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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秦照青行至门边,只觉院内阒寂,她借着门缝打眼往里瞧了瞧,无甚所获。
      她哑着嗓,低低喊了声小狗的乳名,门内并未传来响动。

      春宜压低声劝:“姑娘,许是没在里边,咱们听夫人的话,别冲撞贵人。”
      秦照青听她所言,点点头,刚退后半步,手还悬在门上未揭开,院门忽而一阵收势,有人从里头把门拉开。

      她一惊,乍然与院内之人仰面对视。
      来人显然也不曾防备,他定睛瞧清门外之人,连退几步,立刻作揖俯首,因着不知女眷身份,只得低声说了句:“失敬”。

      秦照青被吓了一跳,支吾着不知如何言语,这一刻院门洞开,视线豁然阔朗,她瞧了眼面前的年轻人,见他一身武夫装扮,显然并非别院主子。

      目光移转,这才看清院中有人执剑背身而立,此刻剑锋朝下,像是刚收起招式。
      他听见不寻常的动静,稍侧过头,半边脸隐入天光之下,侧脸锐直凌厉,气质迫人。

      也不过片刻僵持,秦照青总算缓过神来,忙朝里头福身行礼,“见过皇孙。”
      不管礼部有没有正式复了名册,把人往高了喊,总归讨喜。

      她喉间轻咽,稍顿语,又低声解释:“民女追寻顽宠来此,不慎闯进别院,无意冲撞贵人。”
      她话音才落,不知从哪儿忽传来一阵小狗低吠,气势十足,可音域幼稚,听着便不成威胁。

      秦照青一时愣怔,未料那小狗果真跑来别院,不由心中发紧,生怕事情闹到父母跟前,她挨批事小,狗崽子说不好要被赶出家门。

      倒是那开门的武夫先反应过来,忙笑道:“原是秦姑娘,快请进来说话。”
      秦照青犹疑着看了眼春宜,小丫鬟埋头垂手,哪敢在这当口出昏招。

      她又不自觉往里虚虚瞥了眼,只察李行简已掷了长剑,走到一旁,似在挽袖净手。
      “多谢……”她看着那年轻人,提起裙摆,缓步走进别院。

      她虽知小狗就在院内,可四下环顾,却并未瞧见它的踪影,贵人不开口,她自然不好贸然搜寻。
      秦照青虽得他相救,可从未真正与他相近共处,那日宫宴匆匆一瞥,她甚至还没认清恩人的模样。

      她默默在旁候着,见他动作认真细致,再认真看几眼,却隐约瞧见他手臂上深深浅浅几道伤疤。
      她心底稍怔,愣愣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没来得及挪开眼。

      李行简猝然回身,迎见她好奇的目光,不动声色捋下袖子盖住手臂。
      她猛然间回过神来,不由晕红脸梢,忙别过头,像是撞破不该知晓的秘密,当即心虚不已。

      李行简佯作不察,行至跟前,她稍垂着脸,面前落下一片阴影,足以将她罩笼,周身倏地填满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他沉声道:“那只小狗今早跑进别院,被展侍卫拾得,只是有些脾气爱四处跑,所以我由它在院子里走动。”

      他明明在说狗,可秦照青听这细细评述,一字一句像含沙射影般锤进心间,不由愈加羞窘。
      “对、对不住……”她声音闷吞,“它才出生没多久,还没懂得人世间的规矩。”

      “无妨。”李行简打断她的忏悔,“它只是动物,何须这样多讲究。”
      秦照青一时愕然,忍住心底的冲动始终没抬头直视,总算没在他面前失仪。

      她听得李行简走远几步,窸窣声后藏着小狗黏糊糊的轻吠,悄悄抬眸,便见他行至梧桐树下,回转身之际,掌间已横托起她那只雪白小狗。

      “物归原主。”他撩眼觑来,目光掠过她的脸。
      她抿了抿唇,慢慢走近,只见李行简稍侧过身,方便她将小狗抱走。

      秦照青犹豫几瞬,紧张地探出五指,小心翼翼从他掌间接过那小东西,可狗崽子哪会乖乖配合,挣了一下,翻滚着从臂间摔落。

      她一声低呼,倒见李行简长指伸前,自下托了一把,眼疾手快将小狗送回她手中。
      他才洗过胳膊,五指依然冰凉,冷不防贴了上来,不慎蹭到她的手背。

      秦照青只觉皮肤仿佛被蛰了一道口子,细细密密的刺痒自触点流散,猛地往里钻,那阵凉甚至冒进心间。
      她下意识想松手,余光瞄见同样惊慌失措的小狗,忙又收拢手臂,把它圈牢,差些将李行简的五指也卷入怀中。

