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清心空对月》兰飞鱼

3、相思片片蝶恋乱

　　黎明将至，弹琴的侍女业已换了几茬，我终于练成天外仙舞，对镜细看，舞姿翩翩，美不胜收，只是一夜未眠，容颜憔悴。慌乱的打发人取了燕窝去炖，又命侍女采园中花朵准备沐浴，又将侍候起居的嬷嬷唤起与我准备衣裳，才在梳妆台前坐定，取出了珍藏的珍珠粉，和了蛋清细抹在脸上，闭目休息。这一次，再也不管侍女的惊讶和不耐，不顾她们眼角的不屑，如今的我再也不是诸事冷漠的月女，而是花宫的月洞门主！
　　木桶中，新采的花骨朵在热气氤氲中将花的精华绽放，我泡在花瓣中，慢慢享受满室花香浸入肌骨，芬芳秀发。
　　待我出浴，天边已现云霞。喝了奶酪冰燕，坐在梳妆台前，起居嬷嬷上前问道：“洞主梳个飞月髻可好？”飞月髻是月女的传统妆扮，固然适合今天的场合我的身份。
　　我打了个手势:“飞仙缳吧”，嬷嬷欲待再说，却被我冷冰冰的神情吓住，飞仙缳通常是名门贵媛才能梳的发式，花宫中也只有金仙以上的位阶有此资格，可是我不管，天外仙舞只有飞仙缳才能配出应有的精彩。
　　好容易穿好复杂的月锦春花衣，天已大晴，洞外已是热闹喧天，再仔细对镜细顾，月白色的底上缀上一朵朵的娇艳的长春花，细细的银丝镶着，衬着两鬓的飞仙缳垂下的流苏，恰当好处，腰间系一个玉蝶丝囊，盛着淡淡的月桂香。我咬了咬唇，攥紧了手指，昂首步出厅堂。
　　百花宫，拥有着这世界最美丽最可爱最娇艳的女子，历来是各界男子争相相求的佳偶，若不是宫规森严，未到一定灵力不得出嫁，怕是百花已遍布天下，但是这次嫁的可是太子妃，各界轰动，隆重非凡。
　　我缓缓行在通往丹心阁的道上，恭贺的，张罗的，川流不息的涌进，位阶低的花仙花侍向我招呼，毕竟我还是仅次于金仙的双门之一。
　　丹心阁是牡丹宫主的寝宫，以阁中千余稀有牡丹驰名世间，现在的时辰，正是各色牡丹盛开的季节，踏过富丽堂皇的前殿，一眼便看见了丹园正中的极品牡丹——醉仙云，醉仙云是花宫的圣品，其花呈黑赤绿三色，花形硕大如盆，犹以黑色为佳，花瓣重重叠叠，端庄华丽，特别是中心那抹石榴红，红的如陈年美酒般醉人，远远望去，在群花的簇拥下，更是仪容万方，真不愧为百花之王！
　　步入丹心主阁，红色铺天盖地的扑来，我来得还早，阁中除了老姆碎花领着众人打扮，只有三宫主和四宫主两位，玫瑰仙子一身青天花海云衣正在忙碌，见我进来，皱眉看了我一眼，还没开口，已被外面一迭声的叫了出去，我端步向牡丹仙子见了礼，正在梳头的牡丹背着我拂手免礼。再与兰花仙子见礼，这样的妆容，身为女子的我也不由嫉妒，一袭宫主正装，秀发梳就空谷幽兰，头戴珍珠黄玉兰花珠冠，身着嫩黄色的八幅连襟裙纱，外罩绿叶玉缕衣，腰系连环碧玉佩，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娇媚动人。
　　心里还在想着，兰花清冷的声音传来：“月洞主今日好妆扮，倒是令人耳目一新呢。”
　　牡丹闻言，向镜子里看了一眼，轻言道：“月女也该打扮打扮！”
　　“是呀，春花衣配上这飞仙缳，真是不错呢。”飞仙缳这三字被兰花仙子重重念出。
　　一下子，屋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牡丹仙子手拈几枝金花仍在挑拣，我心里发窘，却又说不了话，只得半弯着腰，低着头。
　　“怎么这么安静呢？”这时，茉莉仙子一手牵扯着菊仙子步入阁中，明亮的眼睛朝屋内一扫，俏皮的笑道：“大姐，你装扮好了没有？”
　　菊花看了我一眼，隐隐责备，突然朝兰花笑道：“四姐，你今天可真美呢。”
　　茉莉接道：“是啊，你可要把大姐比下去啦，今天新娘可是大姐呢。”
　　牡丹乐道：“兰妹妹，你今天可得离我远点。”
　　“大姐！”兰花笑开了脸，嗔道：“二个妹妹小，连你也欺负我可不依。”
