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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今相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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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时,朝廷队伍返都,离家太久,众多守兵的归心似箭在言行举止间展现得栩栩如生。
冬天过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温和的春天来临。
料峭寒风吹在脸上,与冬日并无二致。
辛简在合淄中受的伤早已痊愈,人立在天地间,风吹得头发狂舞。
在西北的这些时间里,他身量已有些许变化,比之前更为高挑了,如若给母亲看见的话,必定又是一番感慨。
返都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他高兴,西北夜晚朗朗广袤的夜空似乎并不比京城的火树银花差距。
早早刮起的朔风好像不是那么叫人不适。周茵生长的地方,并不差劲,这里不是毫无生气。
战争胜利了,瓦骊人对朝廷俯首称臣,西北今后不再会被骚扰,而他,也他可以不必再来这么遥远的地方。
可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
人一旦有了牵挂,做什么都会频频回首。
周茵先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西北,她也生于此,长于此,今后估也不会离开这片天地。
这里有她的所见的风景,有她习惯的饮食,以及可以谈心的朋友。
劝她跟自己走的话自己说不出口,让人离开家乡,实在是太过残忍。
春三月,雪化了,阳光照在地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白。
雪化完,班师回朝的时候就到了。
此去几时回?
恐再无相见时。
这些天辛简的内心一直都是非常矛盾的状态。
坐立难安,辗转反侧。
麾下部将疑惑回朝陛下还要赏赐大将军呢,愁苦什么。
雪化地面一片湿软,辛简最终还是去找了周茵,他要见她最后一面。
对于军队要回的消息,周茵心里也是早有准备。
二人见面,不由得一阵欢喜 。
“你怎么来了?”周茵见辛简从马上下来,他没穿战甲,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
“闲 。”辛简说。
真实目的其实来告别的。但他没说,说了很坏气氛。
“那可真是闲。”周茵回答。
晴空万里,冰雪化后,农人要做的事情即为栽庄稼,眼下,是要出粪了。
周茵身上的衣服依旧是灰扑扑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姣好容貌。
“是否需要帮忙?”
“这不是白问吗?”周茵回答。
春三月,雪化后风如刀,周茵的头发在空中张扬,有些发丝变为金色。
她身后是大片的黄土 ,以此方向东行,就是家乡 。
三月,中原的百姓也该在种庄稼了。
周茵的脸被阳光照得红彤彤的,眼眸呈浅棕色,像溪水一般。
其他人知晓辛简,一来二去熟了,晓他是个没架子的人,也上前搭几句话 。
瞑昏时,一帮劳作的人终于得休息,村民做饭尽量好好做。
前些年因为瓦骊人的不断骚扰,这些地方的人粮食都没多少,肉更是少之又少。
军队明日启程,辛简看着周茵被柴火照耀的脸庞,火光在跳跃。
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了第一次见面那次。
也是这么个场景,她当时在杀蛇。
而自己在对面看着则觉着吓人。
饭抱酒足后,一伙人交谈甚欢。这天收工时候较早,吃过晚饭,天色依旧大亮,尚为黯淡下去。
趁着这丝光,辛简该回去了。
“走吧。”周茵说,她看向对方,二人眼底都有不能言说的情绪。
辛家在京城算是高门望族,辛简父辈皆得天子终用,她认对于这个来自另一片天地的少年郎,自己是带些仰望与渴望的 。
可这些终是奢想,而她也只敢想想 。
西北民生安定了,那他自是再不会踏足这片土地的。
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
那些心猿意马,总归是要归于平静的。
到村口,辛简上马,心绪复杂,原是想着要跟周茵说些话的,可耐不住人过多,怕人笑话,只好收住
辛简与军队回京,皇帝设宴,金樽清酒,玉盘珍羞,连同祝贺声。
辛简和大将军战功赫赫,但,他们并没有得加官进爵。
他们的官职,已经不能再高了,权力,亦不能更广了。
这是文武大臣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家对此皆是缄口不言。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场宴会辛简并不是及其的专注。
他的心好似丢在了西北,西北的风,西北的景还有西北的人,这些似乎都是一场梦。
瓦骊人造成的威胁消失了 ,王朝此后再也不用遭受外界的干扰。飞鸟尽,良弓藏。天子最不信任的当属辛家。
位高权重,忠于他家的大臣数量也极多。
文帝对辛家的忠心不二一清二楚。可当下如此,并不能说明今后亦如此。
凡事怕的就是万一,凡世间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一番踌躇后,他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其杀之,以绝后患。
对于文帝的态度,辛家多少也是猜到了一些 。
古往今来,已有不少活生生的例子。
为了明哲保身,辛简父亲主动进宫,表谏国之忠虽未改分毫,但因常年征战身心俱疲,因而请恳陛下仁心,允许他辞官,带一家老小返乡。
这点倒是文帝所不曾想到的,在皇帝身侧沽名钓誉,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可惜有人因贪欲太甚,最后不得一个好结局。
辛家根基是在岭南广州,与京城隔了重重山水,离西北更是遥远。
父亲出去后,辛简就脑子一整日都空空的。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是真的见不了周茵了,对,再也见不到了,岭南与西北,虽不是阴阳两隔,但那个距离,是他们难以跨越的。
能将人隔开的未必是生离死。
买了宅子,谴散仆从,一家人就这么回了岭南。
一路山水连绵,景色极好。
可辛苦并没有心境赏析。他高兴,家人性命得以保全,也很惆怅,
文帝允了辛简父亲的话,让他们返乡不再涉足朝政 ,只是,京城离岭南远,岭南离西北更为遥远。
见不着了。
出行第二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一切皆为湿漉漉的。
西北天空高远。
夏季,农作物已经长起来了。周茵没事的时候习惯站在村口那口井旁,蹲在旁边,
视线越过山峦,看着并不存在的人。
对,一切都结束了,想到这,站起,带着蹲麻的腿回去。
村里树木繁茂,周茵抬手,光打在手上,风吹树,光跃动,瓦骊人自那以后,就真的不曾再来骚扰过这一带的百姓,她的家乡现已处处四民安乐,今后也必定是念念五谷丰登。
周茵倏忽想,不见也好,起码都是平平安安的,辛简回去了就不用经历各种厮杀,不用再受伤,这是好事,她不应当惆怅的。
那个与她短暂相处的人,铭记于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