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女皇陛下》青湘

5、第三章 陛下要罢工？！（下）

　　接下来的三天，皇帝陛下与百官非暴力不合作的对峙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皇帝坚持不上朝，大臣们则坚持示威。百官在几位宰相的主持下，每天分班轮流，一批人到太庙表演哭高祖太宗的大戏；一批人到清凉殿前高声诵读高祖留下的十二条遗训；还有一批人到宫门口静坐示威。三天下来，满朝文武喊得嗓子都冒烟了，皇帝陛下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不上朝。
　　据中书省某知情人士透露，数位言官已经在准备后事，打算死谏，如果皇帝陛下再不上朝，矛盾很可能会激化升级。皇帝听闻此神秘人士的爆料后暴跳如雷，表示如果言官们死谏，他就要以死抗谏。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三天后发生了一件事，出人意料的打破了双方的计划，让这场本该旷日持久的僵持情况起了变化。
　　事情的起因皇帝的姑妈东阳大长公主偶染风寒。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大长公主做为皇帝为数不多还在世的长辈，皇帝陛下仍然极为关心，特意派了深得他信用的蒋内侍出宫探望染恙的姑妈。蒋内侍从大长公主府回来的路上看到街头有人传阅小报，想起皇后说陛下这几天情绪不佳，就灵机一动给皇帝陛下带了几份回来解闷。
　　尹国文风兴盛，除却由朝廷发布的邸报，民间也活跃非常，坊间时有小报传抄。皇帝陛下平时没啥爱好，就喜欢让内侍出宫办事时夹带点民间小报回来翻看，美其名曰“体察民情”。实际上，由于小报时效性强，且经常深入挖掘各位高官重臣家的绯闻八卦。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空穴来风，但已足以让倍受臣子们压迫的皇帝乐不可支，比如左仆射某年某月偷腥被夫人发现又罚跪搓衣板啦，或者某高干子弟（虽然隐去姓名，但皇帝从其描述猜出此人是中书令那不争气的儿子）在青楼付不出嫖资被人扣着洗碗啦，再不就是段侍中和某位同中书门下三品在街上为了抢一个蒸饼对骂撕打，斯文扫地啦……
　　皇帝陛下这几天被大臣们的抗议弄得很郁闷，看见蒋内侍带回来的小报不由喜笑颜开，当即翻看坊间有什么新八卦。谁知他刚翻开报纸就看见报上一行浓墨大字触目惊心：昏君现世，亡国在即！皇帝咋见这八个大字，犹如晴天霹雳，急忙看了下去。报上说如今五雄并立，局势未稳，皇帝陛下却已数月未曾临朝听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皇帝哭笑不得，明明才几天没出席朝议，怎么就夸张成要亡国了？皇帝放下这份，翻下一份，没想到这份的头条记得还要过份：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再翻下一份更为离谱：九五至尊罢朝真相——揭密大尹皇帝陛下的风流艳史。该小报胡编乱造当今天子的猎艳史，文采飞扬，将今上与七十七个女人的感情纠葛描述得惟妙惟肖，绘声绘色，还有不少细节，说得真像有这么回事似的。文末还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摆明了是要以连载的形式博销量。
　　皇帝陛下拍案而起：“是可忍，孰不可忍？！门外那帮混蛋不理解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子民都这么不理解我？！”然后皇帝陛下悲从中来：“我这二十来年含辛茹苦，鞠躬尽瘁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正在殿外小径上散步的皇后与王昭容很快听见了皇帝的号啕声。王昭容看了眼镇定自若的皇后，问：“皇后，这么做会不会太损了点啊？你听至尊哭得多凄惨啊。”
　　皇后幽幽叹息一声：“没办法，再让陛下和列位大人这样闹下去，这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为了我们皇室大家庭的安定团结，只好牺牲陛下，让他知道现在民心思变，不可轻率而为。”
　　王昭容再次小心打量皇后，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看上去最温柔敦厚的皇后才是最不可以得罪的人。王昭容一边听着皇帝陛下在殿内悲声阵阵，一边忐忑不安的回想自己进宫后对皇后是否有过不恭敬的地方。
　　傍晚时分，皇帝陛下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天黑时，蒋内侍来向仍在殿前静坐示威的众臣传达皇帝口信，说陛下明天会准时出席朝议，请储位回去罢。
　　皇帝终于屈服在了众大臣的淫威，不，是正气凛然之下，大家都松了口气，各自在家仆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捶打着因为久坐而酸痛的腰，各自回家去了。
　　皇帝遵守诺言，果然出席了第二天的朝议。数日不理政，又积压下不少事情不说，少不了又要听百官说教，左右仆射、中书令、门下侍中外加各位言官轮流上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把皇帝臊得老脸通红，恨不得当场在大殿上找个砖缝钻进去。
　　皇帝陛下接受列位大臣的再教育且按下不表，这时宫外宁王府中，临川王正与长兄宁王一边喝茶一边算帐。
　　宁王手指如飞，拨得算盘珠子霹啪作响，不多时算完帐，双眼发亮道：“不错不错，短短三天就赚了二十万贯。老规矩，五五分帐。”
　　临川王伸手按在算盘上：“这次四六。”
　　宁王瞪眼道：“二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吧？虽然小报上的文字是你写的，反响很好也不假，但门路是我找的，素材也是我提供的，你一下拿这么多，不合适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爹削了我一半封邑，搞得我最近手头紧。大哥你就体谅我一下吧。”
　　“那是你自己口没遮拦惹的祸，怪得了谁？”宁王笑骂，“算了算了，四六就四六，谁让你是我弟呢。”
　　临川王起身一揖：“多谢大哥。大哥的恩德，小弟永世不忘。”
　　“去去去，少跟我肉麻，到帐房领了钱就滚吧。”
　　临川王摸摸鼻子，讪笑着走了。临去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对了，三妹那边近来好像没什么动静了，不会有事吧？”
　　宁王闻言，摸着下巴深思道：“隐忍不发不是她的风格。这次一封请罪书闹出这样的事，我想她也没辙了吧。”
　　“我想也是，”临川王潇洒一挥手，“那小弟就告辞了。下次大哥发财，可千万别忘了小弟。”
　　“那是自然。咱们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嘛。”说完，兄弟俩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奷笑，惊起树上乌鸦三两只。

