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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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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还没有完全进入黑夜。橙红色太阳的余韵残留在天际,划出一道美丽的黄昏。
宋晚榆和母亲走出大门,正是被眼前的景色给惊喜,原本挽住母亲的手忽而松开,打开手机相机对着美景拍了一张。
周黎穿了一条白色的碎花裙,突发奇想,宋晚榆指着前方不远处说:“妈妈,你站过去我给你拍一张。”
“哎哟,你这孩子。”周黎嘴上像是不情愿,身体已经往前走两步,有模有样的侧身站着。
宋晚榆蹲下来,调整好角度,大拇指连按了好几下拍摄。
真好看!她跳到周黎面前迫不及待的给她看,周黎瞧着也很满意,忍不住立马要宋晚榆传照片。
“你们母女俩在干嘛呀?”似是听见门口的动静,迟牧的母亲沈漾冲她们问道。
周黎拿着手机回头,满脸笑容:“我们喃喃给我拍照呢,说今天夕阳好好看!”
沈漾听这话朝天边望去,面露几分惊喜,朝他们招手:“来我家这里,好像视线更好。”
本就是要去他们家吃饭,周黎与宋晚榆出了自家院子,转移战地。
趁着天色还未褪去,两个加起来年过半百的姐妹花让宋晚榆担任摄影师,在院子里一通拍照。
屋内听着动静的大老爷们也出来凑热闹,先出来的是迟牧,他瞧着蹲在自家门口歪七扭八宋晚榆笑出了声。
忍不住轻轻踹了她小腿一脚,,明知故问:“干嘛呢你?”
宋晚榆回头瞪他一眼,呛他:“你瞎啊?”
“迟牧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沈漾指着他要骂他:“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样对小榆我打断你的腿。”
有人撑腰宋晚榆顺着杆子往上爬,站起身装腔作势,“听见没迟牧,你下次再这样没礼貌我就告诉沈阿姨!”
吵嘴乐呵了大家,周黎笑着不说话,正好迟牧的父亲迟力走出来想凑热闹。
周黎走到一旁,指着迟力,“老迟过来,让我们晚榆给你和沈漾拍个照,景色好看着呢。”
被点到名的人已经打开手机相机准备好,也催促道:“叔叔,快去呀,不然夕阳没有啦!”
迟力这才脱下身上的围裙顺手扔在迟牧的身上,朝沈漾走去。
迟牧满脸被遮住,吸了一口重重的油烟味,他无语,也说不了什么。
几番操作下来,夕阳的余韵还有些许残留,天色渐渐进入黑夜。
宋晚榆手机里已经有不下几十张了,最后准备进屋吃饭,沈漾忽然想起来,提议:“诶,迟牧喃喃你们也拍一张留个纪念,小学过后就再也没拍过合照了。”
两人异口同声,“不要。”
这一点出奇的默契。
沈漾不乐意,推着他们往外走,执意要给他们拍,天色还有点点亮光,只是昏暗的看不清他们的脸。
周黎打开一楼阳台的灯,借着一点点光正好打在他们脸上,只不过很好看,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你们干嘛这么生分,穿一个兜长大的还这样?”