      她猛怔,张了张嘴,看着李行简无所适从地眨眨眼。
      李行简乌眸稍敛,抽回手,低声道:“冒犯了。”

      午间风止,日头落在背后,晒的人有些晕怔。
      秦照青却出了身冷汗,明明是她有失体统,却换来贵人一句歉意,她深怕开罪皇孙,要被狠狠记上一笔,将来一并追究。

      李行简却扫了眼她怀中将入酣梦的小狗,“这是徐贵妃宫里带出来的吧?”
      秦照青一怔,意外地瞧着他,默默点头,几番欲言又止,还是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

      李行简似洞穿她的心思,目光仍落在小狗身上,默默道:“你好奇我怎会知晓?”
      她心虚地牵起嘴角,讷讷一笑:“……让公子见笑了。”

      “徐贵妃素来爱狗,尤其中意西域进献的金拂林,她多年前得圣人赏赐,两只养成了一窝。”他语意稍顿,似陷入回忆,声音徐然,“后来送出几只给宫中同好。”

      秦照青了然地点点头,一时间又诧异他对后宫诸事了若指掌,可转念一品,这才省起他原本出身尊荣,又怎会不知。

      她心思陡转,怕他触景伤情,忙转了话题:“我那日在檐下避雨,见它可怜,便擅自带回家中治伤。”顿了顿,腼着脸俏皮一笑,“也多亏李洛替我跟贵妃求赏,不然我也留不下它。”

      李行简垂眸看着她,少女爱怜的目光落在小狗脸上,神色稚善,不藏心计。
      “贵妃心力有限,你替她分忧,说不上求来的赏赐。”李行简沉声道。

      秦照青闻言又是一愕,下意识抬眸看去,只见他稍侧转脸,正看着院中梧桐,不知心中思索。
      她多瞧几眼,只觉李行简与李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长相,他的五官更加凌厉,侧面瞧去鼻梁陡直,剑眉深目,模样当真斐然。

      那日风波之后,她也听李洛提起这位流落民间的皇兄,说他这些年跟随镖队漂泊四方,先是在北边替呼掖贵族押运兽皮金器到关内,后来草原内乱,局势动荡,镖队为求安稳又南下孚州,走水路谋生,交易的货品便换成了茶叶珍珠。

      这些俱是李洛偷摸打听得来,真假未可求证,秦照青陡然间想到方才瞧见的那些伤疤,只觉这些痕迹仿佛给他的过去添了有力佐证。

      秦照青兀自想了半晌,心中许多猜测,难免藏着好奇,落到最后,猛然间想起件大事。
      她幡然回神,眼眸轻转,低声说了句:“公子,多谢你那日救命之恩。”

      莫名起了一阵风,徐徐吹拂,那头银桂枝叶簌簌轻响,几瓣随风旋落,恰好挂在二人肩头,淡香交缠余冽。
      李行简目光轻挪,瞥见她肩头的碎花,乌眸稍敛,嘴里却道:“那你打算如何回报?”

      秦照青心下一怔,慌张地抬头望着他,对这句反问始料未及。
      她朱唇稍启,眨眨眼,半晌接不上话来。

      谁知李行简忽挑了挑嘴角,移开视线,嗓间递出一声低笑:“这就被被吓着了。”
      秦照青耳畔遽然缠入他的轻笑,被魇着了那般,心间恍然若失,未曾想他忽又转过脸,彼此视线陡然相触,她的心亟亟地又往下一坠。

      “不、不是……”她的话悬在齿间,院外忽然闯进来她院里的小丫鬟。

      那丫鬟往里瞧了几眼,寻见秦照青,忙急声道:“姑娘,表公子回来了,现在前厅坐着,正找姑娘呢!”
      秦照青讶然一惊:“找我?”

