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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爸爸妈妈恋爱一年有余,一直没提婚嫁。

      爸爸徒有皮囊争气,家底却是干干净净,瓦顶漏雨,门缝漏风,钱包干瘪,还时常需要妈妈救济。
      妈妈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只是恋爱而已。

      让妈妈彻底下定决心嫁给爸爸的,其实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

      做生意的嘛,免不了有人来闹事,不讲理的客人处处挑刺,说卖给他的鱼儿不健康,回去放在水里扑腾几下就没了精神,一大早去鱼缸前一看,小鱼身体翻转,如浮尸飘在水面。

      妈妈对自家的鱼是有信心的。

      不过那天下午她有事不在金鱼馆里,是爸爸卖的鱼。

      但爸爸帮妈妈检查过这么多条鱼,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妈妈并没有怀疑到爸爸的头上。

      爸爸拍着胸脯冲客人作证,说这条鱼儿活泼健康,不可能如此短寿,肯定是他呵护不当。

      那天来闹事的客人说来也奇怪,金鱼馆的鱼是高档货,价格远比市面上的普通金鱼贵得多,有能力来购买的客人大多文质彬彬,极有涵养,不论男女老少说话都客客气气。

      有钱人谁会为一条鱼失了面子上的风度?

      今天的客人倒也不像是暴发户,穿着打扮更像是市井的屠夫。

      他的衣衫里透着汗味和动物身上的血腥味,同爸爸身上秘制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还是条小鱼的绮丽,在鱼缸里张着嘴巴看这滑稽的一幕。

      那男人一听爸爸怪罪他呵护不当,立马拍着桌子道:“瞎了你的狗眼睛,明明就是你家的鱼有问题。”

      妈妈想要劝架,主动提出再送一条小鱼给他,却不料瘦小的爸爸却拦住了她。

      这个平时软弱的小男人像是转了性,指着客人的脸说:“哼,你八不成是同行派来的,故意弄死了鱼,来搞坏我们鱼馆的名声。”

      这句话还没有落音,两个人便扭打了起来。

      事发突然,妈妈急忙拉架,好不容易才将两个人分了开来。

      客人身板似堵墙,自然毫发无伤,骂骂咧咧几句之后,自个推门走开了。

      妈妈无暇顾及他,连忙去看爸爸。

      索性那客人下手知道轻重,没有伤及要害,只是似美玉般无暇的一张脸,稍微破了点相。

      爸爸这种空有美貌的男人,自然平时及其重视自己的这张脸,以往下巴处上火长了颗痘痘都会特意去中医那求碗降火清热的汤药来喝。

      如今鼻梁处有了一小道疤,妈妈心里一惊,生怕他寻死觅活。

      小男人的脾气一上来,犟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爸爸伸出那水葱般的手指,往自己冒血的鼻梁处一摸,指尖染上的血像是给指甲做了蔻丹。

      妈妈急忙拿了毛巾给他擦拭,那毛巾还未触及他的伤口,一行清泪便从那双俏丽的丹凤眼中流了下来。

      妈妈人高马大的一个壮女人,此刻见到他的泪,既心疼又抱歉:“对不住,你都是为了替我打抱不平。”

      一条鱼的事情,男人却搞得这样复杂。

      绮丽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侧躺在缸里。

      我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爸爸低下头,从妈妈手里拿过毛巾按住了自己的伤口:“没事,我是你男人,我不护着你,难不成由着那个壮汉找你麻烦吗?”

      “只是…”他有了几分哽咽,“我变得不好看了。”

      这话里曲折婉转的委屈像是一只无形的爪,一下子抓住了妈妈的心。

      妈妈虽然是个干练强壮的大女子,但也招架不住面前美男子流泪的眼睛。

      她着急地拉着他的手:“谁说不好看了,你是咱们这里有名的美男,脸上破了皮而已,过几日就好了,我一定会给你找来最好用的祛疤膏。”

      爸爸一下子甩开她的手,面孔通红:“阿梅你简直就是根木头,破皮破相都是小事,我也只肯为你出头,换做别人,我是不理会的。”

      他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真切,却不想他面部表情因为夸张地拉扯,刚刚破皮的口子流出一道蜿蜒曲折的血迹来。

      妈妈心跳加速,情不自禁退后一步。

      爸爸浑然不觉,挤出一个笑脸上前道:“阿梅,我是因为你才破了相,你要对我负责才对。”

      妈妈瞠目结舌:“你要我怎么对你负责?”