　　同样都是乌鸦，阿梅就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宫里飞过的乌鸦就显得这么形单影只，晚景凄凉呢？还是这只是源于她下午时的触景生情？
　　这天睡完午觉，阿梅和三公主一起悠闲的坐在宫中参天老树上啃水果。哀家梨、嘉庆李、波斯枣……皇家的东西确实不同凡响，直吃得阿梅眉开眼笑，捅捅穆丹葭：“有这么多好东西享受，我看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要不你就考虑看看？”
　　三公主却没回答，一脸严肃的用手指在嘴边竖了下，示意她噤声。
　　阿梅不明所以，却还是住了口。下一刻，阿梅看见皇帝陛下在几个内侍搀扶下从树下经过。虽有内侍架着，皇帝却仍是神情疲惫，步履蹒跚，似乎已经虚脱。一行人走过树下时，阿梅听到皇帝陛下发出两声轻微的声响，似乎是在抽泣。
　　阿梅和穆丹葭都沉默着，直到日落，一只乌鸦呱的一声，几乎贴着两人鼻子飞过，才让两个人回过神来。
　　“陛下刚才……”阿梅问。
　　“准是又被那几个臭老头教训了。”三公主忽然抓着阿梅的胳膊嚎起来，“阿梅，我不想像老爹一样。太惨了，真是太惨了。我不要当储君，也不要当皇帝。阿梅，你最聪明了，帮我想想办法吧！”
　　阿梅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出宫，看有没有办法。”
　　穆丹葭热泪盈眶，感动的抱住阿梅：“阿梅，我就知道你讲义气……”
　　阿梅被三公主的熊抱惊到，深吸一口气后一脚把三公主踹到了树下：“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用我的衣服擦鼻涕！”

　　注：报纸在中国古代已经出现，最早有说是西汉，但普遍认为唐代《开元杂报》是中国最早的官方报纸。宋代则出现了民间报纸，称小报或新闻。所以文中写的小报可不是我瞎编的。当然，报纸的内容嘛就由我夸张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