　　“好好好。”牡丹笑道：“谁不知道咱们的兰花仙子是花宫第一美人，今天你就陪着我坐吧。”，又问道：“莲儿呢，怎么还不见人？”
　　“这小妹谁知道又哪儿淘气去了。”兰花一挑凤眼，笑道。
　　茉莉接道：“这倒不是，天没亮就让仙姆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怎么，她昨儿又睡你宫里了？”
　　“呵，昨晚领着日照他们在花宫外布阵晚了些，回来时倒在我怀里睡着了，润皓宫又近，也就没把她送回去，这不一大早又叫了去，拢共也没睡二个时辰。”
　　“那可怎么好！”，牡丹怒道：“日照他们怎么办的事？碎姆，快叫他们炖了血燕奶酪，把莲儿找来。”
　　“小姐，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就宽心坐着，血燕奶酪早炖着了，老姆这就去找。”
　　茉莉道：“你瞧你心疼的，小心妆花了。”
　　“你也是，怎么就不知道照顾人呢，莲儿还这么小。”
　　“好了。”茉莉笑道：“这不是你的婚典嘛，谁还敢马虎了，莲儿是阵中的高手，这不也是要着落的放心才行啊？”，见牡丹不语，又赶快叫嬷嬷梳妆。
　　菊花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悄悄的退出内阁，一边观赏着阁前的牡丹群芳，一边听她们说笑了，不一会，远远便见二姝齐来，原来是三宫主牵着小宫主跑来，在廊外看着的碎花忙进入阁内禀：“莲宫主来了。”
　　莲花今天着了一身紫衣锦荷，高贵的紫色锦衣上嵌着一朵紫晶镶成的含苞欲放的荷花，倒也大方得体，头发却只用锦带扎成一束，刘海上还缀着水珠，见我如此装扮，朝我开心的一笑，扑闪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月姨你真漂亮。”，一顿，大概是想到了今天的处罚，却又黯了眼神。
　　“莲儿。”，茉莉仙子已在内阁唤道，“还不快来，大姐都骂我了。”
　　玫瑰仙子笑拉着莲花走进内阁，爽朗的笑道：“小妹，你瞧大姐偏心的！我忙了一上午，也没听她说句好话。”
　　牡丹大概已梳好了妆，命人端了燕窝来，才背过身来笑骂：“就你这张嘴不饶人，就算人界也是最疼小的，更何况莲儿从小跟着我，你自己不也是宝贝似的。”
　　兰花仙子道：“唉，哪象小妹这得天独厚的宠爱，咱们没人疼，可真气人哪。”
　　玫瑰笑骂道：“自家姐妹还置什么气，没出息的！你还是花宫第一美人，还不快到外面显摆显摆，各界王孙公子可是拉长了脖子呢。”
　　茉莉笑道：“四姐，我看三姐是喜欢吃莲子才宝贝莲儿的。”
　　“找打你！”玫瑰作势朝茉莉扑去，一时打闹起来，只有碎花不停念叨着：“宫主们啊，小心哪，当心撞着。”满阁的贵重礼品，摔碰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坐在软凳上，阁外日已高升，心下忐忑，怎的迎亲的人还没到呢？
　　有侍女捧了两顶花冠进来，是三宫主的宝珠玫瑰花冠和七宫主的云雾莲花冠，估摸着是在给两个宫主梳妆，阁内也不打闹了，只闻衣料的悉索声，钗花声，环佩叮当声。
　　我忽然意识到，吉时近了。
　　着慌的立起，眼角悄悄的看了看阳光照耀下窗上的水晶映出的容颜，舒了口气，还好，妆没花，正了正头上的月牙，捋了捋垂下的银丝流苏，悠雅的在阁门旁后站定。
　　喧天的鼓声传来，百花宫的天空被祥云笼罩，彩凤飞翔，隐隐传来丝竹之音，天宫诸仙彩带飘飞，舞姿翩翩，步入内宫。