      年轻女孩,一个人撑起那么大的金鱼产业,生意场上聪明,难免风月事里容易受人蒙蔽。

      爸爸叹气,语气诚恳:“阿梅,你这样厉害的女人,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的,但我一见到你就心中喜悦,想一直在店里给你帮忙,一直陪着你。”

      “你别这样说,什么配不配的…”

      “他们都说你笑声粗鲁,长得又不好看,阿梅,别听他们嚼舌头,我就爱听你笑,是一点也不扭捏的爽朗,你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看的。”

      妈妈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所措,她的目光聚焦在他的笑容里,那道扭曲的血迹像是花的根茎,开在他俊美的脸上,形成诡谲艳丽的风景。

      爸爸见她不做声,又急切地唤道:“阿梅,我们结婚吧,我在店里给你打下手,老老实实陪着你过日子,咱们再生个大胖小子,把日子红红火火地过下去!”

      妈妈眸光微动,被他的话给打动,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她那会想的是,反正已经相识这么久,彼此知根知底,日子和谁过不是过?

      他和对方实力悬殊也肯为她出头打架,说明心中有她。

      尽管,尽管,他只是个没出息的小男人而已,男人没出息事小,心坏事大,她接受得了。

      再坏,她也有金鱼馆的产业给自己兜底。

      金鱼馆每个月的九号都会休业一天,婚期也不讲究,就定在下月九号。

      金鱼馆的老主顾许太知道妈妈的婚期,特意开车前来贺喜。

      许太是个热心的讲究人,把妈妈当女儿看待,她家里是做鲜花生意,索性免费送了妈妈九十朵玫瑰,用来装饰那天的婚礼。

      妈妈感激不尽,让爸爸去拿五十盒喜糖打包好给许太,让她请家里的员工佣人也沾沾喜气。

      爸爸听话地去仓库打包。

      许太喝了口热茶,冲妈妈微微一笑:“阿梅,怎么不见准新郎?可是因为工作太忙?那下次请他过来,我要单独请你们吃饭。”

      “他就是呀,许太。”

      许太点点头:“哦——哦,阿梅,我还以为他只是你们店里的伙计呢,你这样厉害的女人,怎么,怎么…”

      “阿梅,我会看人面相,他这人薄唇尖下巴,还眼露三白…”

      妈妈圆场道:“许太,他确实软弱没主见,什么事也不准个主意,每天心思花在打扮上,只能在金鱼馆干些杂活,但他起码没有坏心,好掌控哩。”

      许太欲言又止,只好拍拍她的手背:“咿,那你也要有防心哩,男人这个东西,说不准呐,他们就像是鱼,如果饿急了,大鱼就会吃小鱼哩。”

      “你瞧,阿梅,你大喜的日子快到了,我却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也是怕你别被人吃绝户了。”

      “我懂,许太,您也是一心为了我。”

      许太的目光触及到那个小小的水缸,她的语气很惊讶:“阿梅,你把绮丽和阿红放在你房间养啦?这两条鱼简直成了精,你捡它那年我孙女刚刚会翻身,现在孙女已经会背古诗会说英语,绮丽倒是还活着哩。”

      “是呀,这鱼实在是长寿,一点也不见老,吃得也多,但就是不长身体,我从小养鱼至今,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金鱼。”

      许太转动着手指头鹅卵石大小的翡翠戒指,欣赏着绮丽道:“那这鱼和你有缘,你可要好好养它们,用佛语说呐,你养它一日,便积一日善缘。”

