　我有点看傻了，眼睛都要脱窗，好吧，我穷惯了。十二个人的性命换了这些赏赐，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更重要的是，我依然没有做好这样过日子的准备，这些东西和每天波澜不惊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像一个讽刺，让我无措。玉贵人？真可笑！
　　打开箱子，里面光彩夺目，都是些看起来很精致的工艺品。
　　如果身边是非南，我想我一定高兴疯了。可是现在我提不起兴趣，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很诡异，还有些悬心。
　　抬头看见几个孩子都两眼放光，我终于想到了办法，于是对福生说：“福生，这些东西我也不用，你们分了吧。”
　　福生像是有点被吓到，惊恐的看了我一眼：“主子，这怎么可以？！”
　　我笑笑：“反正我也要走了，和你相识一场，你们对我这么照顾，我也没有别的东西给你们，当我借花献佛吧——你帮我打点一下到时候要用的，剩下的你们就分了，怡香殿空着的时候，你们也不会有太多收入吧？”
　　几个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喊谢恩，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到桌子后面。

　　听说梁国的公主叫独孤映月，是梁王独孤奕唯一的妹妹，很泼辣。
　　我想起了梁奕的妹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龙渊搞了特盛大的接待宴，非常热情的招待了送亲的王爷独孤青。
　　独孤青是独孤映月一母同胞的弟弟，据说才十六岁，我去梁国，就是跟他一起走。
　　宫里热闹非凡的招待新贵人的时刻，我悠闲的坐在怡香殿门外的石凳上和福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因为身份特殊，这些日子我真的没有出过门，倒是和福生他们几个混的更熟了，日子比刚来时好过了许多。
　　和我一起走的竟然又是流风，这个名字再次出现，我倒有些惊喜。至少是个认识的人，对龙渊不禁产生了一丝好感。
　　离开的时候和进宫一样，我身上就带着一支凤尾金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舍得把它扔掉，可能每天把玩的习惯了吧。
　　坐在仪容镜前，福生帮我细心的整理一遍衣服，跟嫁闺女似的。
　　看他认真的样子我都想笑，头发我也不会弄，只能任它散着，幸亏这秦玉的发质难得的好。福生犹豫了片刻，给我在头上一通摆弄，将那把金钗插到发间。
　　我诧异的看看他，又对着镜子照照，他就这么给弄了上去。
　　我不禁想起梁奕那天坐在桌边的情景。他非常轻松的将金钗拔出，乌亮的青丝便绸缎般顺滑而下，我不禁，望着镜子里秦玉的脸出了神。
　　说实话，这张脸确实挺……漂亮的。
　　“主子，”福生在身后轻轻唤我，“该上路了。”
　　抬起头，福生手里捧着一个很大的包裹，我愕然：“这是啥？”
　　“主子，”福生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听多了也觉得赏心悦目，“这是主子最喜欢吃的几样点心，路途遥远，主子就带上吧。奴才亲眼看着糕点师傅做出来的，不会有问题。”
　　这孩子心思特细腻，我真有点舍不得他了。
　　急忙站起身接住，拍拍他肩膀：“费心了。”
　　“主子，多保重。”
　　福生看着我没有动，我呆了一下。虽然只有几十天相处，福生对我却真的很用心，希望在这人心暗黑的地方，他能好好活下去。

　　独孤青，眉目俊秀，棱角分明，气宇轩昂，神采奕然。
　　一身炫蓝色长袍，腰间一条烫金丝带，跨坐在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上，看上去极尽英武。他的目光在我头顶停驻片刻，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身后是一个宽大的车子，由四匹马拉着。车子的卷帘又是红色，妖艳的红。
　　送我出来的是福生，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失落，我向前走了几步，有点不忍，回头冲他笑笑，然后抬脚钻进马车里。
　　车子吱吱嘎嘎上路了，后面跟着非常壮观的一批人，应该是为公主送亲的队伍。我不知道该想什么，路漫漫，心戚戚。
　　我都没有来得及适应这个环境，现在却要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去。也许那个国家并不远，甚至没有两个省的跨度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总感觉很漂泊。
　　车子一路颠簸，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这个独孤青简直不是人，没日没夜的赶路。
　　感觉里我的世界一直在这种颠簸中度过，终日除了吃喝解决问题，余下的就是赶路。无聊之极，我就掀开车上的小窗帘和流风聊天，他还跟以前一样，不理我。
　　独孤青更夸张，完全当我透明。
　　所以我一天天数着日子，觉得这么下去我会疯掉。
　　当车子终于停下，流风掀开帘子对我说到了的时候，我差点哭了。
　　我看到的是几片飘飘摇摇落下的黄叶，独孤青消失了，两个太监模样的人出现在眼前。大的看起来和我不相上下，小的还没完全长开，也就十三四岁。
　　看他们都毕恭毕敬的站着，连流风都肃然立在一边，我不禁有些诧异的下车。然后出现在视线里的人，让我差点晕厥。
　　玄衣黄襟，瑞云翔龙，金缕腰带，九龙玉佩，墨发金冠，锦缎黑靴。
　　一张邪魅不羁的面孔，在这炫彩光华中，更显威慑九州，睥睨天下之气概。
　　——梁王独孤奕，一代桀骜帝王。
　　他娘的，梁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