被点到名的两人面面相觑,穿一个兜儿长大,更嫌弃了。
迟牧忽而笑了,也不扭扭捏捏,往宋晚榆身旁靠近,小声地威胁她:“笑一个,不然我告诉你妈你偷吃冰西瓜。”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被迫营业,宋晚榆告诉自己不要生气,配合着他,朝着沈漾方向假笑。
手机屏幕里,定格的瞬间,是少男少女正直青春姣好的面容。
一番折腾,桌上准备好的饭菜有些凉意,也没关系,周黎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在意那么多。
加上宋晚榆的父亲四人一起是从高中相识的好友,到毕业工作结婚,性格合得来,没有利益相争,才能做永久的朋友。
饭桌上都是拉扯一些家常话,问到产业工作,大人们有自己的烦恼。
迟牧爷爷有了三个儿子,他的父亲是老二,夹在中间的最不受待见。
家里的涉及的产业很多,丢给迟牧父亲的也是最不受重视餐饮行业,迟力刚接手时全是烂摊子。
那时,迟牧刚出生,沈漾坐月子帮不上什么忙,眼见着濒临破产的边缘,是周黎帮助了他们,四人的感情更上一层。
这会儿饭快吃了一半,三个大人开始忆苦思甜喝啤酒,半大的学生被赶下了桌。
他们俩也听不懂,宋晚榆坐在地毯上靠在沙发咕噜咕噜喝水。
迟牧坐在沙发上拿着靠枕手贱砸她的后脑勺,被大小姐瞪了一眼,还是不肯罢休。
宋晚榆站起身拽住抱枕,拽不动,早就拥有180身高的少年手劲儿也大。
但她不服输,抬起手重重的拍在了迟牧的耳朵上,引起了餐桌上三人的目光。
“我去,你下手真重!”迟牧捂着耳朵。
沈漾察觉到了什么事,走过来拧着迟牧的耳朵,“我叫你不要欺负小榆,你不听。”
其实他们小打小闹太正常了,只是长大了,会下手没个轻重。
喝了酒,周黎有些恍惚,她也走过来,瞧着迟牧捂着耳朵看似很疼的样子,不知怎的,抬起手拧住宋晚榆的耳朵,训斥道:“你这孩子闹着玩怎么还真动手,你看把迟牧打成什么样了,给他道歉!”
周黎的声音快响彻了整个客厅,宋晚榆感受到右耳火辣辣的疼,她很懵,心里又很委屈。
听见不同以往的训斥,迟牧站起来连忙解释道:“阿姨,我没事,我们闹着玩儿呢!”
周黎没动。
场面一度尴尬,迟力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孩子们都会打打闹闹,他劝周黎:“他们从小打到大,你又不是没见过,没必要训斥孩子。”
说着准备去拉周黎的手,周黎眼睛直直的盯着宋晚榆,让她道歉,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可她为什么要道歉,明明两人从小到大就这样互相看不惯长大的,小吵小闹两人都没生气。
为什么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让她道歉,是受害者言论吗?
或许这就是周黎真面目,在外人眼里她一直都是位好母亲,可是在她心里藏有一个秘密。
宋晚榆11岁那年不小心撞见了,从此在她世界里的母爱就变质了,变得不再单纯,变得窒息。
11岁那年,宋晚榆的父母经历了一次很大的争吵。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下课回家,还未踏进家门就听见诺大的争吵声,摔杯子,砸板凳的声音。
那是个节日小长假,迟牧提前请了一天假,一家人回去了他爷爷家。
因此隔壁没有人也听不见他们的争吵声。
宋晚榆吓懵了,小步小步的前进,却不敢直接进入家门,也不敢进去。他不知道父母怎么了,也没人告诉她父母吵架应该怎么办。
她站在家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门时,听见了母亲周黎声嘶力竭的声音:“你以为我不想生一个男孩子吗?你以为我不希望宋晚榆是男孩子吗?因为生了一个女儿我遭受了你们家人多少白眼?就因为你是独子,你现在没有儿子,诺大的家产没有人继承,你父亲母亲对我横竖挑刺,横眉冷对。”
一席话等同于往宋晚榆身上泼了一桶冰水,11岁。
即将小学毕业的年纪,对于如此赤裸裸的一番话,不明白也明白。
宋晚榆不明白为何女孩子就不能继承家产了?她的学习成绩都很好,舞蹈练的也很好啊。明明从小父母对她宠爱有加,爷爷奶奶笑脸相迎。
她明白的是,原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啊,原来他们都喜欢男孩子。
听完那个对话后,宋晚榆背着书包转身离开了自家的院子,她走了很久,走到街上,心中闷闷的,却也哭不出来。
那道未打开的家门成了宋晚榆和父母之间永远的隔阂,也成了她封闭自己心门的缘由。
她走到一家小卖部门口,掏出口袋的零钱,跟店长叔叔说借用一下电话,熟悉的按下在心里背诵过几百遍的号码,说出第一句话便是,“妈妈,可以来接我吗?”