      妈妈的婚礼订在了我们这里最大的和平饭店,她也带绮丽和我一起去。

      所有费用都是她自掏腰包,爸爸只需把自己的衬衫西服熨得一丝褶皱都没有就好。

      小男人飞上枝头,成为金鱼馆的老板,自是得意洋洋,喝多了马尿。

      他浑身酒味,倒在床上使唤妈妈为他脱鞋擦脚。

      妈妈折腾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不愿意服侍他。

      他分不清大王小王,躺在床上冷冷一笑,矛头对准了水缸里的鱼。

      那只只有巴掌大小的,鳞片美丽的,长寿的绮丽,和那只红似烈火的阿红。

      “阿梅,我真看不懂你,今天婚礼你非要把鱼带去一起见证,它那脑子能懂什么?只会惹人笑话罢了。”

      “绮丽和阿红不只是一条鱼,它们是我的朋友。”

      “呵,也只有你,才会和一条鱼做朋友,依我看啊,这鱼还不如做成一道菜,我们两个一起下酒。”

      妈妈皱眉,不去理他,自己一个人洗漱完后去了客房睡。

      她早上准时起床开业,却发现他起的更早。

      爸爸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饭。

      他听见妈妈醒过来的动静,笑嘻嘻地转头,说做了她最爱吃的香葱鸡蛋饼和排骨粥。

      昨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消失不见,他又恢复了娇滴滴的体贴小男人形象。

      他给妈妈舀粥送筷子,好不殷勤,妈妈心里的火消失了大半。

      算了,人一喝醉就容易神智不清,昨天晚上他也并不是故意的。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来下去,妈妈在婚后一年怀孕,生下来了姐姐。

      爸爸求子心切,想要个儿子。

      妈妈白天要打理金鱼馆,晚上要被那个小男人压在身体下面耕耘。

      她生完姐姐之后便没有了什么兴趣去做那件事,每到深夜她便苦不堪言,想要拒绝,但耐不住男人软泡硬磨。

      他会因为要做那事,痴缠着她一整晚,让她不能好好休息。

      一个操持着家业的女人,还得看管教育才学会爬的小婴儿,可想有多辛苦。(妈妈说本来想请保姆来家里帮忙,但是实在不放心外人。)

      爸爸不操心金鱼馆的事,也不操心家里的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调配着他秘制的香水,为自己买着颜色和款式各异的衣裳,坐着黄包车出门溜达闲逛。

      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以前工作过的剧院,有时候还带着妈妈一起去剧院看戏。

      咿,反正他没亏,外头说出去,他是金鱼馆的老板,所有家产皆有他的一半。

      妈妈光是平时给他零用钱,就足够他肆意挥霍。

      姐姐长至五岁,妈妈也没能再次怀孕。

      随着年岁渐长,她与爸爸分房睡。

      妈妈本以为爸爸会拒绝她的要求,但没想到他爽快地同意了。

      妈妈松了一口气。

      待到姐姐开始上小学,妈妈又买下了隔壁的房子扩大了金鱼馆的门店。

      妈妈的生意更加兴隆火爆,她每天忙得和只陀螺一样打转。

      接送姐姐上下学的任务,交到了爸爸手上。

      那天学校里举办了金鱼节,姐姐带我一起去参赛。

      我和姐姐就是在从放学到家的这一段空档里,认识了萍姨。

      更准确点来说,是爸爸带着她认识了萍姨。

      萍姨家里还有个弟弟,她年纪比爸爸妈妈都大些,是个成熟有风韵的女人。

      姐姐知道萍姨家有钱,住大别野,家里是开剧院的,是爸爸曾经的老板娘。

      萍姨的丈夫,剧院曾经的老板,在五年前突发脑溢血去世。

      那男人一死,萍姨的肚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爸爸对萍姨家熟门熟路,连厨房第二层的抽屉里放了小弟弟的辅食碗也一清二楚。

      小弟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正是闹腾的年纪,求着姐姐陪他玩耍。

      两个大人关上了房间门,不去管外面一起堆积木的孩子。

      姐姐听见房间里传来了声音。

      她已经上了小学,不是三岁只知道吃糖的稚儿,她模模糊糊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她惊讶地看向面前小男孩的脸,觉得他和爸爸那张俊俏又狡猾的脸逐渐重叠。