　　参拜声，恭贺声，不绝于耳；唱礼声，笑闹声，喜气洋洋。前来迎亲的二位皇子被众宫主刁难着不让进，更是热闹。透过人群依稀看见二皇子清俊的容颜，在众宫主的唇枪舌剑下，依然优雅如故，我不由想起那个下午，那样的甜美温馨，可是他现在为什么连一眼吝啬给我？更遑论是温和的笑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还在月洞门中，而不是被撇在一边，倍受冷落。这是荣耀与权力的中心，小小的月洞门主在这样盛大的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繁杂的盛大仪式开始，百花桥后的锦绣台上，宝石铺地，珍珠成帘，一身九重红锦八宝盘绣云衣的牡丹仙子手捧七彩如意立在珠帘后，头上的凤冠上扣着一枚金灿灿的代表天宫身份的仙凤珠。然后是仙姆颁福，姐妹簪美，众花洒露，一道道，繁杂无比！
　　我静静的立在人群中，默默追随着二皇子的身影，今日之后，哪怕是见也是难见了。
　　“百花仙姆，今日是牡丹宫主的大喜之日，是否可再见天女散花之舞。”月老朝百花仙姆笑道。
　　百花仙姆笑开了脸，“当然，丹儿凤辇动时，飞花相送。”
　　一个柔软的声音响起：“听闻百花宫个个是美丽非凡，翩然如仙，今日一见，传言果不虚夸，不知道是否还能有幸看见天外仙舞？”
　　台上玫瑰看了她一眼，笑开了脸：“今日是花国大喜之日，蒙各界贵宾礼贺，百花宫感激盛情。金凤公主，你看今日彩凤飞翔，青鸟探看，若能见到百鸟朝凤的盛况更是锦上添花了。”
　　我依位站在台边，心里却冷笑：“金凤公主此次落选皇妃，对大宫主是嫉妒非常，今日才以大宫主成名的天外仙舞刁难，牡丹宫主大喜之日，岂能受辱！碰了三宫主不大不小的的钉子，要知道百鸟朝凤是凤巢的巢舞，她贵为凤巢的大公主，也该知道厉害！”
　　却不料，那金凤公主竟无耻的道：“百花仙姆，金凤不才，愿抛砖引玉！”，也不待仙姆答应：“玉儿，你且领上一阕百鸟朝凤。”
　　那玉凤公主，显是早备好的，穿了一身凤凰羽衣，跳上了百花桥。
　　百鸟朝凤舞起，果然是名不虚传，凤凰点头，凤凰展翅，一款款精彩处引得在场阵阵掌声，那玉凤公主也是美人，眉目顾盼间，已有不少世家弟子跃跃而试。百鸟朝凤舞本有三阕，后来改为二阕，分凤凰独舞和百鸟朝凤，玉凤公主独舞已近尾声，众仙鸟也渐飞了拢来，她，双臂一展，手指间竟出现了一朵簪花，我初还以为是玉凤新出的花样，但瞥见莲宫主一脸凝重，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百鸟朝凤舞原三阕，第二阕是衔花来献，原来......
　　正转念间，莲宫主已轻巧的步出列中，扬声道：“公主好舞！让莲儿为公主伴奏！”
　　金凤公主闻言色变，手中一扬，我在近处细看，竟然是无影纱！不由惊吓掩口！
　　莲儿似无意朝这边瞥了一眼，纤纤玉指左右一扬一翻，七色琴弦在空中现形，仅这一手已赢得了众人一阵惊叹！也不知她怎么动手的，无影纱竟碎了个尽，金凤公主的脸又变了变。
　　菊宫主弹了弹手中菊花，朝百花仙姆低语了句什么，我分明看见百花仙姆朝我瞧了一眼。
　　一串天籁之音泄出，竟然是百鸟朝凤第二阕的音乐，百鸟朝凤！我心里不由乐了，这样一来，逼的玉凤不得不按乐跳舞。
　　玉凤虽被强跟着乐拍跳舞，百鸟朝凤舞依然美不胜收，光彩夺目的羽衣在群鸟间自在翱翔，我不得不佩服莲儿，虽然玉凤几次故意踩快了舞步，她依旧能夺得主动！
　　“月女听令，天外仙舞准备。”耳边响起百花宫宫主特有花之秘语，转眼往台中看去，菊宫主微微朝我点了点头，我心下猜测，她们是想让我全了这引玉，还是莲儿故意安排下的起舞？不然，我是绝没有这样的机会的。我望向莲儿，她依然目秀如水，专注调琴！
　　此时，百鸟朝凤已近尾声，莲儿忽一笑，却像是最灿烂的鲜花缀在了唇角，黑宝石般闪亮的眼睛滴溜溜的扫了眼全场，最后停在了我身上，纤指忽然一勾，一串不同的音符奏出，让身在空中的玉凤粹不及防，差点乱了身形。我捏紧手指，心里绽开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因为那串音符正是莲儿给我的《天外仙舞》中的前奏曲，无论如何，我要让各界见识我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