      她心中忐忑,莫不是她无意跑来别院被谁多嘴说了去,顾禹书一向对她管教严厉,这事若真给他知晓,只怕又得挨顿训。
      她顾不得更多,忙搂着小白狗,朝李行简一福身,迈了步子就要往外走。

      没去几步,忽又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他:“皇孙,今日我来别院之事,还烦请、烦请……”
      她支吾着,顿觉冒昧,他俩从来无甚交情,如何开口让他帮忙隐瞒?

      “替你保密?”李行简接过话。
      秦照青一怔,忙点点头,焦急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心虚。

      李行简稍颔首,默应下她的恳请,眼见她松了口气,忽而道:“那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哎?”秦照青才走出没多远,听他语气似真似假的,只来得及匆匆回头看他几眼,在春桃的催促下逃难般跑出院门。

      她直奔前厅,一路忐忑,直到转了游廊,在正院里瞥见李洛的贴身随从蒋勖文,这又泛起了嘀咕。
      她步子慢了些,隐约听得厅内有谈笑之声,分明是李洛。

      秦照青有些糊涂,她眨眨眼,提裙进门,只见一素衣男子端坐左侧上首,他握着茶盏,正跟尊主位的李洛说起这一路见闻。
      二人本作寻常言语,闻见门边动静,纷纷转眸看来。

      顾禹书气质沉练,又是武将出身,一惯不苟言笑,见了秦照青难得露出丝宽和颜色。
      她冲二人福身行礼,走上前,语意带怯:“表哥几时回来的?怎也没听爹娘说一声。”

      顾禹书道:“我今日早晨刚入宫述职,太子殿下留我用膳,正巧遇见皇孙一道来你这。”
      秦照青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冲她来的,那小丫鬟听一半漏一半,只是虚惊一场。

      她稍转念,又转眸看向李洛,眼珠子滴溜一转,面上颇为不解。
      李洛咧嘴一笑:“你前几日不是头疼那小狗爱乱跑?正巧宫里现成就有个余鹘献来的明珠银笼,给它作窝正合适。”

      他语毕,对外作了个声势,蒋勖文旋即抬了个鎏金云纹提笼走进屋,成套的还有一对金绳圈,瞧着好不富贵。
      那银笼做工巧致精细,只是瞧着冷冰冰的,被关进去就难再脱身。

      秦照青看得眼底一跳,提不起兴致:“好不容易从宫里带出来,你又送来个笼子……它本也没多少自由,今后要被锁进笼子里,实在可怜。”
      李洛并不在意:“你想它自由,便时常把门敞着,如何?”

      他还笑盈盈地蹲下,把着那机括亲自给秦照青演示。
      “……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她无奈地撇撇嘴,但又想这毕竟是李洛一番好意,自不好当面拂了他的热情。

      李洛不察其意,还在那边笑嘻嘻地替她出谋划策,二人正说着话,只听门外又有人声。
      秦照青转眸望去,只见管家恭敬地送至门前,躬身引了李行简入内。

      顾禹书瞧清来人,只道他不过弱冠年岁,生得剑眉星目,形貌气度皆非凡俗,放在人堆里实在出挑。
      他徐然起身,对贵人交手一揖,肃然道:“微臣顾禹书,参见公子。”

      他请李行简上座,三言两语说清请愿,原是吕相准备前往秦家求见皇孙,这才命顾禹书先请来贵人。

      李洛本还想与这位莫名冒出的便宜皇兄交际一番,谁知待顾禹书说明原委,他如临大敌,当即便要开溜。
      他一惯贪玩,常被朝中那帮老顽固参本上奏,到最后左右要得父亲一顿责罚,有时遇上他老爹心情差,甚至会挨揍。

      他今日本就瞒着父亲偷溜出府,这事要被吕望麟那老古董知晓,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李洛没再耽搁,跟秦照青匆匆道别,领着随从一溜烟儿似得跑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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