      我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玩耍,小弟弟朝我伸出手来。

      或许他只是想和我玩。

      姐姐推开了他,拿起书包和小鱼缸就往金鱼馆的方向跑。

      妈妈把门踹开的时候,萍姨还骑在爸爸的身上摇晃。

      这事闹的很大,大人扭打成一团,无暇去照看外头的小孩。

      萍姨也是个厉害的女人,长长的指甲抓花了妈妈的脸,爸爸拉着妈妈,不让她还手。

      她说妈妈是母马,母牛,生不出儿子来的母鸡。

      她说妈妈肚腹处三层赘肉,脱了衣裳也让人提不起兴趣。

      妈妈气极,说萍姨嘴巴恶毒,会遭天谴。

      萍姨用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一指爸爸的脸:“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

      爸爸心虚地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他这是默认了。

      “我问你!外面那个男孩是谁的种?”

      “你又生不出来儿子,又要和我分房,我才出此下策,你要是可以为我延续香火,哪有今天这种事情?”

      “你的意思是都怪我咯?”

      “可不是,你若是没有那个金鱼馆,谁会娶你这种女人?腋下的毛也不知道刮一刮,成天和一群痴痴傻傻的鱼打交道,满身鱼腥味,一点女人样都没有。”

      “和你这种女人睡觉,感觉旁边躺着一条大鱼!”

      打骂哭闹的声音从卧室的门缝里传来,一字不落地传到姐姐的耳朵里。

      姐姐拿着一盏小鱼缸逗小弟弟玩,问他愿不愿意去外面看看更多的小金鱼?

      小孩天真,自然是跟着她走。

      她将他带到一条小河边,说里头有许多比阿红还要漂亮的小金鱼。

      小弟弟探头去水里仔细看。

      大人那边的争斗是到了天黑才结束,妈妈领着姐姐回家,萍姨和爸爸才有机会穿好衣服。

      萍姨出房门,想抱儿子去洗澡睡觉,但四处寻找也找不到那个小东西。

      爸爸焦急:“他才那么大,能去哪里?”

      一对姘头,找了一夜,一无所获。

      直到第二天早晨,还是附近的村民眼尖,在小河里发现了小弟弟。

      他像是一只安静的小鱼,皮肤被泡的发白发胀,浮在了清澈的水面上。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像是在寻找哪里有漂亮小鱼玩。

      萍姨从此一蹶不振,把前夫的剧院卖掉,换个城市生活。

      被妈妈这么一闹,她的名声也臭了,哪有脸面继续待下去?

      爸爸跪在金鱼馆前求妈妈原谅,他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下又一下。

      金鱼馆来来往往的客人众多,这样影响不好。

      妈妈让他起来说话,他手上动作仍然没停。

      他说妈妈得答应他,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永远不能和他离婚。

      是啊,一旦离婚,金鱼馆这么大的家业就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哪怕分他一半家产,他不会打理钱财,也只是坐吃山空。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妈妈迫于无奈,只好先答应下来。

      许太来买几条玛丽泰狮给小孙女玩。

      她戒指上的翡翠换成了红玛瑙石,鲜艳如血。

      她冲妈妈叹气,微微一笑:“阿梅,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辛苦操劳养他这么多年,真是仁至义尽,要是被他蛀食一辈子,我都替你不平。”

      许太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接过妈妈打包好的玛丽泰狮,连声道着“造孽”。

      她一走,妈妈便冷静了下来。

      她给店门上锁,上楼想找爸爸好好谈谈。

      脸颊通红肿胀的爸爸在里面压低声音打电话。

      “离婚?离了婚我吃什么?那女人傻乎乎的,你放心,只要我做小伏低,讨她欢心,她看在念慈的份上,不会亏待我,等她一死,念慈长大,女儿只能听我的话,还不是乖乖替我在金鱼馆打工,家业悉数进我的口袋里?”