小小年纪用坐错了车这个借口掩饰了知晓父母的秘密,以至于往后的好几年,周黎越来越严格,越来越苛刻,宋晚榆感受不到爱是有关系的。
而眼下如此令人费解的境地不是因为她打了迟牧,而是因为迟牧是男孩子,周黎喜欢儿子,迟牧也算是她从小看到长大的孩子。
“迟牧,对不起,我不该动手。”宋晚榆认清现实,如果不道歉周黎是不会罢休的。
“晚晚不是你问题,是我太小气了,我怕糙肉厚的打一下有什么,我跟你道歉。”迟牧瞅见大小姐倔强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心中也不是滋味,他懊恼后悔不应该在周黎面前逗她。
他壮着胆子伸手拉住周黎的手腕,心急的模样,“阿姨,松松手,你这样晚晚会疼的。”
周黎一晃神,立即松开手,得到了释放宋晚榆捂住耳朵,忍住哭腔,离开了他们视线朝家里去。
“我去看看。”迟牧二话不说后脚跟着。
只有几步的距离,迟牧心慌的追上前面奔跑的女孩,拉住她的手腕。毫无疑问被直接甩开。
“我错了晚晚,对不起真的,我没想到……”
“其实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不是……”迟牧迅速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后面的坚决不让她讲出来。
才不是呢!从小脾气臭得跟小辣椒一样的宋晚榆是作为女孩子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独一无二的记忆。
那个秘密宋晚榆和迟牧讲过,所以有些时刻,迟牧会帮助她隐藏小把戏,也不在周黎面前太放肆。
宋晚榆嘴巴被紧紧捂住出不了声,她抬眼正好撞进少年晦涩深幽的眼神里,“宋晚榆,以后你再有这种想法,我把你腿打断。”
这是在告诉她,不怪她是女孩子吗?
傍晚夕阳残留的美景早已不见踪影,整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夏日的夜空中有许多星星,明亮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迟牧松开手,拉着她的手腕,同她一起回到家,再次郑重的道歉与承诺,“今天这种情况再也不会了,以后你妈不在,我再逗你。”
“迟牧,我讨厌你。”宋晚榆低着头,嘴里呢喃道。
“嗯,你讨厌我吧,如果能让你好受点。”迟牧应下了这项罪名,或许他在宋晚榆心里,真的很讨厌。
没在继续往下聊,迟牧让她上楼休息,明日一大早还要参加婚礼。
别扭的情绪高涨一晚上,宋晚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关上了门,她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半夜,周黎来到了她的房间查看她的耳朵,她在梦中惊醒。
“晚晚,疼吗?”周黎心情低落的样子。
宋晚榆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实话实说:“不疼了。快去睡觉吧妈。”
房间里点燃着书桌上的小台灯,暖黄色色调,衬得房间也暖暖的。
“晚晚,妈妈跟你道歉,那会儿喝多了酒,上头了,不知道怎么了就冲你发火。”周黎满脸愁容,些许后悔。
即使再坚硬的心也经不起如此,何况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
宋晚榆的眼泪没忍住,默默地流了出来,“妈妈,我接受你的道歉,快睡觉吧,明天还要参加婚礼。”
只不过她依旧选择了懂事模式,夜晚太容易感性了,她不清楚周黎是真还是假,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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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宋晚榆睡到自然醒八点半,已经听见楼下的动静声。
她的修复能力很好,前一晚的事已经抛诸脑后,披上件外套就朝楼下走去。
周黎叫了化妆师上门,此时他们刚到在做准备工作。
“晚晚醒了?”宋晚榆的父亲宋华正好换衣服出来见到她。
宋晚榆上前,有些惊喜,“爸爸你也回来了。”
边上的人都露出羡慕的笑容。
宋华拉住自己女儿的手腕到一边,轻声问道:“听妈妈说昨晚拧了你耳朵,还疼不。”
她摇头,早就不疼了,那点痛感算不上什么。
“我已经狠狠批评过她了。”宋华还是凑上去看了眼,确定没有痕迹才放心。
忙碌的早上才刚刚开始,宋晚榆知道今天是大阵仗,洗漱过后换完衣服坐到周黎身边,由化妆师上阵。
她原本期待的也不复存在,被她一点一点掐灭。
通过一晚上疗愈自己,把即将来临的这一切当作以后独立的踏脚板,包括迟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