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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春节假期很快结束,经过这段修整,简芸的创伤后遗症在减缓。
      新一年总是新的开始。
      上班第一天,张清还特意买了束花庆祝她回归。主任周海云说,继续让她跑那几个部门。
      如今报纸难做,简芸他们不仅要写报纸稿,还要兼着新媒体的发稿。
      地下铁成了她的一个秘密。夜深人静时,她总会登陆那个网站去看看。
      新一年,她真的去报了个心理课程,学习如何和有自杀倾向的人建立信任关系,如何倾听,如何提供支持。
      她甚至去了趟图书馆,借了上次我是一颗恒星推荐的几本书。
      那天她在看一本叫社会性心理学的书时,在最后的借阅人卡片上,居然看到了宋恒远的名字,笔力遒劲,字迹洒脱。
      她在微信上经常联系许昱青,许教授在美国挺忙,也许因为时差,经常隔很久才会回复她,偶尔还会发几张校园照片给她,她说正在那边一所大学实验室交流。
      彼时已是2023年春天,刺骨的寒意终于消退,空气里开始有暖意。
      春暖花开时,她又去宋恒远家看那盆绣球,果然已经吐出新绿。
      她高高兴兴拍了张照,晚上回去传给我是一颗恒星。
      距离两人上次聊天已经一个多月。
      隔了一会,那头果然有了动静。
      只是回复颇为奇怪,这是你的花?
      我朋友的。简芸不明所以。
      那头哦了一声,似乎认真看了花,又告诉简芸,等枝叶繁茂一点可以再修剪下,记得绣球喜阴,不要长期太阳下暴晒。
      简芸一一记下。这个网络世界的异端朋友,偶尔闲聊几句似乎不错。
      对面的人话不多,但讲起来一板一眼及其认真。
      简芸又拍了借的心理学书给他看,准备去考心理学证书。
      对面又告诉她哪本该精读,哪本可以简略看看。一本正经仿佛一个老师。
      在这个论坛,大多数人寻求死,但对简芸而言,是来寻求生。
      她埋头开始看书,一会儿那个小窗又闪动起来。
      是我是一颗恒星发来的,这一次他又了发了几本新的书来,告知简芸,这几本可以算进阶版。
      这个人真是很认真的人。
      简芸一一记下。隔天,她在图书馆又把书借到了。只是翻到借阅卡时,宋恒远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她把书抱回去,仔细翻看这些借阅卡,似乎每一张都有宋恒远的名字。而借阅时间是几年前。
      对面世界的网友好像冥冥之中,与他有着某种联系。
      简芸再次上线,正好我是一颗恒星也在。
      简芸又把书拍给他
      她有点好奇地询问这个网友,你是宁城人吗?
      不过此刻他并没有上线。
      她在论坛上晃荡,依旧是灰蒙蒙的画面,很多带着死亡气息的图片。
      她偶尔也留言,但没有人回复她。
      她看书上说,很多有自杀倾向的人,除了客观原因,也有些抑郁症患者,对一切都丧失兴趣,会表现的非常冷漠。
      她回忆起张树,其实她早该注意到他眼神的暗淡,但这个人看起来却是阳光灿烂的一个人。后来她才了解到,他其实属于阳光抑郁症,开朗的外表只是表象,内里却阴郁已久。
      他也尝试走出来过吧,简芸记起有一次张树打电话给她,想要谢谢她请她吃饭。
      那是唯一一次,张树主动打电话给他。那时候他刚刚毕业,踏入社会在宁城开始找工作。
      但那几天简芸正在外地培训,后来这顿饭就不了了之了。
      再之后,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少。
      最后一通电话已经是张树准备跳楼,约简芸见最后一面了。
      简芸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到了现场才发现事情逐步失控。
      一切发生的太快。宁城的冬天很冷,在宁城最高的那幢楼顶,她看到的是坐在顶楼边缘失控的张树。寒风泠冽,刮得脸生疼,她想去拉他,却反手被他拿刀擒住。
      很多警察都来了。
      宋恒远替简芸挡了一刀,张树也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简芸在论坛搜索着,天台上张树跟她提过,其实本来约了人一起来跳楼。但最后连约的人都失约了。
      似乎全世界都在抛弃他。简芸后来也去看过张树的奶奶,给了老人家一些钱。她又帮老人去申请了一些补助。
      生活太苦,她能做的又很有限。
      深夜的论坛依然热闹。她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张树的只言片语。
      他离开也已经好几个月。如一片冬日枯叶,忽的就被风刮走了。来时毫无生气,去时悄无声息。
      简芸徒劳地退出论坛,准备睡觉。忽然小蓝框又闪烁起来,提示有新消息。
      点进去,正是一颗恒星发来的。
      凌晨一点,这人才上线。
      我是宁城人。那头回她。
      简芸有一刻愣神,茫茫网络世界,居然会遇到同城人。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简芸来这里,并无意结识网友。但这个人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因果联系。
      很高兴认识你,我也是。她敲击键盘发出去。
      其实她很想问,是否认识宋恒远,只是这个问题太过唐突。
      那头这次回地很快,这个论坛本来就有地域划分,很多附近的人。
      额,简芸点进去,果然发现论坛里有不同地域联盟。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简芸八卦。她也不擅长跟人聊天,于是结束了话题。
      关了电脑,她把那几张借阅卡放一起,几乎每一张都有宋恒远的名字,中间隔了一段时间。所以她可以推断,他也在看心理学的书。
      宋恒远生前是刑警队的队长,做刑侦工作,看这些书倒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书居然与这个网友推荐的如此重合。
      简芸收拢卡片,忍不住发了个微信给张清,你公安局有没有熟人?
      那头没睡,很快跳出来,姑娘,要干啥?
      有没有熟悉宋恒远的人,我想问问。
      那头发来一连串问号。那事情都过去三个多月,张清不明所以简芸这么又提起那人。
      不过她还是发来一人,毛奕奇,之前是刑警大队副队长,也是宋恒远好朋友。这人你应该也认识。
      毛奕奇,简芸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名字是挺熟,那时候是不是加过微信?她问张清。
      是啊,他那时候想追你的,这不是你没反应吗。张清在那头笑。那时候毛奕奇这个憨货加了简芸微信,昭告了天下要追人,结果约了两次吃饭没成功就节节败退。兴头上的快下的也快。
      你怎么又问起宋恒远啦?张清看简芸最近心态蛮好,也不至于还深陷在那桩事情拔不出,我说小芸芸,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宋恒远也去世几个月了。我看你也不能老想着这伤心事吧。张清忍不住规劝老友。
      不过简芸并未搭理,在微信搜索好一会儿总算想起毛奕奇微信号。蜀黍,就是他了。头像是一只老鼠。
      深更半夜她也不便打扰。先记着这事再说。
      她记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句话,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正凝望着你。
      简芸也仿佛陷进了宋恒远这道谜题,他的笔记本里存在他的生前照片,有时候打开来看,那张眉目清秀的脸上是一双沉静的大眼,目光如炬,凝神静息,纤长的手指握着一柄手枪面相标靶,青筋凸起,孔武有力。
      她从未以这样放肆的目光去打量一个男性,他的眉眼,他的身体,他握枪的姿势。有时候她觉得,如果宋恒远早一点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或许会一见钟情。
      但没有如果,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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