      “萍萍你不要难过,我们再养一个儿子吧,我会抽空来找你……”

      就是这通电话,让金鱼馆,让妈妈,让姐姐,让绮丽,还有我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那天下午,发生了很多事情,让金鱼馆的开业足足推迟了一个星期。

      我—都—看—见—了。

      毕竟,我那么小,谁也不会在意我。

      我听到了一阵迅疾的,刺耳的滋啦声。

      一把锃亮的,锋利的刀刃在这种类似于蛇类哭泣的声音中诞生。

      妈妈把刀磨得锃亮光滑,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妈妈的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一个温顺善良的女人,被逼急的一面。

      妈妈喃喃着一句话。

      那句许太劝导过她的话。

      “男人这个东西,说不准呐,他们就像是鱼,如果饿急了,大鱼就会吃小鱼哩。”

      大鱼——吃掉——小鱼。

      弱肉强食,这是自然规律,天注定。

      我和绮丽一起,盯着这一幕目不转睛。

      跪地求饶的小男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不重要,房子隔音好,外头谁也听不到。

      妈妈干练利索,手起刀落,把一个男人,大卸八块。(或许不止八块,但那会我并不会数数。)

      红色的液体蔓延成海洋,那些肉块被砍下来的时候还在抽搐,像是一群鱼儿在狂欢。

      我见到绮丽在鱼缸里直转圈,它用头撞击着玻璃鱼缸。

      它饿了。

      负心汉的血肉,是它最好的养料。

      妈妈清理起那些肉块,像处理猪、鸭、鱼、羊一般。

      搬运的过程中,她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小小的鱼缸。
      绮丽几乎是一个雀跃,跳进了肉堆里。

      它不需要太多水,血是进入它鱼鳃的最好滋养物。

      它在我和妈妈的注视下,大口咀嚼着粉红色的流出黄色油脂的肉来。

      它小小的鱼身不断变大,不断变大,不断变大。
      绮丽不知道吃了多久多久多久。

      它是条不挑食的好鱼,吃皮,吃肉,吃五脏六腑,连坚硬的骨头也咔嚓咬碎一并吞入肚腹。

      它连地面上的血浆也不放过,像是喝琼浆玉露一样喝个干净,鱼鳍欢快地摆动着,它的鳞片也变得越来越美丽。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味,甜腥,酸腥,臭腥,苦腥…

      这些味道交缠在一起,让人饥饿,让人饱腹,让人作呕,更让人兴奋。

      我在这味道里,脱水缺氧昏厥过去。

      后来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妈妈肚子里了。

      我听到她对姐姐说…

      “念慈,你爸爸走了,他和那个女人一起私奔,抛下你,抛下我,抛下这个家不顾,但你放心,妈妈会好好抚养你长大。”

      我听到她和姐姐道歉…

      “念慈,对不起,妈妈不小心打翻了鱼缸,绮丽没事,但是阿红死掉了。”

      阿红是姐姐最喜欢的鱼。

      姐姐听到这两个消息都非常平静,她甚至没有问妈妈,为什么只有巴掌大小的绮丽,几日之间就变得硕大无比。

      市面上所有尺寸的鱼缸都不再适用,只能花大价钱定制。

      妈妈腾出一间房间,来置放绮丽的鱼缸,作为它的产房。

      是的,绮丽从那天开始,就产下了数十个拳头大小的鱼卵。

      它吃掉旧生命的血肉,诞下新生命来。

      姐姐伸出手,摸了摸妈妈的肚子。

      她说:“阿红没有死,阿红在这里。”

      妈妈诧异,只当她在说胡话。

      几日之后,妈妈发现自己怀孕了,十月怀胎,她生下了我。

      一个大腿部有块红色胎记的健康女婴。

      我被羊水包裹,幻视自己还是条鱼。

      是人是鱼,都不重要了,妈妈你是不是也在想,和爸爸许久没有同/房,肚子里怎么凭空蹦出来一个容貌和你肖似,身材和你一样强壮的孩子?

      因为我并不是精子和卵子的结合物,我单纯来到你的肚子里,成为你的女儿,成为姐姐的妹妹,成为绮丽的好朋友。

      姐姐很喜欢我,她一放学便守在摇篮前逗我玩。

      她给我起名“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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